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魔她只想搞科研》泉涧飞鸟

1、深蓝之夜

　　莫维尔右手紧攥着花瓶碎片，狠狠捅进怪物的胸膛。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嘶鸣，深蓝色粘稠液体喷溅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4小时前。

　　筹款晚宴上，趁所长与投资人们聊的热络，莫维尔悄悄走到角落，倚在墙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将手中的橘汁香槟一饮而尽。不过与疲惫的身体相反，此刻她的心情称得上欢快激昂。

　　作为联邦医疗与能力开发机构重点实验室负责人，她牵头的项目“超微型接入式脑机接口ASK”取得突破性进展，ASK的核心芯片上种植有特异神经元，综合了大脑的神经可塑性和光脑的高计算能力，能将人体潜力开发到极致，不仅能显著提高接入者的智力与体能，还能通过释放特异信号提高大脑活性，增强异能水平。

　　接受临床植入试验的70名植入ASK的研究参与者体征稳定，异能水平也均有的提高，正式进入为期6个月的最终观察阶段。今晚的筹款宴会结束后，她和团队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莫维尔边畅想美好假期，边晃着手里的玻璃杯，杯壁挂着的酒液正缓缓汇聚到杯底，形成一小汪淡金色的柔光。

　　“淡金色，和ASK的芯片一样。”她盯着那一小片酒液出神。

　　为了研发这个小小的脑机，她和团队夜以继日四季无休地干了整整三年。她们进行第一次动物实验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植入芯片前，高龄被试猩猩毛发稀疏、消瘦萎靡，仿佛黄土已经埋到眼睫毛；植入芯片后，它身手矫健，能力觉醒，俨然迈入猩生新台阶。

　　出于某种恶趣味，她还在晚宴前的所长参与的项目内部研讨会将这段实验影像播了出来——

　　光屏上，一头毛发浓密的健硕巨猩正在训练场敏捷驰骋，它一边躲避发球机不断射出的变速棒球，一边使用流利的人类通用语吟诗作对：“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今乘风冲浪矣！吼哇哇哇吼吼哇！”

　　影像放完，她接着在光脑上实时演算了这只猩猩如今的智体素质与能力数值。

　　看到系统给出的相当于人类E级能力者水平的判定结果时，所长激动地将咖啡洒了一身，为莫维尔的恶趣味画上完美的休止符。

　　不过在晚宴开始前，注重形象的所长就换下了沾了咖啡渍衣服，现在他身着雅致的藏蓝色格纹西装，正四处寻找着什么。

　　“莫老师，你在这儿啊。”见所长领着投资人走过来，莫维尔回过神来，忙将空杯递给一旁的侍者。

　　看样子刚才的展示让投资人们相当满意，这些老道的投资人敏锐的嗅到商机，此刻他们体面的微笑中隐隐透出狂热。

　　这也无可厚非。

　　目前蜂鸟市脑机市场还没完全打开，除了极个别全身高度义体化的特殊工种和需要医疗辅助的患者外，接入式脑机并没有多少受众。

　　毕竟对于义体化程度不高的多数民众来说，拥有多种形态的外接脑机“光脑”已足够应对日常需求。

　　而莫维尔团队研发的脑机ASK直接区别于需要外接电源不断供电的光脑，只用人体自身的生物电就可正常运转，无需充电，低致敏性。能力者植入即可提升异能水平，无能力者植入同样能促进智商和体能的大幅增长，堪称划时代产品。

　　ASK研发上市将为投资人和研究所带来巨额利润，这也意味着明年她将有用不完的经费和奖金继续研究。想到此处，莫维尔的笑容更加诚挚，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迎了上去。

　　*

　　莫维尔回到家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她刷开指纹锁，屋内的灯依次亮起。

　　“欢迎回家，主人。”

　　智能管家型机器人A宝迎了上来，轻柔地接过外套和手包，仔细抖平后挂了起来。

　　“A宝，20分钟后提醒我去洗澡，我先眯一会儿。”莫维尔踢掉高跟鞋，踩着地毯快步走进客厅。

　　“好的，主人。”A宝说。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几粒昏暗的星星有气无力地发出一点微光。莫维尔连轴转了两周，现在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她随手摘下眼镜丢到茶几上，脸朝下将自己埋进了沙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无比香甜，等她慢慢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却发现已经是深夜两点。

　　两点？她睡了这么久吗？

　　“A宝？”

　　莫维尔翻身坐了起来，四下环顾一圈，客厅一片漆黑，到家时打开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本该在20分钟内叫醒她的A宝也不见踪影。

　　作为管家型智能机器人，A宝的语音感知系统非常敏锐，听到呼唤后会立即应声并迅速赶到。同时，它还连接了整栋房子的所有电力设备及安保系统。只要莫维尔人在家里，所有房间的壁灯都会保持常亮。哪怕遭遇紧急停电，地下室的备用电源也会立刻运转，保证灯光不灭。

