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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娃娃 ...

  •   “靠,你他妈还人生的意义呢!就你这种人还人生个屁啊!”常靖是真被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惹毛了,竟然什么话都出了口。
      哇,打雷了!严鸩抬手揉了揉他可怜的耳朵,依旧笑笑地,“常警官,麻烦您注意言辞,可别毁了人民公仆的光辉形象!”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常靖一个文件夹招呼过去,严鸩手疾眼快地抬手挡开,并以眼神制止守在自己身侧,正欲有所动作的人。“哦呦,常警官这是打算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吗?”
      “哼,如果你不老实交待这次械斗的原因,我不排除先招待你一顿警棍大餐的可能。”
      严鸩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哈,可奇了,当时在场的又不只我一个人,你怎么就确定这次械斗一定是我指使的,而非莫小姐呢?”
      长桌对面,娴静美丽的白衣女子因被突然点到名字而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半隐在乌黑发丝下,白皙无暇的脸庞,以及精致典雅的五官。黑亮的瞳眸望向对面的人,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柔风一般的恬静。她的笑并不倾城,却让人见了禁不住要心疼,尤其是男人。
      莫雨忧,是这样一个貌似柔弱惹怜的女子。然而严鸩却知道,骨子里这女人怕是不好惹的,甚至是可怕的!并且在他看来,是有趣的!
      常靖嗤笑一声,仿佛刚听了个多大的笑话,“人家莫小姐是正经的生意人,跟你们这些江湖败类可不一样!”
      “常警官,您这话说得可有欠公允了。好歹我也是个留美硕士,难道文凭还能拿假的么?你好好翻翻你们警察局的档案库,有哪一张是记录着严鸩作奸犯科的证据的?没有吧?凭什么你是兵,我是贼,她就是正经商人?”严鸩笑颜不改,说话的调调仍旧像是在开玩笑。
      莫雨忧声音轻轻地,缓缓开口道:“严先生,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确实只是因为谈生意,恰巧路过那一带。”
      “好一个恰巧路过,所以你就恰巧作了目击证人,跟我一起进了警察局?那请问目击证人小姐,你看到我指挥战局了吗?再请问清白的像张纸一样的莫小姐,你谈的究竟是什么生意,竟然谈到黑街区去了?”
      “严鸩!这里还轮不到你问话!”常靖叱喝一声,转而又对莫雨忧有礼地道:“莫小姐,谢谢你的合作,请到隔壁会客室喝杯茶,关于这个案子的部分细节,我们韩拓警官还有要跟你确认的地方。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莫雨忧温和地笑着,“不必客气,常警官。警民合作是我们共同的义务么!”语罢,她优雅起身,向严鸩微一颔首,“严先生,再会。”
      严鸩挑眉,玩味地看着她,“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我们要相互离得远一些对彼此才算安全。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太相像!”
      莫雨忧微怔了下,但也只是眨眼的瞬间便又恢复温淡的神情,“有些事不是你我说了就算,还要看老天是怎么打算的。”
      严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啪”一声响,这一回他可没有那么好运躲过去,一个文件夹正砸在脑袋上。严鸩斜眼看向常靖,眼神凌利得几乎可以杀人,而原本立在他身侧的人已然一步窜出,一掌劈向毫无防备的常靖。
      莫雨忧这才注意到始终隐在暗处的那个黑衣女子,影子一般的女人,不动便毫无生息,甚至会让人完全忽略她的存在,一旦动起来却迅雷不及掩耳,直叫人措手不及。
      此刻的常靖便是最好的例子,眼看就要被一掌劈中却来不及抵挡甚至是躲避。
      “岚!”严鸩沉喝一声,手刀在常靖颈前一厘米不到的地方猝然停住。扶了扶被砸歪的眼镜,笑容又重新挂上脸孔,“怎么可以对警官无礼呢?老头子是怎么调教你的,这点规矩都不懂的么?”
