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非代价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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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雷电影骤然闪现又带着雷电真消失所带来的紧沉默余韵尚未完全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并略带尴尬的安静，仿佛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后留下的颤音。
八重神子望着影和真消失的地方，凝神看了好几秒。那双总流转着狡黠与玩味光芒的紫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她略带夸张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将那瞬间的凝重尽数呼出，这才转过身来。
她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混杂着“果然如此”的了然与无奈，“真是拿她没办法”的纵容与宠溺，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纯粹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份愉悦的来源显然不完全来自雷电影的突然造访，更在于她手中那被遗忘——或者说，被雷电影在情急之下匆忙抛下的精美礼盒。
八重神子步履轻盈地走过去，弯腰拾起盒子，将它捧在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小巧的鼻子凑近盒盖缝隙，紫眸亮得惊人，连身后的狐尾都似乎无意识地、满足地轻轻摇晃了一下，这才开口说话：
“百年来几乎从未出户的影，这次不仅离开了‘一心净土’亲自找来，甚至还破天荒地给我带来了礼物~”
“这下——我也要开始相信万事皆三的俗话咯。”
“是吧！万事皆三就是最无敌的！”
【流浪者】欢呼起来。而未能得到回答的【博士】也在笑，他明白八重神子不作回答的原因。
——无非是不想让他们有其余行动。又或者，心思缜密的神子确实尚未想好该如何安排他们，所以仍在思考。
对此【博士】暂无所谓，也并不着急。不久后，雷电姐妹必会归来，已达成共识的他们也只会在见证了后续的完美收官后才会离开。
“怎么沉默啦~【博士】。” 八重神子像是终于把玩够了锦盒，手腕一翻，那盒子便如同变戏法般消失在她宽大的袖袍中。
“我以为比起问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直接言说你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呀？你不是很喜欢在有限的时间内，安排好足够多的事吗？对不在意的事情效率至上，不是吗？”她微微歪头，狐耳尖儿俏皮地动了动。
“关于真的事，你与我说了很多理论，要做的却都还没实践上。纸上谈兵可不行哦~真要让我说接下的安排的话。也只能是叫你付诸实践吧~”
“你说过——真的持续性初显是因为小七叶与倾奇者的雷元素供给，之后为求稳定，便不能靠此法来实行。现在，为了确定之后要实行的是你口中的计划一还是计划二最需要的会是什么呢？”
想起因为污秽的原因，切片技术所制的身躯并不能长久容纳真的意识的【流浪者】看向【博士】。
几乎是同时，【博士】的视线也扫过了他，最后定格在了八重神子身上……看来神子的话不对话，并不是因为她那缜密的心思，而是缜密中带着的一丝摆烂的心思啊！
“好吧好吧？那便劳烦宫司带我一仰鸣神大社的神樱吧。”【博士】颔首，有些无奈。
“我需要亲眼确认神樱根系深处传来的那股若隐若现的气息，是否真如同我推测的那般是因「故人」的意外回归，扰动出的本已沉寂已久，与深渊相关的旧日痕迹。这关联性，对后续要做的措施至关重要。”
“说什么劳烦呀~还真是客气。”
【博士】沉默微笑没有回话。
在八重神子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那棵扎根于鸣神大社的巨大而神圣的神樱树前。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花香，即使在夜色下，神樱也流淌着柔和的光晕，散发着宁静而磅礴的生命气息与雷元素力量。
八重神子站定，并未在此时打趣多言，只是对着神樱树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博士】会意，上前几步，并未直接触碰树干，而是抬起右手隔着一小段距离，掌心虚对神樱。
——话说。居然没有出现供奉的标识吗？
来，原石，来。
【博士】没忍住得在内心发散了一下思维。
在他的视野中，神樱已如他的预料出现了与雷电真一样的萤紫色辉光，只是比起雷电真，其在量级上要小得多。可见神樱树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同时也在排斥着这股莫名混杂在一起的虚界力。
【博士】的嘴角勾起了个然的弧度，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尘埃落定般可以收工的轻笑，他收回了手臂。
“看来你已经得出答案了？”八重神子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动作，此刻适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的，结果毫不意外。”
他转过身面向八重神子，语气笃定。
