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佑》名为落雨

45、神殒之契

　　无尽的虚空，是连时光都难以驻足的死寂领域。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唯有永恒的混沌与偶尔划过的流星，拖着璀璨而冰冷的光尾，如同墓园中飘荡的磷火，见证着无数世界的生灭。在这片连神明都感到渺茫的绝对寂静中，夜无眠静立着，他银白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华，在虚空中无声飘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抵御着足以湮灭星辰的混沌气流。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书。它并非由纸张构成，其形态不断在固态与光态之间变幻，封面是流转的星云，书页是凝固的时间长河碎片，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在其表面生灭不定，散发出洞悉过去未来的浩瀚气息。这便是预言书，一件游弋于诸天万界之外的神秘奇物。

　　夜无眠那双熔金般的眼瞳，此刻锐利如亘古不化的寒冰，穿透虚空的阻隔，牢牢锁定在预言书上。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虚无中荡开细微的涟漪，打破了永恒的沉寂：

　　“你知道我的目的，我究竟要做些什么，你才会施展复活之术？”

　　预言书轻轻翻转，一页记载着某个世界末日景象的书页无声滑过。它发出的声音缥缈不定，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又似响在遥远未来，带着一种非人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你想要的可不简单，复活整个夜氏神族……逆转如此规模的生死法则，撼动宇宙法则的壮举，我可不会做亏本买卖。”书页上的符文闪烁，映照出夜无眠坚毅的面容，“那么，你觉得你能拿出什么代价，来换取一个湮灭族群的归来？”

　　夜无眠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他挺拔的身姿在流转的星光照耀下，如同孤绝的雪山之巅。华美的银色神袍上，那些用神纹绣制的古老图案微微发光，仿佛与他决绝的心意共鸣。他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简单的语句重若千钧：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为了那逝去的辉煌，为了血脉中无法割舍的羁绊，他愿意支付一切，包括他作为上神的永恒生命、无上权能，乃至……他自身存在的意义。

　　“很好！”

　　预言书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愉悦的震颤。整本书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白光，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剥夺一切的冰冷法则之力！夜无眠周身的神力屏障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他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强行拽离，猛地堕入无边黑暗。

　　在彻底失去感知前，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浩瀚如星海的神力正在被急速抽离，属于古老神明的漫长记忆如同退潮般一点点倒退、模糊、消散。与此同时，他那具完美强大的神躯，也在这股逆转时空的伟力下，不受控制地逐渐变小，属于成年神祇的轮廓迅速坍缩、稚化……

　　一个边缘闪烁着混沌能量的传送之门在他下方无声洞开，如同巨兽贪婪的口吻。失去了所有力量与记忆的他，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被毫不留情地吸入其中，不知将被放逐至什么地方。

　　当传送之门的光晕彻底消散，虚空恢复了死寂。那本预言书却并未离去，书页剧烈地翻动、扭曲，无数符文剥离、重组，最终，它化作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人影没有面容，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纯粹的“信息”与“因果”构成。

　　它望向夜无眠消失的方向，那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怜悯的嘲弄：

　　“可惜，你找错了人，复活整个神族？如此逆天之举，我并不能做到。”人影微微晃动，如同水中的倒影，“真正拥有复活之术秘密的存在，就藏在你即将前往的这个世界，能不能完成你的心愿，找到祂，说服祂，能不能达成你的心愿，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