      女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收回手,复又无声无息地退回到严鸩的身后的阴影中。
      “常警官,你也少安毋躁,坐下来咱们平心静气地聊聊。”严鸩垂头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许久才又开口,他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却森然到让人脊背发寒,“常靖,你信不信我只要一通电话就可以立刻让你回家吃自己?”他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对方,“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叫你吃掉你自己,一片肉,一片肉地,和着血吃下去!当然,除非是你吃饱了撑的自找,否则我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费神。”
      先前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已经让他出了一头的冷汗,现在更是汗湿了一片衣襟。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快,前一刻还笑得春风拂面,这会儿竟可以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时,“常头儿,有人来保释严鸩。”一个年轻警员推门进来,“呃……这个对方还说她来只为保释严鸩一个人,其他人一概不管。”
      “岚,你又哪里得罪泠了吗?”严鸩好笑地微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阴影中的女子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靠在墙壁上,一手捂着左臂上仍在滴血的伤口,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始终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戒备着屋内所有的人。尤其是她的主人——严鸩?!
      莫雨忧正觉诧异,门外又进来一人,来人笑容可掬,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莫小姐,等你好久了。”
      “啊,”莫雨忧回首,歉然一笑,“抱歉,韩警官,让你久等了。这边的事情刚完。”
      韩拓无所谓地耸耸肩,侧身让出门口,做出“请”的手势。
      莫雨忧莞尔一笑,抬步迈出门外。才一出门便与迎面而来的人擦了个身,踉跄了两步。稳住脚步,莫雨忧微蹙起眉头,抬头望向对方——又一个一身黑的女人?!
      而那人也正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连丝毫的歉意也不见,神情竟与里面那个近乎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别只是她略少了一分戒备,眉宇间却多了焦躁。
      下一刻便听身边的韩拓道:“严鸩,你怎么管手下的?这么莽撞!”
      “呦,担保我的人来了。常警官,不赔了!”而后,严鸩也迈出了审讯室。“我怎么管手下是我家的事,就不敢劳烦韩警官操心了。况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韩警官初中时没有学过么?”轻抚着身前那张滑润的面颊,柔声细语道:“泠,没有撞坏吧?”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她是个经不得磕碰的搪瓷娃娃一般。
      白泠葳将严鸩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定少主人并没有丝毫损伤,才略微隐去了眉宇间的焦虑。垂下头来,恭谨道:“白泠葳来迟了,请少主责罚!”
      “不迟!”严鸩笑得慈父仁兄一般的宽容,“好久都没跟两位警官叙旧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增进一下警民感情嘛!哦,常警官?”
      常靖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将头转向一边。
      严鸩倒也并不在意,直接对白泠葳道:“走了,泠。”
      “严鸩,你敢走!”常靖连忙阻拦。
      严鸩回头,一脸的无辜莫名,“我怎么不敢走?有人来保我啦!”说着他揽过白泠葳的腰,不顾她细微的挣扎,将她定在身侧,好让常靖看清楚,他的担保人还没走呢!
      “你……”
      韩拓抬手,示意常靖不要再说了。“那你的手下呢?不管了?”
      “哦,”严鸩看了眼手表,“再过一会儿任远会过来吧,律师……处理保释的手续会更驾轻就熟吧,哦?”
      “谁管你这个!你手下闹事,你以为你脱得了关系吗?”
      “手底下小孩血气方刚不服管,打架闹事简直是家常便饭。这事最多不过治我个‘督嘱不利’的罪名,你还能拿铐子铐我吗?除非……你们有证据证明我从中教唆!有么,嗯?常警官?”哈,常条子脸都青了,心情真好啊!
      “啊,对了。任远赶来恐怕也是个把小时之后了,麻烦你们找块纱布把她的伤裹一裹,”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另一个贴身保镖——尹静岚。“这个娃娃,我还要呢!”最后看了眼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苍白脸孔,严鸩便携着白泠葳出了警察局。
      娃娃?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吗?
      莫雨忧的视线来回巡视着即将出门的背影以及身侧的这个……“娃娃”。
      怎么办,她开始感兴趣了呢!
      严先生,我们想要不见,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吧!
      “……莫小姐……莫小姐?”
