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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口舌 ...

  •   兰陵金氏的金子勋一行人便在其中。
      围猎大会历时七日,每一日的猎场相互分隔,入场山道也有所区分,因着实力关系,排名居前的几大世家都在中心区域的围场之内。
      围猎开始后,魏无羡以笛音召唤山中邪祟,接连几次把金氏子弟一群人就快猎到手的数具凶尸都召走了,害他们白费功夫,只能恨声咒骂魏无羡。
      也正因此,他们打不到猎物闲着没事,才会在听到附近有响动时,第一时间跑过来看热闹。
      这帮人闻声赶过来时,正见魏无羡与金子轩剑拔弩张,后者明显负伤,襟前的金星雪浪白牡丹家纹都被鲜血染得微红。
      一行人忙上前加以关心,接着立马借题发挥起来,一拥而上指责魏无羡狂妄无礼,欺凌仙友。
      又说他手段恶意,靠着邪魔歪道吹两声笛子,就把三成猎物一个人占走,耍尽阴谋诡计。
      魏无羡看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让对方要是心中不忿就也跟着吹两声笛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肯跟着走。
      这句反驳又激起了众怒,有人指责他只顾自己,全然不顾旁人,害得整场围猎大会痛失公平。
      一提到公平,这些人仿佛自觉都有了发言权,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场发声。
      这个说魏无羡一向如此,世家出列时还强闯了清河聂氏骑阵,是无礼狂妄,刻意挑衅赤锋尊,显摆他自己的能耐。那个说魏无羡缺乏家教,出席重大集会从不配剑,是自以为是,不把一同与会的众人放在眼里。
      “狂妄!”
      “自私自利!”
      “邪魔歪道!”
      ……
      “云梦江氏的家教不过如此!”
      魏无羡耳边回响着一声一声的指责谩骂,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到听见最后一句时,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怒火,大笑了一下,慷慨激昂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佩剑吗?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大步一跨,站到人前,扫视一圈在场众人,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即便是不用剑,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全都望尘莫及。”
      这话狂妄至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半晌,金子勋终于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魏无羡!不过一个家仆之子,你也太猖狂了!!!”
      听到那四个字,魏无羡瞳孔骤缩,右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陈情。
      这时,一只大手紧扣住他的肩膀,强硬压下了他欲举起陈情的动作。
      魏无羡愤而抬头,一看却是赤锋尊聂明玦,这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还站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他看向了方才口出恶言的金子勋及其身后一群跟着瞎起哄的人,喝道:“你们来百凤山围猎,不是来夜猎历练,却是来聚众闹事的吗?!”
      聂明玦个子极高,积威甚重,一出场便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现场的嘈杂骚乱声瞬间就止息了。
      得以从千夫所指的局面中暂时脱身,魏无羡的怒火也随之消退了大半。但被扣着肩膀始终是不太舒服,他便尝试着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只好出言道:“赤锋尊,你先放开我。疼!”
      聂明玦突然眸色一沉,依言放开了他,却又抬手捞起了魏无羡发间的护带。
      周围人见状都大惊失色,偏偏因着赤锋尊神色冷肃,一时都屏息静气地不敢作声。
      魏无羡一阵心虚,张嘴就想解释一二,却见聂明玦拿手指摩挲着护带,脸色冷肃、一言不发。
      魏无羡顿时不敢动作了,似乎解下发带还他也不合适,继续留着束发也不合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像是一个被押在公堂上等候发落的犯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说他也没做什么,就是擅自拿赤锋尊的信物束个发而已,虽然多少有点冒犯,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道个歉赔个罪便罢。
      可他现在就是张不开嘴,似乎是赤锋尊的低落情绪透过发上的护带一直传到了他的心口。
      恰在这时,数道剑光闪过,是敛芳尊金光瑶与蓝氏双璧兄弟到了。
      三人落了地,径直走向聂明玦与魏无羡的所在。
      待看清了两人的举动,三人都是瞳孔巨震。
      落在外人眼里,此时聂明玦正在摆弄着魏无羡的发带,但却是神情凝重毫无狎戏之色,而魏无羡则是一脸心虚,像个被抓到错处的小毛贼。
      两人的动作不可谓不亲昵,可搭配上与画面不匹配的神情,却是怎么看怎么怪异。
      金光瑶和蓝曦臣对视一眼,齐齐对着聂明玦唤了一声:“大哥!”
      他们三人在射日之征结束后便义结金兰,赤锋尊居长,泽芜君次之,敛芳尊则最幼,三人并称为“三尊”。
      聂明玦应了一声,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任那条护带再次融入魏无羡的长发之中。
      到底是金光瑶反应最快,看着那护带猜测道:“这便是大哥七日之约的信物?”