“神樱树与真之间确实存在一种深层次的共鸣。这种共鸣，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自动帮助状态特殊又如同风中残烛的真能够短暂留于此世的关键锚点之一......这为她那脆弱的存在提供了一丝稳固之力。”
“可惜矛盾也在于此。”
“神樱树的核心功能本就是净化侵染在地脉中的一切污秽与异常。”
“哪怕真的存在与神樱本身相处的再亲切融洽，仿若本源。身带深渊力量的她也仍会毫无保留的出现它的净化名单上……神樱树在保住真的同时，其强大的净化本能也在持续地抵抗着真以此形态于此世彻底锚定，稳固下来。它们相互依存，却又相互排斥。”
“那她们之间链接的程度如何？又或者说，神樱提供的这份锚定之力，是否足够牢固？”八重神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片飘落的樱瓣，眉头微蹙。
这关系到真是否能够长久停留。
“仅从能量链接的强度和纯净度而言，鸣神大社的神樱根系所提供的锚点，理论上自是最为稳定可靠的基石。”【博士】缓缓摇头，话锋却是一转。
“但稳定是相对的——是建立在神樱本身的强大净化力尚未全力针对这份‘异质’的前提下。一旦平衡被外力打破，或者真自身的力量出现剧烈波动，链接的脆弱性定会暴露无遗。它更像是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而非牢不可破的锁链。”
“所以……你提前设想好的两个计划。”八重神子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融入夜风，带着一丝了然与沉重。
“无论是利用外部力量强行‘净化’掉神樱根系中那份属于自真的深渊力量，还是设法将真与神樱的这部分链接小心‘挪动’到另一个更合适的无机容器中......都存在巨大的风险。”
“前者可能直接‘净化’掉真赖以存在的根基，后者则可能在切割过程中破坏神樱本身的结构或功能，甚至同样伤及到真，对吗？”
“是的。”【博士】回答得干脆利落。
“坦白说——提出这两个方案时，我就知道它们的可行性极低，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了。能说出看似合理且可行的两样计划，很大程度上也是我对现状并非全知的劣果。”
“净化绝不可行，物理切割更是无用。但——”
【博士】果然还有办法......
八重神子耸了耸肩，心安了下来。
“我有个新的想法。一个或许能规避大部分风险，代价相对可控的方案。”
他一边说，一边切出了他的系统面板，向远在踏鞴砂的sir发出了问询。
消息在发送出去后，很快便显示为了「已接收」状态。
在等待回复的短暂间隙里，八重神子略带疑惑和探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代价？你指的新方案的代价是什么？”
【博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系统面板上，等待着那至关重要的反馈。
鸣神大社的夜风穿过神樱树枝，带来沙沙的轻响和阵阵落樱，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不过片刻，回复抵达。
【博士】在看过后关闭了面板，又因关闭前突然显现在眼前的联系人而微睁大了眼睛，再次打开了面板。
他开启了新的对话框，言简意赅的发送了一条通知似的总结消息。
“是算不上代价的「代价」。”
“比起被粗暴净化或是冒险挪动可能导致的毁灭性后果，这个方案所需的‘代价’……大抵就是在这次归来后，真仍不能一直——”
…………
与此同时，一心净土。
sir的机械身躯早已在他们踏入此地时失去了容纳精神的效用，僵硬的立在原地，同时由内散发出微弱的黑气。
当雷电影拉住雷电真跨越空间，回到这片由她意志构筑的意识空间时，那弥漫于鸣神大社的紧张与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
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重的孤寂感，以及此刻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后涌入的激烈而混乱的情感。
哪怕是立于她所认为极安全的一心净土中，雷电影仍未松开她与姐姐紧紧相握的手。
而这一次，是真正的手。
即便那看上去比存在于现实中，【博士】几人所见的要更加虚幻且不可触碰。
“影……”雷电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与疲惫。
身体近乎透明，在一心净土中才显现出了她周身所萦绕的萤紫色光晕。
——那是她与现世格格不入的证明。
她抬起未被握住的手，带着无限怜惜地抚上了妹妹紧绷的脸颊。
那触感冰凉而虚幻，带着无比真实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暖意。
雷电真的指尖描摹着影凌厉的眉眼，仿佛要将这阔别百年的容颜深深镌刻进灵魂。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雷电影的一声压抑的哽咽以及一个紧紧的拥抱。
“姐姐......你还会离开吗？你的样子看上去......”
“很不稳定，对吗？”
雷电真笑容带着一种穿越生死后的豁达与温柔。
“没关系的，影。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虽然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
“但这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在你身边留下，可保证的话我也无法为了安慰你而撒谎说出......想要将我的存在彻底安稳的定在世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呀。”
“........….”
