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阴暗注视的第九年》醒迎天光

16、第十六块大洋

　　陆子野忙活到半夜，才把明细拉出来。

　　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接着又坐下，郑重其事地拿出信纸，写了一封给秦叔的真情实感的感谢信。

　　一共35万，陆子野把银行卡也放进信封里。

　　睡了几个小时，天刚鱼肚白的时候，陆子野出门上班，踩着自行车先往秦洲家菜园路过了一下，自行车被他停好，陆子野轻车熟路地翻过篱笆，踩着小径进去。

　　过了几分钟才出来，乐悠悠地踩着自行车继续开往镇上。

　　秦洲最近没活，睡到很晚才起来，去三楼洗漱间漱口的时候，秦孝良上楼了。

　　秦孝良站在门口，对他说：“等会来一趟楼下。”

　　他说完就走，秦洲收回目光，边漱口边想，这事不对劲。

　　三楼老爸老妈基本不来，就算有事要找他，也只要在楼下朝楼上喊一声就行，毕竟隔音很差。

　　在去找老爸之前，秦洲塞了几口吐司吃。

　　书房里很安静，秦洲进去以后秦孝良没看他也没说话。

　　记忆中老爸好像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就算是家里最难的那几年也从来没在家摆过脸色。

　　秦洲把门关好，站到桌前。

　　安静了许久，秦孝良才伸手，朝书桌上点了点，尽量压制音量，“你看一下。”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打量站在他面前的儿子，儿子主见大，聪明又稳重。

　　确实，主见大。

　　秦洲才看见书桌上的东西，一个信封，一张信纸，一张银行卡。

　　秦洲单手把信纸旋转过来正对他，先看到落款，他指尖抖动了一下。

　　——这是陆子野写给秦孝良的信。

　　感谢秦叔这些年来无微不至的关心，会在冬天给他送棉袄，夏天给他送短袖。会给他寄一箱生活用品，附带打印出来的生活小贴士，怎么换床单被罩更方便，什么材质的衣服应该怎么洗，换季衣服应该怎么整理……感谢秦叔这些年来的每笔汇款，他爸爸早年间会忘记给他钱，多亏秦叔给他零用钱，他才能买到喜欢的玩具和好吃的零食。后来他爸爸按时给他钱了，慢慢的秦叔给他转的钱也多了起来。他几次想要还回去，秦叔却说小钱而已，不用还。他知道有人在远方关心他，所以就算是身边只有爷爷和小狗，童年和少年也过得不错。

　　全篇看完，秦洲又把信纸旋正回去。

　　可能是因为昨天陆子野他爸来了，陆子野得知了老爸公司的困境，所以才把这笔钱完完整整甚至超出数万地还回来。

　　他坦然地对上老爸的眼睛。

　　秦孝良把怒火一压再压，和秦洲说：“野伢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一直很疼他，确实会给他零花钱。”

　　“但是……”秦孝良实在压不住嗓音，冒着可能会被陆老头听见的风险，猛地站起身，对秦洲不可思议地吼着，“三十几万？？？”

　　他是直接给过秦洲陆子野的银行卡卡号，让他想转就转能帮就帮，毕竟陆子野这孩子确实可怜，但是——三十几万？

　　三十几万，他们家拿得出，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是秦洲的零花钱都是他严格控制的，所以是怎么做到的，从九年前开始，一笔一笔。

　　秦孝良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干什么？我问你，你给他打了几次？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秦洲站在原处，头低着看不出表情，语气倒是平静，“数不清了，只要有了钱就给他，最后一次是上个项目结束，也就是一个月前。”

　　这是不正常的。秦孝良想说。如果是年少无知的时候把钱转了也就算了，但这是数不清的转账，是病态的惦记。

　　“他以为是我给的。”秦孝良深吸一口气说。

　　“无所谓。”秦洲真的觉得没事，甚至是庆幸，不仅可以关心他，还不用承担龌龊心思被他发现的风险。

　　秦孝良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又坐回原处，他平静了一些，斜眼看秦洲，“他能接受这些吗？光是我一个旁观的都觉得害怕，你就没想过他要是知道这些事情，他会怎么想？”

　　秦洲内心实在很平静，毕竟是他反复斟酌了近十年的事情，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秦洲觉得，他要是把自己有个小号被陆子野当成妈妈了，秦孝良恐怕会比现在还崩溃，怎么养了个变态儿子。

　　“麻烦老爸帮我保密。”秦洲说。

　　秦孝良揉揉眉心，“野伢是个可怜孩子，你不要对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好。”秦洲答应着。

　　“这笔钱，你看看，怎么办吧。”秦孝良点点信里附带的银行卡。

　　秦洲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明天马青渔要来玩。”