      聂明玦默认了,淡淡回了一句:“你倒是消息灵通。”
      还不待金光瑶接话,一旁的蓝曦臣先柔声道:“阿瑶身为大会主办人,自然需要事事留心,以免出现意外。”
      聂明玦闻言,不冷不热地看着金光瑶说了句:“你一向能干,任何意外到你手上都能变成机遇。”
      金光瑶回以微笑:“多谢大哥夸奖。”
      魏无羡看着三尊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有些许怪异,便走过去悄声向蓝忘机打听内情。
      蓝忘机了解魏无羡,一听话中偏向便知他真正想问的只有聂明玦一人,心下不悦,没有告诉他,而是反问起了七日之约的详情。
      魏无羡正待作答,但顾忌着赤锋尊在考虑措辞,于是金光瑶先一步笑着给出了答案:“大哥与魏公子约定,七日之后在夷陵论道。”
      蓝忘机还想再多问一点,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事实上,蓝忘机面对着魏无羡时,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围猎之初听到陈情笛音时,蓝忘机便想去找魏无羡。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等到他终于做完思想斗争出来时,笛音已经停歇了,他寻到云梦江氏那儿却不见人,也不知道这人又转悠到哪儿去了,反而碰到了正在着手扩充第一日围场的自家兄长与敛芳尊,看他们忙不过来,便跟着一块儿助力去了。
      直到有人来报,说围场内出了骚乱事件,三人才知魏无羡被人言语围攻,便又一块儿赶了过来。
      几人简略打完招呼,金光瑶便出言询问细节:“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有人回答,迎面就被金夫人不由分说一通怒骂。
      金夫人今日特意安排了金子轩与江厌离私下会面,期待着两个小儿女能够有所发展,不料却听说自家儿子和阿离的师弟魏婴打起来了,急忙匆匆赶过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一过来就见现场乱哄哄的,自家傻儿子和准儿媳站的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看上去不像是有任何发展的样子,心里面正着急呢,偏偏这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围着魏无羡骂个不停,根本不容她去好生撮合两个小儿女。
      在这时候金光瑶撞了上来,可不正是一个恰恰好好的出气筒吗?于是逮着他就是一通宣泄,骂他天天舌灿莲花的,却是连一场围猎大会都办不好,闹出这许多事端来。
      金光瑶无奈,只得由她骂完解气。
      金光瑶本名孟瑶,是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的私生子,是后者流连烟花之地时的产物。
      射日之征时,金光瑶作为细作潜入岐山温氏,传出不少有利于战局的情报,最后又在紧要关头刺杀温氏宗主温若寒,为射日之征的胜利立下关键功劳,这才得以被认祖归宗,改了现在的名字。
      如今,他作为兰陵金氏的家臣,负责料理族中一应杂务,本次的围猎大会便是由他主持操办的。
      是以金夫人虽说是借机发作,却也算不得无理取闹。
      金光瑶于是问起了事情的经过,众人反应过来后,便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这乱哄哄的场面,让聂明玦皱起了眉头,他出声喝道:“诸位既然意见颇多,那便说说究竟出了何事,让聂某人也来辨辨是非。”
      听他这么说,蓝曦臣与金光瑶都有些惊讶,要知道这种口舌纠纷,又琐碎又理不清的,根本不值当耗费心力,聂明玦从来是不会插手的。
      两人虽感疑惑,却也并未多言。
      赤锋尊性情耿直正义,为人刚直不阿,他这问话一出,众人全都跃跃欲试起来。
      但一撞上他那笔直射过来的凌厉眼风,这些人却又都缩了回去,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一直跳得最欢的金子勋也是如此,他到底年纪还轻,自我洗脑的功夫不到家,深知自己批斗魏无羡不是没有私心,故而张嘴尝试了好几次,始终没敢当着赤锋尊的面开口。
      这种时候,姚宗主最喜欢跳出来了。
      他自觉也是个主持正义之士,就将此前发生的事挑拣着从头说了一遍,话中难免添点枝叶,当然他自己并不如此认为,这些许的加工他自觉是为了更便于赤锋尊了解真相,使之不至于被奸人蒙蔽。
      听了他的话,众人顿觉理直气壮起来,纷纷出言附和,力证他所言不虚。
      聂明玦抬手下压,止住众人的喋喋不休,出声总结道:“听诸位意思,魏婴此人举止轻狂,表现太过,还手段特异,破坏围猎大会的公平,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
      众人心下都齐齐舒了口气。
      先时见赤锋尊与魏无羡似是举止亲昵,众人还担心这两人会有私交,现在看来并无此事。
      魏无羡则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聂明玦,见人神色冷肃,对他视而不见,不禁心中一片黯淡,暗暗自嘲起来。
      方才赤锋尊出场第一句话,他还以为对方是来帮他的,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对,赤锋尊一向嫉恶如仇,又怎么可能会跟他这个邪魔歪道站在同一条线上呢!