雷电影沉默了，脑海中映现出来到意识空间前见到的那几个身影。
片刻后，她松开了怀抱，“帮助了姐姐的是他们吗？”
雷电真清楚了解自己的妹妹在一心净土中尘封自身太久，恐不会太了解外界的情况，便解释道：
“嗯。蓝色头发的是【博士】，在他身旁的分别是七叶和倾奇者。他们目前在身份上的立场虽算不上好人，但在此事上确实尽最大程度的帮助了我。”
“我能与你成功见上面，而不是在一开始有了意识后便直接消散破碎就是最好的证明。”
雷电影沉默的听着。
“还有——你也看到了吧，影。那个由你最初创造的人偶，拥有着纯净心灵的孩子，倾奇者。”
雷电影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关于人偶的一切，是她内心深处另一道不愿触及的，追求永恒过程中失败的证明。
是她因要规避磨损而亲手放置的造物......也是她后来创造出将军人偶的原始模板。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才将先前看到的人与记忆对上。
难怪她会在那一瞬间空白了大脑。
“原来，是「他」吗......”
——但为什么会有两个「他」？一个叫七叶，一个叫倾奇者？
说完，雷电影意识到了什么。
“那孩子到现在也没个像样的名字，只是被喜爱或喜爱他的人称呼「倾奇者」都会很高兴。”
雷电真放柔了声音，“不过在无人的时候，他看起来就会很安静，甚至安静到有些……忧郁。我看到他失去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不该由他承受的痛苦。影……命运对他和你都太过残酷了。”
“所以......待会儿出去后。”
真带着姐姐特有的温柔与坚持，“试着……和他好好说说话，好吗？”
“哪怕只是一句。不是为了原谅或弥补什么，只是……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就当是……为了我这个刚刚‘死而复生’的姐姐的一个小小愿望？”
“我已经当他是我的好侄子啦？他也唤我一声小姨！” 雷电真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俏皮。
雷电影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避开了姐姐恳求的目光。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一心净土内的雷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最终，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
但这在雷电真真看来，已经是不小的进步——至少妹妹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直接反对。
真微微一笑，她知道影需要时间。
在短暂的沉默后，雷电影再次抬起头，目光牢牢锁定在姐姐虚幻的身影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最深切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渴望与……恐惧。
她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重逾千钧的问题，声音干涩而紧绷：
“那么他们留住姐姐的办法是——？”
百年的分离让她对失去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恐惧。
她可以忍受永恒的孤独，却再也无法承受一次奇迹的得而复失。
雷电真几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影的心上。
“「永恒」……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尤其是对我现在的存在而言。”
“【博士】为我搭建了暂时的桥梁。但我的存在，依然与神樱树、与这片天地的规则紧密相连，又相互排斥。他们自为我提供能量后便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更为稳定的方法，但……前路如何，谁也无法保证。”
看到雷电影眼中瞬间涌起的巨大痛苦和彰示情绪的雷光，雷电真立刻向前一步，虚幻的身体轻轻靠向雷电影坚实的臂膀。
“没关系的。”雷电真的眼神带着无尽的安抚意味，“如果找到合适的锚点。如果神樱的力量能够调和。如果能有……奇迹发生。”她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更加明媚释然的笑容。
“但，也可能不行。”
“姐姐是在和我开玩笑吗......！用这种事情，这种语气.......”雷电影失声喊道。
“哈哈。听我说完，影。”
雷电真温柔又坚定地打断她，双手捧起妹妹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重要的是，我现在在这里！我能再次看到你，哪怕下一秒就要消散，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影。”
“当初在坎瑞亚没能做到的告别，至少也能弥补遗憾了吧。”
雷电真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无憾的喜悦。
“能再次拥抱你，能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亲自挽救你不要在永恒的孤独中迷失自己……这已经是命运最大的恩赐了。”她的指尖划过影的眼角，拭去一滴泪珠。
“所以，不要害怕。无论结局如何，此刻的重逢，已是永恒中最珍贵的瞬间。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影的额头上，仿佛要将这份喜悦和安慰直接传递到妹妹的灵魂深处。
“何况就在刚才呀——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虽然能联系到我这有些奇怪，但这确实是好消息！”
雷电真俏皮的竖起手指，目光虽直视着前方，细看就会发现并未落在眼前的雷电影身上，而是浮于她们中间的雷电影所不能看见的东西上。
“......什么？”雷电影被姐姐突然转变的态度看得一愣。
“【博士】找到了能绝对锚定我存在的方法，而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则就只是我不能常常待在你的身边，或只能在意识空间中与你见面。”
“这比起「离别只因消逝」来看，偶尔的「离别只是在远行」的未来，是否是个好消息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非代价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