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听澜阁

9、第九章 暮雪急

　　皇帝久病不愈，萧晏如便一直未能过门，从花明柳绿等到秋意深深，嫁衣上的花纹不知被抚了多少遍。萧烨与门生故吏相见越来越频繁，就是偶有闲暇，也是愁眉不展，难有欢颜。初冬的第一场雪，也在这冷肃的氛围中悄然而至。
　　这日萧烨考问晏清功课，程子熙侍立在侧，问到德与才二者谁更重要时，晏清回答到：“君子当德才兼备。”
　　萧烨淡淡一笑道：“近日很用功，下去休息吧，为父希望你，日后也能如今日所言，德才兼备。”
　　晏清行礼道：“儿必不负父亲期望。”
　　晏清走后，萧烨问子熙：“若德与才不可得兼，你以为，谁又更能承担大任呢？”
　　子熙缓缓跪于萧烨面前，肃然道：“若是老师考教学生，学生以为，德者才之帅也，若无德，才便可能用于邪道，因此德重于才。若是宰执大人垂问下臣，则臣以为，此时朝中的才德之争，最终选择系于陛下一人，我等纵无私心，在陛下眼中仍有结党营私、效忠未来天子之嫌。若是平日，我等自当直谏，然晋国如今虎视眈眈，若程家失了陛下信任，一旦狼烟骤起，又有谁堪统兵御敌；若萧家失了陛下信任，一旦父亲出兵，谁又堪为程家在后方保障。臣请大人暂弃君子之念，以明哲保身为上，”顿了顿，程子熙续道：“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程子熙告退后，室中陷入了长久的宁静，萧烨坐在椅上，思潮涌动，久久难以平息。
　　同时思考这一问题的，还有远在深宫的天子。
　　自从侍疾以来，云川与予川皆表现的无可挑剔，温良谦谨，兄友弟恭。在政事处理上，云川常常过于温和，缺少雷霆手段，而予川更重权衡利弊而非协调情理。天子乃明君，治理天下这么多年，得如今盛世，他深知，御臣下之道与御百姓之道截然不同，若天子只重百姓，则臣子容易权柄过盛，若天子只重制衡，则百姓便会沦为争斗的棋子，孰是孰非，又孰轻孰重呢。
　　时近岁暮，寒风愈烈，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砸的窗棂咚咚作响。伴随着急风暮雪，京都迎来了一封染血的战报。
　　唐淮之率晋军七万，突袭了皇三子所驻的甘州城，皇三子怀川战死，王妃与小世子不知所踪。
　　皇宫内的气氛低沉的可怕，皇帝听闻了儿子的死讯，心中悲恸，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后晕了过去。皇后衣不解带地侍候在皇帝身侧，其余妃嫔皆不得见。
　　五日后，久未上朝的皇帝拖着病体，召集满朝文武，共商边境之战。程睿重披战甲，请率援军往北境收复甘州。皇帝赐了程睿兵符，允其调行台军五万，并节制北境七州全部兵马。
　　北风吹着战旗猎猎作响，马蹄踏过泥泞和未化的冰雪，留下沉重的脚印。程睿与萧烨并肩走出城门，子熙牵着父亲的战马在二人后面默默跟随。
　　大军即将启程，萧烨郑重道：“后方钱粮补给，我必亲力亲为，程将军只管安心打仗，收复失地，还我河山。”
　　程睿颔首道：“多谢萧大人，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罢，程睿接过子熙手中的缰绳，又叮嘱道：“我不在京，你有事要多与老师商议，切勿妄为。”
　　子熙深深行礼道：“儿谨记。”
　　如今境况，多说亦是无用，只能随机应变，再做打算。父子二人都有自己的战场，不容有失，纵有万千忧虑，竟在不言之中。
　　程睿翻身上马，扬鞭向北而去，子熙看着父亲的背影，脑中是硝烟战火，铁甲寒光，不禁眼眶湿润，与萧烨一起返回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