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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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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
掀起一半的帘子停在了空中。
被拽的死死的手终于传来了一点痛感,你很感激这一点疼,至少能证明你还有有时间,还能吐出足够多的秘密。
其实已经不算秘密了。
马车外的白衣裳,曾经有很短的一刹那,你的所念所想,所求所望,只是他的一刻怜悯,一丝念想。
愿望实现了吗?你不知道。
念想还在吗?你不知道。
你是说给他的。知晓也好,不晓也罢。
都没有意义了。
是谁也好,叫谁也好,顶替了谁的位置,夺走了谁的命运,自有天罚来降。
无所谓。
活着有什么意思。
狭窄的马车里挤不进多一个人,你也不要在这样的地方溺毙。
挣不脱的怀抱,扯不回的手,逃不开的视线,走不出的心魔,就像一根根细而韧的丝线,牢牢把你束缚,无根浮萍比之别的最不缺,就是自由。
生的自由,死的自由,活的自由。
“师尊会救你,你能活的。”
广陵王......她不该这般善良。
从来不生你的气,从来都向着你,你这个夺走人气运的坏人,她从来都在善待你。
你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总不能不让将死之人说话吧。
不要这样。
你蓦地笑弯了眼,眼角的闪光很漂亮,血泪交织的珍珠,你想把它送给她。
“祝殿下,早日登基。礼物就……不送了。”
广陵王惊诧间回神,她低低唤了声师尊,马车帘子彻底掀开,梦里很爱很爱你的人出现在了眼前,你对他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文汉天女,承载天命……我和你说过的,没有骗你。”
悲悯的目光落在你身上,跨越了千年万年,拂开了人群山海,他要把你抱过来,你对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摇摇头。
于是他停住了。
“师尊……左慈……姬晋。”
“我好累啊。”
左慈忽地眨了眼睛。
“好痛……好累……比不上你当初,但是我怕疼……左慈,左慈。”
在弥留之际的最后关头,你突然想看看星星。
“左慈啊……你神通广大,我很少求过你……我今天求你一次,我们师徒一场,你答应我吧。”
左慈眼里居然有除漠然外的别的情绪。
即使曾经你最贴近他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难过。
你没有看错是吗,就算只剩下一只眼睛,你也天生有着极度敏感的能力,这曾经让你痛苦,也让你在酸涩中珍惜每一次似有若无的感动。
他要是早些爱你就好了。
他要是早些爱你...要是早些在意你……哪怕只言片语,哪怕只说一句在意,哪怕......
可他不爱你这件事,他并没有错。
想通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你作出最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血肉仿佛完好如初,一切都像新的,璞玉没有染血,石头也没有裂痕,爱入骨髓的人几乎都在这了,你没有什么遗憾。
“其实我只骗了你一件事。”
你迎上他失神的碧眼,仿佛看见了颤抖的睫羽,被血染得通红,几乎与千年前的太子重叠,罢了,罢了。
“我不会算命,我只是个普通人。”
“天女是憧憬,登基是宏愿,我没能见到她的结局,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觉得,女人也可以......”
“有权力,有财富,有支持的朋友,有衷心的下属,女人就不会像我一样,被情爱所困,一生纠结到底,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我很羡慕你......”
你笑着对她道:“我要是和你一样......”
大风吹过,寂静的夜里响起风铃的轻响,叮叮铃铃,像儿时床边摇晃的铃铛,伴随着低低轻吟的歌谣,哄着闹腾的孩子睡觉。
孩子玩累了,就睡了。
??
遥远的银河边有两颗璀璨的星星,一闪一闪,在退场的落幕中悄然发亮。
来时无言,去时无声。
除了怀里冰冷的身体,只有不再鲜活的记忆证明了谁曾来过。
凉风拂过心口,往破开的大洞残忍地灌着风。
死寂一片的黑暗里,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不要吵醒她,她睡着了。
刘辩低头,在你干涸了血迹的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用袖子仔细擦着你的脸颊,一遍遍地擦过,轻轻地,好怕重了惹你生气,睡醒了要闹脾气。
他蓦地笑了一下,干涩的笑声忍着悲痛,混成了四不像的诡异声响,在笑,仔细听,又在哭。
星星闪耀着,群山环抱它。
袁基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听不见刘辩的诡笑,世界安静得可怕,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是不是受凉了......没关系的,像以前一样,怕冷了就躲到怀里来,抱抱,抱抱就好了......
他一伸手,苍白的手就垂了下去,在马车上碰出不小的声响。
袁基呆呆地看着它,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有人在哭?
砸到了手,为什么缘缘不说疼?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跑来怀里耍赖,要他抱抱?
他的手上怎么会有血……谁的?
他怔愣的视线从那一动不动的手往上走,浸在血泊里的人,是谁?
几乎看不出面容的,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人,是谁?
半阖着眼,已经没有了神采的人,是谁?
......缘缘?睡着了吗。
袁基扯了一下嘴角,习惯性露出习以为常的微笑,慢慢靠近熟睡的姑娘,想要盖上她的眼睛,可是手一直在抖,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戴歪啦,袁基笨。」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你的嗔怪,视野失去的前一秒,他喃喃地道。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