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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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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知城中百姓真相。”洛云驰此话带着一些询问祁怀姜之意,若魂花一物非乃五华秘辛,那他决意将真想告知大众。
那些男子女子死于地底,冤情百年之久。对花家人的处罚,无论生死,却该清楚明白,是为给逝者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世人一个警醒。
“魂花一物与山外众人而言,犹如天上星,水中月,但也是砒霜毒药,不可驾驭之物。纵然被人知晓,也是得不到手的空虚之物。它的制作之法,早已失传。你自可将此宣告与世,无需担忧世人会执着追求这种邪物。”
毕竟这鬼玩意的培训之法,早就绝迹了,是要上哪抓一个神族回来。但找到一个活着的神族,才是最不可能的,这可比培育一颗魂花还要天方夜谭。
辛州城的第一大家,顷刻之间一夜覆灭。满城的百姓惶惶不安,花家的主宅和祠堂都有人层层把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干守卫又是嘴巴铁把守,问不出一丁点消息。
三日之后,在城中有人开始搭起了高台。
“这到底是搭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啊,这些看着像是守在花家门口的人啊。”
“都是些什么人啊。”
百姓议论纷纷,城中搭起了一个高台,上头竖着两个木架,像是用来架人的。不一会两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带了出来,一人一腿曲折好似断了,一人浑身血污面目全。
自然是破布麻袋和他那爹了。
“那个左边一个好像是花老爷啊。”
“我看看,好像还真是。真的是花大老爷。”
“隔壁那个莫不是花家少爷吧?”
洛云驰在城中为花家父子搭起了高台,意欲在此昭告天下。祁怀姜在不远处寻了一个茶水摊,视野倒也宽阔。
祁傲:“这么大阵仗?”
“今日,这座城怕是要天翻地覆了。”祁落有些许惋惜,眉头轻轻皱着。“真当要如此?”
“心软了?”祁怀姜问到。
历代的桑木殿人,总是心软些。纵然受到花家蒙骗,但终究是一城之人皆数参与在其中,或有奉上自家子女的,或有默认用举城声势,逼迫他家交出子女的。
辛州,已是天罚之城。未来百年间,这座城池都会被上空没人看见的煞气笼罩,直到所有的怨气消逝为止。
祁傲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问道一旁的祁落:“怀姜,你带钱了吗?”
祁落摇了摇头,自己素来身上不带什么钱银,“你要银子做什么?”
“还真不如带梵锌来了,起码不愁钱。”祁傲又开始犯酒瘾了:“再过一会,这辛州就该哀嚎遍野了。怕是未来半个月都
没人做生意了,趁此刻,多买点。”天罚之城,风不调雨不顺,灾祸横生,民不聊生会成为这座城以后的样子。祁傲自是以防万一,想多买些酒水备着。谁也不知道她们还在这逗留多久,才能找到鲛人。
这话听得祁落不愿意了,什么叫带她不如带梵锌啊。因为梵锌掌天下之气,万千金银吗?这个换个说法嫌她穷吗?再者说得好像洛云驰能饿着她们一样。
洛云驰就是饿死一个东苑,也不会少华苑一点吃穿用度。因着身无黄物,堂堂炎火殿殿主老实坐了回去。
今日主台之人是白离朱,此人行事说话温和有礼,不卑不亢,站在台上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祁怀姜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惊讶,转至不信,最后变成了愤怒,悲鸣。
如猜测那般,顷刻间民怨沸腾到了巅峰。甚至不少人想着冲上台去,但都被台侧的看护给拦下。
眼下民情激愤,若不是有着白周两氏的弟子维持现场秩序,花家父子会被满城百姓烹刑。
里头还有几家是献过子女的人家,一听到自家亲人曾被拿去献了祭,他们就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些家族还服用过花家回赠的芙蓉酒。
以前当成灵丹妙药的东西,现在想来只有满腹的恶心,自己家族之人的血肉精魂,天理难容。
甚至有人当场扶墙吐了起来,吐到最后除了黄胆水外,什么都呕不出来了。
想挖干净多年的毒脓毒疮,就得割肉刮骨,疼入骨髓,疼入心间。塑造民声鼎沸之态,拔除神灯节这多年的毒瘤。
祁落翘着二郎腿:“戏说天下一权二分,一宫三门。洛家,白家,周家平素没看出来,真作起事,确有胆识。”此事,他们办得还真是多果断利索,居然真敢将实情全然告知天下。
此话广为流传,五华的人本来只当一群氏族大家沽名钓誉,没事给自己脸上贴金,想不到这些人确实有几把刷子。
百姓们还在尝试冲破高台前的守护,想要冲上高台杀了那花家父子。祁怀姜放下茶杯,不欲继续待下去,她冷眼旁观这些人的举动:“这座城,我们才来不过数日,却是闹了一场又一场。我看够了,先走了。”
将魂花,神灯节推上巅峰的,不也是这些人吗?悔恨,愤怒的也是这些人。归根结底,都是最初的一个贪,贪财,贪色,贪权,或贪长生。
这里的事情不出一会,越传越广。街口攒聚的人越来越多,茶水摊周遭渐渐水泄不通。三人准备离开时,前后左右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激愤的人群挤着三人一路往前,祁怀姜后面那位老兄,尤其是义愤填膺得紧,顺着他的力被动往前而去,祁怀姜竟然在这人海里莫名其妙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被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祁怀姜不可置信地呵了呵,兄弟你此等战力,放在哪个战场,定能在敌军以一敌百。她转头想找祁傲,祁落。可回头哪里还有人,早被人群冲不知哪去了。
倒是与人群推拉对抗的白周家的弟子一见是她,直接挤了过去,挡住了其他可能冲撞到她的人。然后将她放进了护卫圈中,洛云驰也瞧见了她,迅速把她拉到身后。
洛云驰问:“被人挤到这的?”