      更何况,他这个邪魔歪道还滥用了人家的信物。
      “魏婴!冷静!”
      蓝忘机一直留意着魏无羡,见他情绪不对,忙出声喝他。
      魏无羡却是充耳不闻,只想好好把胸中激荡的怒火发泄出来。正在这时,忽然一人道:“阿羡!”
      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心头一松,转头道:“师姐?”
      江厌离冲他招了招手,道:“阿羡,你站到我身后来。”
      见魏无羡迟迟不动,江厌离便主动走上前去,挡在魏无羡身前。
      想了想她又侧转过身面对着聂明玦,向他屈膝施了一礼,接着语调柔和却又态度坚决地说:“方才诸人所言,存在有失偏颇的地方,还请赤锋尊也听听我们这边的声音。”
      “请便。”
      聂明玦并非人云亦云之人,自然不受人多影响。他任一方仙首十余年,早练就了从各方证词中提取真相的眼力。但见这位云梦江氏的大师姐神态认真,便没有出言驳她,反对着她点了点头。
      江厌离心中松了口气,接着回过身去,对金子勋等人施了一礼,为魏无羡给他们添了麻烦而道歉。
      金子轩远远注视这边,神色复杂。
      金子勋等人则根本没有掩饰脸上得意之色的意思,痛快极了,就差趾高气扬地放声大笑了。
      魏无羡心头怒火直飙,紧握的拳头骨节喀喀作响,可江厌离拦他,他也只得强忍着不作声。
      一躬鞠完,江厌离直起身来,又认真地道:“可是,纵然我没参加过围猎,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古往今来的历代围猎,从未听过有一条规矩,是不允许一个人猎得太多。”
      ——不如说历代围猎,原本就是要修士们尽己所能展现实力的。
      从古至今,修士们建立名声、收揽门徒,大多都是通过在夜猎中的表现得以实现的。毕竟像射日之征这样的大事,不是时常都有的。
      是以,江厌离这话一出口,一圈人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刹住便凝固了。
      这回倒换得魏无羡开始心情大好了。
      这时,姚宗主又忍不住了:“江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有些规矩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并且都很遵守这个规矩。”
      “姚宗主所指,是什么规矩?”
      出言的却又是聂明玦,“聂某参加围猎,也一向所猎不少,倒未曾被指责过不懂规矩。”
      魏无羡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一时摸不准聂明玦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人方才对他说的那么难听,骂他轻狂爱现、破坏公平,如今怎么又好似在帮他说话了?
      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赤锋尊这样的人,注重的不会是所谓的“规矩”框架,而该是“是非”本身。所以他此时恐怕不是在帮自己说话,而只是单纯地阐述他认定的事实而已。
      可惜同样的事实落在不同的人身上,所得到的评价也是截然不同的。
      魏无羡轻笑一声,暗叹赤锋尊为人光明磊落,怕是想不到那些弯弯绕绕的吧。
      果不其然,众人听了聂明玦的话,反而又掀起了一波针对魏无羡的口诛笔伐。
      那些人许是觉得应该趁此机会把赤锋尊摘出来,以免他误会众人对他同样横扫围场的事也心有不满,于是都目标明确地直指魏无羡,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附和,说要是魏无羡光明正大,他们也不会有诸多怨言。相反他用恶意手段占走三成猎物,让别人猎无可猎,实在可恶至极。
      “旁人猎不到,也不是他的错吧!”
      听到这帮人又不依不饶起来,江厌离再也忍不住,继续开口道,“围猎只关乎实力,就算阿羡不参加围猎,猎不到的人还是一样猎不到。阿羡所用法子虽与别人不同,但也是他修炼出来的本事。总不能因为旁人无缘那三分之一的猎物,就说他是邪魔歪道吧。”
      那些猎不到的人听得脸色铁青,偏生顾忌江厌离的身份,又不敢直接斥驳她。
      这种时候又到了姚宗主的发挥时刻了,他自认不畏强权,只为公理和正义说话。
      他看着江厌离道:“江姑娘如何知道,没有了魏无羡的破坏,猎不到的人还是一样猎不到?正式入山前可是设有开场箭关卡的,如果说诸位猎不到的人原本就什么也猎不到,那他们又是如何获取入场资格的?”
      他这话其实是在偷换概念。
      修士夜猎基本不靠弓箭,正统玄门修士都是剑修,因此就像骑马入场一样,开场箭也只是一个礼仪形式,参与围猎者有五千多人,不可能一一开场射箭,各家只派一个代表上场就行,所以在场诸人参加过开场箭的根本没有几个。
      但姚宗主的这一番话,却又让大家找到了话柄,又开始齐声指责起魏无羡来,更有人现身说法,表示要不是魏无羡手段恶意横抢猎物,他们不至于一无所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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