      “嗯?”回首看向韩拓,精利的眸光随之隐去,温婉的笑在眼底漾荡开来……

      一出警察局的大门,白泠葳便立即退至严鸩身后,并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太远但也让人一眼便看得出二人的主从关系。
      二人行至停车场,严鸩回过身斜睨了眼白泠葳,见她板着一张脸,略显不耐烦地道:“泠,你今年多大了?”
      白泠葳疑惑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但仍据实以告,“二十四。”
      答得真简洁啊!严鸩冷讽道:“我还当你跟会里面那堆老古董同年纪呢!也不知是她学你,还是你学她。一天到晚搞什么,都这么无趣!”
      白泠葳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去,佯装充耳未闻。但事实上她耳力极好,也清楚明白他口中的她是何许人也。
      尹静岚,与她同为严鸩贴身保镖的女人,却也是让她永远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自心底憎恶的女人!
      此时严鸩已坐进了车内,状似无心地问了一句,“任远什么时候会到?”
      白泠葳回过神,恭敬答道:“如果没有意外,飞机会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准时着陆。”
      看了眼手表,严鸩又侧头看了眼车窗外警察局二楼的窗子,微蹙起眉头。“泠。”他唤。
      白泠葳仍站在车外,等待主人吩咐。
      “如果我让你现在进去保释岚……你会去吗?”严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微乎其微的神情变化,仿佛看戏一般,兴致盎然。
      白泠葳的眼中,怨恼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又马上恢复到从前,低垂眼睑,毕恭毕敬地,“属下遵……”
      没待她说完,严鸩便转过头正视回前方,“上车,回凌玄会。”声音淡淡地,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泠葳略微怔忡了一下,才顺从地坐进了驾驶座。
      七年了,跟在他身边七年,对于他的反复无常,她却似乎永远也适应不来。

      白皙柔滑的肌肤,长却稀疏的睫毛,鼻梁尚算挺秀,唇色略浅甚至有少许苍白……这样一张脸孔实在算不得十分美丽的,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给人相同的感觉——精致!精致得就好像经名家之手悉心雕琢而成的琉璃娃娃,莹润剔透,却永远恍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尽管她现在是沉睡着的。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尹静岚柔黑的发丝,借着自窗□□入的微光,严鸩仔细端详她沉静的睡颜。脸颊略有些红肿,是被打了吧!
      也难怪,无论谁指责她什么,她总是不驳不辩,沉默得好像她从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而心理怕也确实不在意这些吧!因为早没了情感甚至情绪,所以被说成怎样都无所谓,被误会,被埋怨,被憎恨,全都无所谓。
      隐约的又想起她十三年前的样子,那一年她十岁,从郊区孤儿院出来的她纯朴得简直就是个乡下小姑娘,双眼皮不太明显,眼睛却还挺大,乌溜溜的看什么都新奇。尤其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惊艳的神色在那张小脸上一览无遗。是惊“艳”没错,尽管他不是女生,可她确实颠颠地跑到他跟前,仰着小脑袋,万般景仰地对他说:“漂亮哥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比教唱歌的修女还好看!”
      她的常识概念里面没有男女之分的么?好蠢的笨丫头,不过蠢得倒是挺可爱!这是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而随后他便发现,就是这张脸,这副有点呆的表情,却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面容。
      然而现如今……
      十年,时间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
      还是,将她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的,根本就是他呢?
      还那一年,他从老头子的枪口底下救下她的小命,还替她挨了一枪,更跟老头子近乎闹翻。从那一刻起,十四岁的他在她眼中是英雄,亦成了她认定了的一辈子的依附。
      可是真的好烦啊!她越是依赖他,他越是觉得厌烦。不得不承认,他什么都不缺,却独缺了长性,对任何人任何事总少了分持久心。也或者可以说,他总是不甘寂寞的。一个地方呆久了会腻,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新鲜有趣的生活氛围,于是毅然决然抛弃凌玄会继承人的身份地位,也扔下了她,十五岁只身赴美,一去便是整十年。
      十年间他活得逍遥自在,本以为那处处需要照顾的小女孩,在失了他的庇护以后,活不下去是一定的。而她的死活,他也不甚在意。却不知她是怎样熬到至今,这才发现,原本看似脆弱的生命竟有如此的韧性。改变自己是为了适应环境吗?抑或,是对他的怨愤所至?
