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提亲 ...
-
依着聂明玦的性子，对于自己的私事，他一向是不欲多言的。
可是这会儿，看着魏无羡满是好奇的脸，他就有些不忍心拒绝了，便开口答道：“我去调查金光瑶的罪证。”
不同于魏无羡与聂怀桑二人，还经过了一番推理排查，聂明玦身为当事人，第一时间就把幕后黑手锁定在了金光瑶身上。
——尽管他从没想过，金光瑶会对他起杀心。
“查到了吗？”魏无羡问。
聂明玦点点头，表示证据确凿。
沉默了一会儿，聂明玦忽然开腔，说起了他与金光瑶的过去。
过去，聂明玦曾经很欣赏金光瑶，把他当成是个得力妥帖、信任非常的心腹下属。
金光瑶乃是难得机敏伶俐的人才，不说的他能会意，说三分的他能做到十分，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用惯了他，再用别人，很长一段时间，聂明玦都没能适应。
可惜，此人的真实面目根本不是聂明玦过去所认为的那样。
聂明玦亲眼目睹了此人神情冷静，假借温氏之名，暗中杀害了兰陵金氏的修士，理由仅是受到了对方的欺凌，被抢走了战功。
从那时起，聂明玦就知道，此人同他不是一路人。
聂明玦不是说不赞同金光瑶反抗欺凌，但他无法认同对方用栽赃杀人这种卑劣的手段。
那一次，聂明玦要求金光瑶自去金光善面前领罚，不料一个不慎遭了偷袭暗算，没把人给抓住。
后来再见金光瑶，已是射日之征的终战，在岐山不夜天的炎阳殿上。
彼时，金光瑶已潜入岐山温氏两年，成了宗主温若寒的心腹爱徒。而聂明玦则生平首尝败绩，被温若寒俘虏到了不夜天城，他在炎阳殿上拼死一搏，虽尚能力克温氏众修士，但对上化境大能的温若寒，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濒死之际，是金光瑶刺杀温若寒成功，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但在那之前，金光瑶已杀了不少正道修士。
聂明玦本想砍死金光瑶再自裁，终究因伤重体力不支，遭到了蓝曦臣的拦阻。
后来蓝曦臣说起金光瑶忍辱负重潜伏岐山，屡屡传出谍报的种种功绩，终究让聂明玦打消了杀他除害的念头，而是接受了蓝曦臣的提议，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此后，聂明玦便一直以兄长自居，时时不忘对金光瑶进行监督与教训，努力想引他往正路上走。
反观金光瑶，似是对他的过度干预忍无可忍，加上兰陵金氏的主张屡遭他反对，扩张计划因此被严重阻碍，于金光瑶而言已是个弊大于利的存在，索性就对他祭出杀招了。
说到这里，聂明玦周边气压下降，身上笼罩了一层郁色。
魏无羡倾身过去，一只手攀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以作安慰，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聂明玦没有马上回答。
他还在犹豫。
魏无羡觉得有点奇怪，心下泛起了一股难言的不安。
他察觉到，在提及金光瑶时，聂明玦的情绪颇为激烈，完全不是他以往面对别人时那冷淡有壁的样子。
的确，聂明玦此刻心绪复杂，恨铁不成钢，惋惜又遗憾，挫败又痛心……
许是金光瑶以往表现得太过乖顺殷勤了，聂明玦对这次的事件深感震惊，直到现在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早做决断了。
终究不是一路人，强行捆绑也无用。
“我约了金光瑶两日后过来对质。”聂明玦说。
“啊？他会来吗？”
魏无羡没想到，这人沉默半天，结果是准备把人叫到家里来。
两人现在都有杀身之仇了，人敛芳尊还会乖乖听话，送上门来给他杀吗？
聂明玦对此却并不怀疑，道：“他不敢不来。”
魏无羡一想也是，敛芳尊总不可能躲一辈子，倒不如当面对质一番，说不得凭借那三寸不烂之舌，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要是执意不来，待赤锋尊提刀杀上门去，金光善可拦不住他。
见聂明玦神色郁郁的，魏无羡笑了笑，把聂明玦握住他的手拉到腰间，腾出两只手来伸向聂明玦的脸，按着人两端的嘴角往上挤，勉强挤出个不伦不类的笑脸来。
“哈哈哈哈……赤锋尊，你笑得真滑稽。难怪你平常不爱笑，原来是为了藏拙。”
魏无羡笑得在床上直打跌。
爽朗的笑声直冲房顶，把聂明玦萦绕在心头的那股郁气也给冲得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也跟着舒缓了神色。
稍顷，魏无羡又坐直了身子，道：“我把乱葬岗上那邪曲复现出来了，咱们现在试试效果吗？”
