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心》水璃雪

5、桃林

　　这是一片永恒寂静的桃花林。
　　连流水也是寂寞的。
　　在桃花流水里倒映着的这张脸庞，如霜花一样的寂白匀净，像玉兰花含枝欲放般的清艳恬美。
　　长长的头发披散到地上。乌黑的光泽如水缎一般。她微微翘着脚尖，昂脖清吟着。一边往口中灌着酒水。
　　她穿的是一双露趾的草鞋。也不知用了何种材质，竟将碧绿的丝草编织得如璎珞通花一般。一个绕指的葱绿花环扣在她右足玉白的大脚趾上。顶端上一朵花白的蒲公英球微微颤动着。她低头弯膝，对着翘起的脚尖用力一吹。那蒲公英的花瓣就荡悠悠四散飞来，惹得她睫毛上都沾染到了一片雾白。而鼻息中的微痒，更是逗得她风啭银铃般的一笑。
　　流水如镜，俯照她的容颜。那亦是一位绝代的美人。美得叫人分不清她的真实年龄。桃花片片流在水中，映着她嫣然含笑，便也如羞见玉颜一般。当真是容比花娇，羽衣烟霞，映得人间桃李颜色皆如土。
　　然而这绝美的笑容亦只一瞬间。美人脸上的笑收敛了。愁色如薄暮笼罩上她的面容。直到此刻，她如玉白的脸颊眉梢才显露出几丝皱纹。預示着这位绝代的丽人，已经不年轻了。
　　她叹息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这片不老的碧桃林，七十多年来都没有改变。但我终究不能像这碧桃花一样，四时不谢，经霜不凋。
　　她说着便把酒壶扔在地上，一手捋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俯头斜靠在水岸边，另一手拿发尾轻轻的扫着水中漂流的桃花瓣。这水底或有游鱼，有时接喋落花，被她搅乱，也不惧她，便亦旋尾而戏，在她如丝瀑发中穿梭。她亦不以为忤，这个寂寞的游戏她一个人曾经玩过很多次。每一回，盘旋的发尾都会沾染上许多的桃花。有时她就这样披着一身湿淋淋，倚在岸边桃树畔睡去。
　　这一回，她亦像往常一样，喝了一些清酒，倚岸戏花，便准备倦极了睡去。
　　这时，一阵少年明亮清脆的呼叫声，响彻桃林外侧的紫竹林。
　　太奶奶！太奶奶！我们来看你了！

　　她霍的站起，蓦的酒醒。

　　心底暗道：又是这小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