      临出国上飞机前,她抓着他的的衣角哭得好不凄惨,直问他,“鸩哥哥不要岚岚了吗?”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指掰开,一根一根,硬生生地掰开。不知为什么,对她,所有的记忆都模糊,却唯独在那一刻,她的眼神清晰得恍如昨日。那是凄哀,绝望,还有怨,很复杂的眼神,不符合她年龄的复杂,叫他难以忘却。
      相较于那时那刻的她,如今的岚倒看似简单了。是啊,没有情绪思想的人偶娃娃总是简单的!只是,内里真如表面这般淡然无波么?回来两年,他仍在研究,却竟没有再如十年前一般生出厌烦。难道是人大了,连耐性也长了么?
      对她,他仿佛越来越有探究的兴致了呢!
      穿插在她发间的指掌,状似无意地猝然一扯,严鸩满意地笑看着猛然间张开的黑亮瞳眸。他缓缓开口,“这可不应该哦,做杀手护卫的怎么可以睡这么死呢?我都在这里很久了,竟然现在才发现?!”轻声细语地带着点责备的口气,脸上始终是仿佛兄长般的慈蔼笑容。
      其实他明白得很,早在他踏入她房间起她便醒来了,只是懒得理会他罢了。本来是想跟她耗着,看她究竟在他面前能装睡多久,但却突然有心血来潮,将她拆穿了。大概因为一个人就这么坐着太寂寞,太无聊了吧?
      继续闭上眼睛装睡是不可能的了,尹静岚索性坐起身来,与严鸩对视着,眼中的戒备从不曾有丝毫退减。
      严鸩伸出手指触了触她脸上的淤痕,并没有怜香惜玉,自然也不像是在心疼呵护。
      尹静岚也不躲,任他戳弄,仿佛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根本不存在一样。
      抬高了她的下巴,将她红肿的脸颊凑近自己,细细端详,“怎么弄的,嗯?”
      “打的。”
      严鸩斜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竟然也会说废话!这五个手指头印不是被打出来的,难道还是烙铁烙出来的不成?
      “谁打的?”他又问。“老头子?”听说老头子今天有叫她去训话,若挨打也不奇怪。老头子总是容不下她的,十二年前若不是叫他给救了下来,她早已魂归西天,不知转世了几次了。尽管他对她不闻不问,名头上却也仍旧是他手底下的人,老头子不愿留,却也动不得。许是怕自己大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后继无人吧,所以对他总是有所顾忌的。
      尹静岚摇头,只是微微摇动了一下。
      “说话!”严鸩陡然喝道。
      若是旁人铁定被他莫名奇妙的一声暴喝吓到,谁能想到,前一秒钟还满面笑容,这会儿竟没由来地像是发了怒。尹静岚却只是微垂了眼睑,低低道了声,“不是。”
      “那是谁?”
      “白泠葳。”
      “哦,是泠啊!”如愿得到了答案,严鸩却什么都没再说。就好像去年,她出任务背上挨了一刀,他也如此追问不休,非到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才肯罢休。别以为他是想打听明白对方的背景要给她报仇,因为他那时也只是像这样“哦”了一声,而后便再无任何动作,完全不复先前追问不休的模样,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而确实,旁人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一时来了兴致,想知道罢了。
      “啊——”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严鸩舒展着筋骨,“好困,我要睡觉。”说罢,便掀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尹静岚沉默地看着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枕着自己的枕头,呼吸渐沉,难得地皱了下眉头。
      “唔……”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严鸩伸手一揽,将她拽躺下来,紧紧固在怀中。
      恐怕没有几个人见过严鸩摘掉眼镜,酣然熟睡的样子吧?白日里的精利,阴晴不定,深沉难测全数隐去,纯真的睡颜仿佛孩子一般。
      然而尹静岚却仍是面无表情,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堂,她只是眨巴眨巴眼睛,而后阖上眼,伴着耳畔轻浅匀称的呼吸声,沉沉睡去。今天,她也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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