聂明玦心下略动，但看了看魏无羡那还有些苍白的脸，担心他身子扛不住。
魏无羡一接触到那眼神就明白了，抓住聂明玦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说：“怕什么？我灵力不够，你给我补不就好了。”
聂明玦这才点点头。
于是，两人稍作准备，魏无羡便横笛在手，开始吹奏那首曲子。
一边吹，魏无羡还不忘一边观察着聂明玦的神色变化，好随时控制曲乐的节奏。
所幸，聂明玦一直神色清明，即便魏无羡注入了大量的灵气，达到了此曲所能承受的极限，聂明玦也没再出现乱葬岗时那双目赤红的暴虐状态。
两人心下齐齐松了口气。
聂明玦虽在晋阶化境后便已有所感，却也是到了此刻才得到实际的验证，确信了从小困扰他的刀灵问题终于得以解决。
但眼下还不是能让他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因魏无羡所奏曲目的影响，院外已是一片骚乱。
聂明玦告诉魏无羡一声，便起身出去解决了。
魏无羡也马上放出几个小纸人跟出去围观。
只见院外负责守卫的几名修士不分你我打作一团，聂明玦出现后，通过释放灵力威压，压制住了那些修士的暴动。但他们即便被压趴在了地上，也依然不见老实，一个个都神情激动，状若癫狂，只是无奈动弹不得。
魏无羡看得双目圆睁，此曲的杀伤力之大远超预想。
从音律上看，这曲目应只对妖鬼精怪之流有效才对，没成想连大活人也会中招。
要知道魏无羡院外的修士，都是江澄带过来的江氏门生，与清河聂氏不同，修的是正统的剑道，也没有练出刀灵剑灵的。
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那曲子所激引发暴动，不能不说，这真是一支不同寻常的邪曲。
魏无羡心下一动，又拿陈情吹奏起了另一支曲子。
平和舒缓的曲调穿墙过户，落进了院外诸人的耳中，发狂的修士们闻之如听仙乐，很快被安抚住了情绪，齐齐平静下来。
聂明玦从旁观察，见情况控制住了，便又召了一些聂氏门生过来，将在场诸人带下去安排。
魏无羡看得兴奋不已，自觉他再研究研究，说不得能整出一套操控活人的法门来。
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犹豫，只怕到那时候，仙门百家就更容不下他了。
这时，聂明玦神色莫测地进了屋，凝视着魏无羡沉默不语。
魏无羡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原本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便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聂明玦大步上前，在魏无羡床边站定，伸手摸摸他黑亮的头发，用低沉的嗓音稳稳地说：“你有什么想法，尽可放手去做。”
魏无羡把聂明玦拽着坐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聂明玦的眼睛，问：“赤锋尊就不怕哪天被我给操控了吗？”
“你心性纯良，我相信你不会作恶。”
魏无羡哈哈大笑起来，撑起身体上前抓住了聂明玦霸下的刀柄，说：“赤锋尊对我这般宽容，是不是因为你们聂氏的刀法，也挺接近邪魔歪道的？”
聂明玦不置可否。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房门被人“嘭”一声大力推开。
伴随而来的是江澄气急败坏的声音：“魏无羡你搞什么鬼！把我安排的守卫弄哪去了？你是不是想支走了人好偷跑！我告诉你……”
一边骂一边绕过屏风，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顿时呆住了。
只见魏无羡和赤锋尊两人挨得极近，魏无羡几乎整个人都在对方的怀里，偏脸上还挂着不正经的坏笑。
“魏无羡你要不要脸？”
江澄本能就欲破口大骂，到底顾忌着有外人在场，压下了一肚子的脏话，只向聂明玦拱了拱手道，“赤峰尊见笑，魏无羡这人一向爱玩闹，赤锋尊别见怪。”
聂明玦站起来，冲江澄拱手还礼：“江宗主客气了。”
说着又是躬身一揖。
江澄吓了一跳，正想回礼，被聂明玦伸手拦住。
魏无羡心头一跳，忙拉住聂明玦：“你要做什么？”
聂明玦面不改色道：“提亲。”
原本还想多花点时间准备，但如今事情有变，不宜拖延了，他必须尽快让人知道魏无羡有他清河聂氏的庇护，否则一旦今夜之事传扬出去，凭云梦江氏如今的情况，铁定是保不住魏无羡的。
说着又转向江澄，“本该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提起，既然江宗主撞上了，聂某就实话实说了。聂某心悦魏婴，想与之结道，不干涉其所属，望江宗主允准。”
“！！！”
江澄呆若木鸡。
