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之主饲养手册》唐浅墨

78、第 78 章

　　不说其他人，连沈洺都被沈爸爸这一句话说愣了。

　　“爸，你的意思是……”

　　沈爸爸严肃地看向沈洺，说道：“沈洺，你的剑术已经突破了沈家现有的最高境界，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领悟的，但我希望你能将它传授给家族其他人。”

　　“可是……”沈洺有些迟疑。

　　他现在的剑术并不是一点一滴领悟出来的，而是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以爆炸般的速度在他脑中喷涌、进化，最后融会贯通。可若要他教给别人，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讲授。

　　此时，场馆中其他沈家子弟都回过神来，听见自己有机会能学到这般境界的剑术，全都满脸期待地望了过来。

　　沈洺对上一双双冒着亮光的眼睛，只觉头更痛了。

　　见沈洺有些迟疑，大家都不禁开始着急，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沈洺，你就教教我们吧！”

　　“沈洺，你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才知道我们家的剑术这么厉害！你的剑比我爸还厉害！”

　　“是啊，拜托你教教我们吧！”

　　沈洺在家族里一直是被忽视甚至孤立的存在，因为他家主之子的身份，许多人都对他抱有敌意，这还是第一次被大家热情簇拥。

　　沈洺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上露出陌生的神情，心里有些恍惚，也有些感叹。

　　他认真想了想，轻叹一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我算不上老师，能不能教会你们我不敢保证。”

　　“好！”大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人群之外，沈越一个人站在后面，苍白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情。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他当然也想学得更强的剑术。可是作为天之骄子的沈越，早已习惯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放在眼里的沈洺，他简直快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沈洺越过人群看见沈越踌躇的模样，突然抬脚走了过去。

　　沈越也注意到他走近，手指紧张地抓住了袖口。

　　然而沈洺却没有再为难他，反而面色坦然地伸出手去：“越哥，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沈越看着他怔了怔，手指微微颤抖，松开了袖口。

　　他仿佛自嘲般笑了笑，用两只手握住了沈洺递过来的手：“沈洺，之前是我不对，以后，多多指教。”

　　“好，多多指教。”

　　此时时间已近傍晚，大家换下训练服，其乐融融地张罗起晚饭。沈洺今天初露锋芒，沈家人如同发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把晚饭布置得像庆祝晚宴一般。

　　厨房里挤满了人，沈洺和叶清洛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厨房外的台阶上等着。

　　叶清洛听着厨房里的热闹，感叹道：“没想到，过了一千年，沈家居然已经这么壮大了。”

　　沈洺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我们家和沈暝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记得历史上沈将军并没有后人。”

　　叶清洛点点头：“对，他是家中独子，幼年失怙，死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那时候邪祟横行，有许多家庭支离破碎、妻离子散，他那样的性子怎么看得下去。所以他就用光自己所有积蓄，在长安城外建了一个院子，收留了很多孤儿。而那些不知道父母何人的孩子，他就给了他们沈家的姓。

　　“沈暝对这些孩子特别上心，他亲自教他们练剑，给他们请读书先生，他不在的时候也会让我守着那座小院。如今的沈家，应该就是当时那些孩子们的后代，所以和沈暝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叶清洛脸上浮现出怀念的浅笑，无神的双眼中划过闪着亮光的飞扬神采：“虽然沈家和沈暝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他倾注全部心血的一脉传承，若他能看见如今的沈家，肯定也十分高兴吧。”

　　“原来是这样。”现在沈洺对沈暝有关的事情已经不再抵触了，反而在了解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和沈暝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人慢慢在他心里成型。

　　沈洺心里明白，虽然自己是沈暝的转世，但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点，沈暝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他都能感同身受。

　　两人在外面说着话，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沈落落端着两盘凉菜过来喊他们：“沈洺，你快过去帮忙端菜，别偷懒。”

　　“好。”

　　沈洺起身把叶清洛拉了起来，两人结伴进了厨房，灶台上摆满丰盛的菜肴，沈家子弟们正穿梭在厨房里忙碌着。

　　沈洺伸手端起一个比脸还大的汤盆，侧头对叶清洛说道：“你又看不见，就别管了，去餐厅找位置等着吧。”

　　叶清洛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又不知道该坐在哪里，等你忙完了我和你一起坐。”

　　沈洺说道：“那行，你小心一点。”

　　“嗯。”

　　沈家参加剑术训练的直系子弟一共有五、六十人，宽阔的餐厅摆了好几张大桌，沈爸爸和沈家叔伯们坐在主桌，沈洺带着叶清洛和其他小辈坐在角落的圆桌旁。

　　沈洺和同桌的其他人介绍了叶清洛，叶清洛也算是看着他们祖先长大的，面对这些小辈们难得露出温和的神情。

　　叶清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能够通过妖力感知每个人的气息，甚至能将每个人和白天的剑术训练联系起来。