　　莫维尔转头看向窗边，墙上的壁灯没有一点亮光。

　　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莫维尔戴上眼镜，点开光脑上的智能中控程序，想查看A宝的状态，却发现界面上显示着“未连接”。

　　她上个月刚刚请工程师对A宝做过定期维护，所有功能全部正常。此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故障，而且如果是外力强制破坏导致的离线，那么A宝联动的房屋警备系统也会立即启动，封锁所有房间和窗户，同时自动向安保局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然而现在，警备系统也没有启动。

　　二楼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莫维尔的眉头皱了起来：A宝的静音轮胎不会发出那种声音。

　　屋里有人。

　　为了庆祝久违的假期，她特意回到了远郊的僻静别墅想好好休养几天，却没想到这份僻静反而成了最大的危险。她不确定自己刚刚呼唤A宝的声音传了多远，但在寂静的夜晚，那回响已足够暴露自己的位置。

　　等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她缓缓伸手去摸茶几上的遥控器，将背板拆掉。

　　遥控器内藏能够手动启动警备系统的制动开关。作为最后防御手段的警备系统装有单独电池，手动启动后，即使在主电源和备用电源全部断开的情况下也能运行90分钟。

　　莫维尔握着遥控器，低下身子轻手轻脚地挪到沙发后的边柜旁，那里放着她为应酬买的高尔夫球包。万幸，上一次用完后没有拉上拉链，现在球包是敞开的。她小心翼翼地抽出合金球杆，紧攥在手里，一步一步往门廊方向移动。

　　门廊旁的楼梯下方有一个伪装成书柜的紧急出口，书柜上方镶嵌着隐藏的警备系统启动面板。那是她为危机时刻准备的，一直没有启动过，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为了掩饰，书柜上还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A宝精心维护的绣球花。警备系统启动后，大门也会被封锁，这里就是整栋房子的唯一出口。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到制动开关与启动面板顺利拼合的震动反馈后，用力将开关按了下去。

　　尖锐的警报声立刻贯穿屋内，隐藏在门窗上下的合金遮断板迅速落下，红色激光交错形成的网格覆盖其上，封锁启动。

　　二楼咚地传来一声闷响，莫维尔抓向紧急出口的开门把手准备逃生，却不想机关不知被什么卡住了，无论她如何用力也纹丝不动。

　　该死！莫维尔暗骂一声，眼前浮现装修队监理人暗藏油滑的嘴脸，豆腐渣工程竟然在这时候坑了她一把。她脑海里闪过一万句脏话，屋漏偏逢连夜雨，二楼的入侵者似乎听到楼下的响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朝楼梯的方向冲了过来。

　　一不做二不休，莫维尔立刻蹲下身，将自己藏进楼梯扶手后的阴影里，余光看到楼上一道扭曲黑影正在快速接近，她抓起书柜上的花瓶，趁着黑影冲下楼梯的一瞬间，猛地掷了出去。

　　黑影被兜头打了个正着，玻璃花瓶碎裂开来，花枝混合着营养液哗啦啦撒了一地。

　　就是现在！

　　趁黑影动作停滞的一瞬，她冲上楼梯全力挥出球杆，狠狠砸进黑影的脑袋。对方应声倒地，她急忙侧身让过，黑影的身体顺着楼梯软软地滑了下去，停在拐角的缓台上。

　　莫维尔的手臂被球杆底座和头颅相撞的反作用力震得发麻，她不敢放松，紧盯着底下入侵者扭曲的身体，耳朵里嗡嗡作响——打倒了吗？

　　借着警备系统的微光，她终于看清了入侵者的模样。

　　一个四肢修长的黑衣人歪歪斜斜地瘫在缓台上，手指极为尖锐，苍白的皮肤被窗户上的封锁激光映成红色，左侧半个头颅已经凹了下去，此时正噗噗渗出粘液，而另外一半……

　　看清入侵者的另外一半脸时，莫维尔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黑衣人的右脸上长满了眼球，浑浊的晶体里颤动着方型瞳孔，靠近中间的几只眼睛里插着细密的花瓶碎块，已经充血变形，此刻正死死瞪过来。嘴巴直裂到后脖颈，口腔里密密麻麻多层尖牙随着呼吸节奏缓缓蠕动，一根深蓝色长舌顺着嘴角滑了出来，分叉的舌尖耷拉在地毯上，洇出一小块湿痕。

　　怪物！

　　莫维尔头皮发炸，汗毛都从脊背倒竖起来：这种只会在电影里看到的虚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她强忍着惊恐甩了一下球杆，听到底座上稀碎的组织缓缓滴落。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一击就打凹了对方的头。

