《轮回》翻云覆雨等闲间

4、第 4 章

　　（四）
　　宜臼得知被废的消息之时，已经逃到申国外公处，这些废立之事他竟毫不在意，只是思念褒姒之心，却一日重似一日。每每思及褒姒梨花带雨的泪眼，就无法入睡，心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叮咬，又痒又疼，让人感觉抓心挠肝，却又感觉隔靴搔痒，无可奈何。
　　他试图给褒姒捎过口信，可却音讯全无。申侯看着外孙儿每天食不知味，加之女儿申后在风韵尤存之际被遁入冷宫，心头便是一把无名火起，天天思索着如何报仇。
　　镐京这边，褒姒的思念同宜臼一样，每晚她都会在二人私会的长廊里，徘徊良久。在幽王心中，从褒姒到褒妃再到如今的褒后，她都没有笑过，这让幽王十分苦恼，比起国事，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他的女人，让她能够在自己面前笑出来这件事更为重要。
　　往往国之将破之时，不是昏庸无度的皇帝一人所为，更有很多推波助澜之手成就大事。此时此刻，一个愚蠢的幽王，一个冷冷的褒姒，再加上一个趋炎附势的虢石父，这三个人机缘巧合地会与同一个时代，西周的丧钟也越来越近。
　　这日，虢石父见幽王神思昏昏，心事重重，遂上前试探地问道：“大王，今日天气晴好，怎么没和王后二人出去游玩？”幽王见到虢石父如此问，便也不再隐瞒，叹口气，道：“王后这两天身体不适，没心情出去游玩，而且，自打她进宫，至今也有五个年头了，可她从未在孤王面前笑过，你说，这是为何？”
　　虢石父笑道：“这个还不简单，若要王后笑，恐怕需大家共同出力。”幽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道：“难道爱卿有办法？若王后笑了，我答应送给爱卿千金为谢。”虢石父道：“谢大王，小人定当全力以赴。”“千金买笑”这个成语恐怕就是从这里来的吧。幽王继续问道：“那么需大家怎么出力，你说出来，我也好颁旨下去啊。”
　　虢石父看了看天色，见此时尚早，便说道：“大王，今日天空晴朗，若与烽火台上点燃狼烟，各诸侯必将看得一清二楚，待得诸侯前来时，我们再告知是戏耍他们，王后见此情景，一定会笑出来的。”唉，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狼来了”，但凡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这个虢石父为了讨好幽王竟然什么都不敢不顾了。而最可气的是幽王，竟然拍手称快，高兴的不得了。
　　骊山的烽火台上，幽王携褒姒，以及虢石父等一帮近侍在此，准备烽火戏诸侯的大戏上演。
　　褒姒无奈地看着这一群兴致勃勃的人，隐约察觉将有大事发生。幽王一声令下，数十个烽火台上同时狼烟四起，黑烟滚滚，升腾天际。隔天天亮之时，秦军第一个到来，随后郑国、晋国也紧随其后到来，幽王对着面面相觑的诸侯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只是点烽火玩玩，看看你们谁能最先到。”
　　可怜连夜赶路的三个诸侯军队，一晚上的努力和汗水竟然换来如此结果，愤愤的离开了，随后又有卫国、宋国、陈国、虢国等十余诸侯国前来，都被幽王一一打发走了。
　　褒姒看到幽王小孩般讨好的笑容，心中某处竟然就慢慢地塌陷了，原来这世上不止有宜臼，还有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博她一笑，什么都愿意做啊！感动之余，又无奈于他的做法。看着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的诸侯国，她苦笑了一下。
　　可这一苦笑在幽王看来也是绝无仅有的，他兴奋地鼓起掌来，立即将虢石父叫来，当场兑现了一千金的承诺。从此，幽王像是得到了甜头一样，每隔几天就会带上褒姒到骊山来，上演一番烽火戏诸侯的戏码。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让褒姒笑出来的不是他戏耍诸侯的举动，而是他为了博她一笑，为她开心所下的功夫，所用的心思。
　　身在申国的宜臼，心却一天也没离开过镐京。得知父亲竟然为了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便嗅到了这其中的危险味道。他连夜修书给镐京的母亲申后和褒姒，让她们早做退路，照此下去，亡国是早晚的事。
　　申后由于身在冷宫，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受到儿子的信后，她一天也不敢耽搁，将自己这些年在宫中积攒的金银细软包好，差个熟人送回申国，并告知，一有机会就会逃回申国，命宜臼做好接应准备。她也是看透了，在这样一个深宫之中，她已再无出头之日，只得依靠儿子和老父，再做打算。
　　褒姒这边虽没有收到宜臼的信，但她隐隐感觉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也规劝过幽王，可他却不听，固执地相信他一声令下，无人不从，褒姒只得作罢。
　　其实现在的褒姒，已经不抱任何能见到宜臼的希望了。与其这样一直苦苦相思下去，还不如回头看看一直在努力的幽王。正当她准备慢慢接受幽王之时，一件大事发生了，改变了他们各自的命运。
　　（五）
　　转眼间，已经到了幽王十一年。历史在这一年转了个弯，将大周活活分裂成两部分。申侯联合北方的犬戎攻进了镐京，幽王点燃了烽火，可没有一个诸侯前来救驾。事请很简单，结果很显然，犬戎也做得很绝，他们杀了幽王，杀了伯服，唯独留下了褒姒，将其带回了申国。
　　这期间，褒姒从一个女孩，到王妃，再到王后，最后到了囚徒，她却始终平静对待，即使丈夫和儿子都真切地死在面前。
　　就像是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仿佛历经生死轮回之后，褒姒又见到了宜臼，可不是在镐京，不是在琼台，不是在后院的那个长廊，不是他们熟悉的诗情画意。此时，宜臼已经是新一代的王了，这个王朝现在归他了，所有的女人也归他了。可他不稀罕，他和他爹一样，只喜欢这一个。
　　再次见到褒姒，他的鼻头竟有些发酸，眼睛也不自觉的潮湿了一下。褒姒施施然向他走来，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对他施礼，然后抬头，眼中映出宜臼越发成熟的脸。
　　（尾声）
　　其实，历史事实究竟如何，我们现在已无从考证，可若要说褒姒的结局，我倒希望这是最后的结果。终究，她是一个弱女子，背负上致使西周灭亡的祸水红颜的骂名就已不公平，何况她的无奈众所皆知。希望在轮回中，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再被人误解。
　　最后，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宜臼的梦——“修罗降生”。其实这修罗不是指幽王，或者褒姒，或者宜臼，或者别的什么人，而是指他们所做的这些推动西周覆灭的事情。幽王一心想让褒姒为他笑，为覆灭奠定了基础；褒姒一直无法真正对幽王敞开真心，致使幽王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一错再错；宜臼对褒姒一网情深，促使幽王改立伯服为太子，引起申侯不满，才有后来的犬戎灭西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意而为，却造成了无数的杀戮和悲剧，好似修罗界好战嗜血的本性和人性自然的天性的矛盾结合一般。只是这修罗界却于轮回之中不生不灭，也留下无奈历史任后人评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