　　“……你出剑速度虽然很快，但力道总是差了一些，其实你不用强迫自己去训练力道，反而可以多去钻研出剑的角度，依靠凭速度取胜。”

　　“……你太注重剑招的标准姿态，反而过于死板，对战时容易手忙脚乱。剑术不是数学，没有完美公式，你要把自己的出剑习惯融入剑术中，把它变成自己的东西。”

　　“……你上肢力量不错，可是下盘不稳，容易被抓到破绽，多练练下盘吧。”

　　叶清洛也曾跟着沈暝教导过孩子们，眼光自然独到，总能一语中的，同桌的其他人听着听着，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带上了震惊和崇拜。

　　沈洺也有些吃惊，他突然觉得沈家剑哪里还需要自己教授，叶清洛完全就能胜任，甚至比自己更加合适。

　　这时，其他桌的人也发现了叶清洛的厉害之处，忍不住全都围了过来。

　　“那我呢？那我呢？”

　　“还有我，我对战的时候总感觉剑招不顺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清洛周围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坐在他旁边的沈洺都被挤到了一边。

　　沈落落凑到沈洺身边，低声问道：“沈洺，你这个同学这么懂剑？他究竟是谁啊？”

　　沈洺说道：“他是我们学校剑道部的，也是学剑的。”

　　沈落落露出赞叹的神色：“原来如此，现在大学里面的社团水平已经这么高了吗？”

　　“……嗯，还行吧。”沈洺只能含糊应了一声。

　　第二天开始，沈爸爸果真停了所有既定的训练日程，把时间全部交给沈洺，让他带着其他人一起练剑。

　　不过沈洺的确不是当老师的材料，他唯一能想到的教授方法就是放慢出剑的速度，在心中幻想出一个假想敌，然后在模拟对战中向大家演绎着招式。

　　至于其他人能从中学到多少，只能全靠个人悟性了。

　　除了沈洺，沈家小辈中其实也不乏天资卓越的剑道之才，比如沈落落和沈越。在看了一会儿沈洺的演绎后，几人露出深思的神色，然后开始慢慢跟着他舞起剑来。

　　随着沈洺施展出剑招，越来越多剑气聚集在周围，围绕着众人缓缓游走。身处其中的人只觉得浑身都变得轻盈起来，晦涩难懂的剑招也突然生动流畅，冷冽清澈的剑气令所有沈家人都感到神清气爽。

　　连平时剑术略显笨拙的沈家子弟，也受到四周氛围的影响，一脸认真地跟着大家舞剑。

　　渐渐地，所有人的剑气在沈洺的带领下汇聚起来，锋锐的剑风竟隐隐形成一把无形巨剑，沈洺的承影化为巨剑剑尖，剑之所指，所向披靡。

　　沈家叔叔伯伯们站在训练场地旁边，面露赞叹和激赏：“后生可畏啊，沈家剑后继有人。”

　　这次的家族内训很快就结束了，和往常不同的是，几乎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的训练。

　　沈洺在众人心里，再也不是那个性格孤僻的怪人，而是他们发自内心尊敬和仰慕的剑术大家。

　　沈洺和热情的沈家小辈们一一道别，沈越特地走在了最后，等其他人都离开后，走到了沈洺身前。

　　“沈洺，你很强，现在的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扎着半长马尾的青年低下了头，明亮的眼底却留着骨子里的傲气，沈洺看着他微微一笑，握住了他主动伸过来的右手。

　　“好，我等着你。”

　　送走所有人后，剑术馆中又恢复了冷清和寂静，只剩下沈洺和叶清洛站在门口。

　　叶清洛突然说道：“沈洺，这次我跟你过来，真好。”

　　“嗯？”沈洺侧头看他。

　　叶清洛笑了笑：“沈暝死后，我总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到他的痕迹，为此感到不公和愤怒。但是这两天却让我觉得，他当年的死并不是毫无意义，因为他而延绵存续的一切，都是他在世上留的痕迹。”

　　“……嗯。”沈洺看着他点点头。

　　叶清洛轻声说道：“所以，真好。”

　　叶清洛平淡又柔和的神情，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暖色的光晕，沈洺不知不觉间，竟看得入了神。

　　这时，沈爸爸把车开了过来，降下车窗招呼两人：“沈洺，小洛，上车吧。你们妈妈已经做好晚饭，等我们回家吃饭了。”

　　“好。”叶清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沈洺，别磨蹭了，快进来，我们回家。”

　　沈洺回过神来，眼中带上笑意，跟着上了车：“好，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