　　这只怪物的头颅构造十分异常，尽管保留了人类的四肢，但头部原本该被颅骨覆盖的部分却长满了黏滑的眼球。她那一杆下去，球杆底座正好砸进柔软的眼球组织，将左侧的眼球全部压爆，使得视觉上半个头都凹了进去。

　　莫维尔做了一个深呼吸，上前准备给怪物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她的鼻尖敏锐地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那是一种非常原始、存在感极强的味道。不存在于自然界，也不同于任何人工合成香氛。她从未闻过，但又莫名觉得熟悉。

　　这股味道非常执着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一阵恍惚、心脏仿佛被捏住了，喉咙饥渴难耐，浑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地上的怪物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咯咯作响，随后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生硬地从地上掀了起来，异常修长的双臂关节处骤然弹出两根尖锐骨刺。

　　莫维尔大惊，下意识想后退，但那股扰人的异香却让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台阶上。

　　怪物却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摇摇晃晃地掏出一支注射器，反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扎。或许是损失了一多半眼球的缘故，它的动作有些不协调，针头总歪歪斜斜地戳在衣领上，几次都没扎进血管。

　　不能让它注射！

　　这个念头突然毫无征兆的闯入莫维尔的脑海。她强撑起身子，抡圆球杆重重击向怪物的胳膊，注射器应声而落。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一爪掏向莫维尔心窝，莫维尔抬手去挡，身体咚地撞在扶手上。

　　有了胳膊的阻拦，骨爪没能掏出心脏，但仍撕裂了胸口的皮肉，鲜血喷溅而出。剧痛使得球杆脱手，莫维尔喉咙一甜，哇呜吐出一口血沫。

　　她挣扎着抬起头，忽然被一个小小的光点晃了一下眼睛：怪物的下装口袋里有个东西在闪光。光点透过裤子的面料，白光和绿光有规律地交替闪烁着，就像她插在家用光脑工作站上的数据存储器一样。

　　那就是她的数据存储器！

　　她这些年所有的研究数据都在这个数据存储器里，包括ASK的资料。都是她熬了无数日日夜夜呕心沥血的结晶。

　　这怪物竟然是来窃取研究数据的吗？

　　肆虐的暴怒之火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猛扑上去，一头撞在怪物身上揪住它的裤子，劈手掏向装着存储器的裤兜。

　　怪物被撞得一个趔趄，一把钳住莫维尔的头，想拧断她的脖子。

　　怪物尖锐的骨爪嵌进莫维尔的脸和脖子，鲜血喷涌而出。莫维尔拼死抵抗，沾血的眼镜从鼻梁上甩脱，视线一片模糊。

　　怪物身上浓郁的异香和自己的血味纠缠在一起，极度痛苦之中，她松开手环住怪物的大腿，在它腿弯处用力一锤，怪物失去平衡，钳制她的胳膊一松，二人同时摔倒，顺着楼梯一路滚进大厅。

　　这一滚带着满地的碎碴扎进肉里，莫维尔疼得眼前直冒金星，她忍着剧痛撑起身，惊诧地发现怪物仰面朝天瘫在地上抽搐，看样子是刚才跌落时头磕到了台阶，此时肩膀上还插着一大块花瓶碎片。

　　机不可失！

　　莫维尔扑上去拔出怪那块花瓶碎片，狠狠捅进怪物的胸膛。伴随着刺耳的嘶鸣，深蓝色粘液喷溅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怪物痛苦地嘶嚎，锋利的手爪用力抓向莫维尔的后背，所过之处皮开肉绽。莫维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将全身体重压在一处，双手死死按住碎片在怪物的胸口肉里来回拧动。随着肌肉纤维的彻底断裂，锐利的碎片噗的一声穿透心脏。

　　它不会再动了。

　　莫维尔摇摇晃晃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碎烂一团的怪物。

　　随后捡起它掉落在一旁的高尔夫球杆，照着那颗畸形的脑袋狠狠补了几下。最后从它兜里掏出数据存储器。

　　望着掌心安然无恙的存储器，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购买的是配有疏水疏油涂层的加强防爆合金款。

　　安下心后，高度紧张下忽略的痛感一齐爆发，大量失血让她浑身发冷，莫维尔顺着栏杆滑坐在台阶上，颤抖着触碰了一下胸前的创口，掌心一片湿润。

　　“该死……”

　　她艰难地脱掉衬衫，卷成一团用力按住胸口试图止血。头颈、胸前、肩膀和后背无一不疼，特别是小腿，剧烈的疼痛甚至盖过了被挠烂的后背。她挣扎着低头想看看是否有伤，却赫然发现小腿上扎着一支注射器——

　　正是从怪物手里打落的那一支。

　　莫维尔眼前一黑。

　　注射器恐怕是刚才跌倒的时候扎进去的，此时活塞已经推到底，管里什么都不剩了。

　　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东西都已彻底进入她的血液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