祁怀姜无奈点点头,这群百姓几乎是疯了一样试图冲上前来,她问洛云驰:“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其实洛云驰已将此事呈报了王朝,都城发来的政令已经到了。意思花家罪大恶极,要将此父子押送王城。朝内既然有打算,他就不能让花家父子死在新州。
洛云驰没有回答祁怀姜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派两个弟子护送你回去。”
祁怀姜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并不关心花家之人后续的死活。见对方没有立即回复自己,她也没有在意。至于说找人护送她回去,也就是找了两个复杂给她人盾开路。
就在祁怀姜转身准备离开的事后,洛云驰还是选择了回答她:“花家父子三日后会上路前往王城,谨防百姓行私刑,我们还需在此看守。你先同他们一起回华苑。”
祁怀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洛云驰的好意:“算了,辛州的百姓少说有十几万,听闻此事后会来的越来越多。这两弟子还是留给你们自己用吧。”
十几万百姓光用踩的都能踏平这里,这么些个白周弟子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洛云驰道:“我会挂上官府令牌,昭明我等乃是朝廷之人的。”在这个节骨眼,人群是愤怒,但也有不少心虚之人,若是发现王都亲自有人下来负责处理花家的事情。趋利避害的本性,会让不少人选择远离事端,而不是一起闹事。
百姓们脸上如出一辙的愤怒表情,嘴里咒骂着大同小异的话语,祁怀姜沉默审视之。芸芸众生相,万千恩怨情仇。
是看客,是无情,是审判,祁怀姜讳莫如深,声音如被人附身低吟了一句:“天罚之城。”
洛云驰像没听清,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有些震惊的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
但不过须臾,祁怀姜恢复了以往的神色道:“我先回华苑了。”自己只告知过洛云驰,饮过那酒的人六道不得善回。但以祠堂为中心的,盘旋上空的那份煞气,会让这里百年之内成为天罚之城。
可洛云驰知晓了又能如何,不如就不说了。虽说她们三人各自留下了灵气以消弭这份煞气,但终究还需要漫长的岁月,一切才可能恢复如初。
这里的人也好,草木也罢,都会被天罚之列。惩罚啊,它终究会来临。
三位殿主今夜的晚餐是火烤番薯,经此一事,全辛州城人都无心营生,外面酒楼大都关闭,连烟柳花巷都无人接客。
华苑的厨子也是本城之人,匆忙告假。说是自家伯家曾有一女也送入过花家祠堂,需得告假两日回去瞧一瞧。两苑所有的弟子,都去守高台了。
无人可炊火,三位殿主只得亲自动手。可这三个人会什么呀?放火烧房是顶流,生火烧饭却是废物。
最后是祁落弄了几个番薯,祁怀姜水洗了一番,祁傲点火烤熟了。这已然是三位的厨艺巅峰了。谁的用处也没落下,能用上的本事,都使上了。
桑木之力种出来的,若水之力洗出来的,太阳真火烤出来的番薯,顶级的食材,至尊的做法,却跟美味二字没什么相干。
实在是以前华苑的吃食起居被照顾得太过精细,祁怀姜由衷感叹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夜的华苑只有她们三人,白日归来后,她们谁没再主动提花家一事。
廊下火烛闪耀,池中水波依依倒映星光,祁怀姜静默遥望水面。
另一边忙的焦头烂额的洛云驰本已经安排人选押送花家,却没有想到,王朝那边主动派人下来收押了犯人。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皇帝的政令,要洛云驰他们等人继续留在这等候指令。
这个地方到底还有什么?父皇要他们一直留在这,明令不可擅离。他也曾在书信问过父皇,却是没有得到答案,只被告知稍安勿躁。
当今朝廷,能让左右父皇到此的人,只有一人,国师。不惜派出两位皇子,镇守此处,让其按令行事。
满朝皆知,这位国师与自己互为阵营。这些年,父皇沉迷丹药修仙的方士之术,国师更是一个包着仙风道骨的江湖骗子,行事作风更是只以钱财为引,实非正宗道家中人。
奈何一国之君对其信赖十分,这几年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是父命,更是君令,洛云驰不得不从。他将看完的书信丢入火盆,看着纸张在火盆里被烧得卷成一团,到最后变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