魏无羡则涨红了一张脸，气恼道：“我都还没同意，你又跟江澄乱说什么？”
说着猛朝江澄使眼色，让他快走。
江澄也不想卷进魏无羡这乱七八糟的事里，便顺势走人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魏无羡一眼，意思让他少作死。
待屋里又只剩赤羡二人时，魏无羡立马泄了气，在床上摊成了一张饼：“你怎么想的，真要成亲啊？”
“是。”
魏无羡挠挠头：“可你不觉得太快了吗？我还有好多恶习你都不知道呢！”
“你有顾忌，可先订亲。”
聂明玦神色坚定，看样子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魏无羡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凑到聂明玦面前，嬉皮笑脸地问他：“赤锋尊就这么喜欢我呀？”
聂明玦正色道：“是。”
魏无羡笑得眉眼弯弯，凑到聂明玦嘴上亲了一下。
聂明玦瞬间僵直了后背，一动不敢动。
“哈哈哈……”
魏无羡看得直乐。
聂明玦问他：“你同意了？”
魏无羡抿着嘴笑了会儿，朝他伸出手来：“聘礼拿来。”
聂明玦忙从怀里掏出聘礼单子，放到魏无羡手上。
魏无羡接过来一看，哭笑不得：“你还真准备了聘礼呀？动作够快的啊！我说的是你们家的护带，先把护带给我。”
聂明玦便又取出聂氏的祖传护带给他。
这回他学乖了，用了个漂亮的紫檀木盒子装着。
魏无羡将聘礼单子塞回到聂明玦怀里，把那装护带的木盒打开，重又见到了那条已经被改成了红色的护带，形态上也稍有变化，看上去更像是一条发带了。
这发带有灵，一见着魏无羡就表现得格外亲热，自动从盒子里溜了出来，缠上了魏无羡骨节分明的皓白手腕。
魏无羡探了点怨气进去，尝试着想与带灵沟通一二，奈何始终有点壁障感，没办法像与他别的法器那样自如交流。
聂明玦解释道：“这上面有聂氏家族烙印，需待你我结契过后，才能完全去除壁障。”
魏无羡也不着急，随手便把发带塞到了聂明玦手上，颇有兴致地说：“赤锋尊，你来帮我束发吧！”
“现在？”
聂明玦这人着实缺点情趣，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色，犹豫着拒绝了：“这么晚了，明日再束如何？”
魏无羡：“……”
好好的兴致一下就被浇灭了大半。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余生跟这么个榆木疙瘩一起生活得多么得无趣了。
所幸聂明玦也不是个死人，多多少少还有点眼力价，见魏无羡明显不高兴了，忙接过发带话锋一转配合道：“好。”
魏无羡这才满意了，觉得聂明玦这人有时候还是挺上道的，心下已经决定就算一会儿头发被整成鸡窝头也不怪他，反正他自诩容貌出众，什么鬼发型都扛着住。
这边，魏无羡已经做好了头发被门外汉胡乱拉扯的准备，不料聂明玦居然还挺靠谱，三两下就帮他把头发束好了。
魏无羡伸手摸了摸，感觉似乎没什么问题，又支使着聂明玦寻给他一面镜子，对着前后左右反复照了照，见真是似模似样的，立即开心地赞道：“可以啊赤锋尊，手艺这么好！”
其实聂明玦这点手艺也谈不上有多“好”，充其量只能说是“会”，只是魏无羡的预期值太低，这会儿便觉得很满意了。
要知道仙门百家的这些公子哥，没几个有自我打理能力的。相比之下，魏无羡都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而聂明玦的水平还在他之上，且又快又稳的，一如他这个人素日的作风。
“赤锋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很行嘛！”
聂明玦摸了摸魏无羡的脑袋，笑道：“哪有人什么都会的？我这不过是些基本的生活技能。”
聂明玦常年在外斩杀妖魔鬼怪，身边不方便带着随侍的下人，是以自我打理的能力还是有的。
魏无羡却知道，世家大族有的是专杂兼修的仆从，反正堂堂宗主不可能一个人去夜猎，跟去的那么多人里，有的是能伺候的人，聂明玦选择自己解决，怕不是因为性子冷僻的缘故吧！
“你当宗主这么多年，一个亲近惯用的仆从或者下属都没有吗？”
聂明玦叹息道：“真要说的话，金光瑶最是得用。他很有才干，可惜心术不正。”
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遗憾和痛惜。
魏无羡听得直皱眉头，问：“你很喜欢他？”
“喜欢谈不上，但他人很能干，若能远离阴谋诡计，多干点正事，便是个能造福苍生的人。”
魏无羡心下一咯噔，这评价怎么听怎么耳熟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提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