　　秦孝良是知道马青渔同性恋的事情的，闻言皱眉，“家里没多的床了。”

　　“我和野鸭说了，去他家睡。”秦洲说。

　　“……”秦孝良瞪着秦洲，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摆摆手，“爸去买新床。”

　　“他不排斥……”

　　秦洲话未说完，就被他爸一拳揍了过来。

　　他爸体型偏胖，这一拳下了狠力气。

　　秦孝良大口喘着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秦洲偏着头，嘴角被打得抽痛，他抬手捂了一会儿。

　　秦孝良头回动这么大的气，一拳打下来自己的手也在发抖，父子俩一个瞪着对方一个垂头看不出表情。

　　过了一会，秦洲迈腿往桌前走，仔细地收起信件和银行卡，重新折好，然后拿着往外走，“这也算是写给我的，我拿走了。”

　　秦孝良在房里缓了很久才下楼，到一楼就见陆老头坐在自己家客厅，突然一阵心虚，他咳了两声，“叔，你怎么来了？”

　　“我在马路对面都听见你教训人了，”陆老头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秦小子这么好的孩子还能犯什么天大的错误不成？不要太严厉了。”

　　秦孝良哪敢反驳，只能讪讪地笑着。

　　“之前，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找你，给你们添麻烦了。”陆老头说。

　　秦孝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今天到我们那边去吃饭，野伢已经在做菜了，吃酱猪蹄！”陆老头拍拍秦孝良的肩膀。

　　秦洲过去的时候陆子野已经光着膀子在热火朝天地炒菜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腰侧滑下来。

　　“陆老头说听见秦叔骂人了，看不出来的呀秦小子，小调皮蛋一个啊。”陆子野听见后面动静，知道是秦洲来，满脸笑容地嘲笑他。

　　秦洲没有多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大锅铲在陆子野手上翻动着，他正在炒鸡肉，“你下次备菜的时候来，现在只能帮我加点柴火了。”

　　秦洲坐到灶口前，加了把柴进去，热气扑面而来，他加完就起身走开一些了。

　　他两臂一抬，把身上的黑t给脱了下来。

　　陆子野欣喜揶揄，“哟，哥愿意光膀子了……”

　　他一抬头看才发现秦洲脸上有伤，嘴角边一大块乌青，还有些渗血，很明显被人打了一拳，打的人怨气还不小。

　　他迟疑地问，“秦叔打的？”

　　锅铲挥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正到了要加辣椒进去的时候，陆子野看他嘴巴烂了，就只放了一半辣椒。

　　秦洲点头，从旁边房里又抬出来一架风扇，开了最大档对着厨房呜呜吹着。

　　陆子野只觉得身上毛孔一缩，浑身打了个颤，“好爽。”

　　“你犯了什么事，居然连秦叔这样的好脾气都上手揍你了。”陆子野转头看他。

　　陆子野眼神上下游移了一圈，不得不说，秦洲的身材很好，有明显健身痕迹又不显得太大块，和漫画家画出来的比例一样，就照着模板长的。

　　秦洲好像没注意到一样，大大方方让他看，抽了几张纸上去帮陆子野擦汗。

　　“天条。”秦洲一边帮他擦下巴和脖子上的汗一边说。

　　陆子野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有再问。

　　“那哥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东西放我房间吧，明天不是你朋友就来了。”秦洲擦完汗后陆子野就把小炒鸡肉出锅了。

　　秦洲把纸扔到垃圾桶，起身的时候动了点心思，和陆子野说：“嗯，你晚上和我一起过去吧。”

　　“行啊，正好我看看有哪些是我有的，这样你就不用再多拿了。”陆子野夹了一块鸡肉，“哥，快来尝尝，好吃得我舌头掉。”

　　秦洲凑过去要接过来吃，陆子野掐着他下巴，用了点力气让他头偏了偏。

　　“小心点，你这伤新鲜出炉的，我这鸡肉也是新鲜出炉的，容易擦枪走火。”陆子野嘴巴里念着，小心掰着秦洲的下巴，筷子擦着他另一边嘴角，把鸡肉送进了他嘴里。

　　筷子快速抽走，秦洲还没尝到鸡肉味道就咽了口口水。

　　“你就吞了？！”陆子野离得近，看见他喉结一滚，吓得出声。

　　秦洲后退几步，开始嚼鸡肉，“没有。”

　　“好吃。”秦洲竖起大拇指，鸡肉炒得很嫩，调料味不重，农家散养鸡的鲜甜完全在。

　　“嘿嘿！”陆子野一扬眉毛，又开始做下一道菜，“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等下吃饭可吃不上几口了，就本厨神的手艺，一上桌就会被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