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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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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里头都是男人,洛云驰一时之间翻找不出女子的衣裳,祁怀姜只能换上了一身全新的男装,为了配合这身衣服,她扎上了一个高马尾。
祁怀姜的长相属于清淡一类,并不浓艳明媚,也不属于端正慈悲的面相。在她没有情绪之时,她的脸甚至瞧上去很是不善,然实则,她也不在生气或者愤怒。若水看上去的不近人,冷漠寡淡乃是天生的。
这也使得她身上的女子气息并不算多,此刻她身着了男子的衣裳,倒是很像一个未成年的,尚未彻底长开的清秀少年郎,高高的马尾稍,在丝绸的外套上摩擦,看起来颇具几分少年男儿鲜衣怒马的风发意气。
衣服的尺寸并不合身,所以有些拖沓,祁怀姜不怎么在意美丑,但她在意舒坦不舒坦。不合身的衣服时而拖到地上,让她的行动有些不便。
真不知道这是谁的衣服,没事长那么高作什么,也不知道给她找个差不多身形的人,借上一套衣服吗?
她开门出屋,顺着长廊,一路走至东苑廊下,长廊尽头是一片夜湖,月光洒在其水面之上,波光粼粼,银光闪闪。
在湖边,洛云驰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似乎正在等着她。祁怀姜对大部分出现过她世界里的人族,都没什么印象。
但少一部份,她也会在脑中塑造一些认知。比如,眼前这位。
洛云驰,当朝皇室中人,世人眼中继承大统的第一人选。此人性格偏精,看似如同柏松天上月,实际心思缜密,处事不惊。思虑深远,一副心思深不见底。说不清此人是黑或白,祁怀姜在此人身上,直觉到了“复杂”。
“没想到五华人会有出山的一日。”借廊下灯火,洛云驰看湖面被雨水勾出阵阵涟漪。
在五华的时候,外殿的人为了贴合五华的氛围,穿衣很是刻意,选的都是素衣。也不知山外的芸芸众生是对五华有什么误解,总觉得她们就合该吃糠咽菜,一身白纱女鬼飘飘。索性一个个就学着,成日的白衣白衫,披麻戴孝。
此刻,祁怀姜头次觉着洛云驰确实是个皇子,他锦衣宽袍,头发半束,骨子里透出的贵气,趁上今天的装扮,纵是对人极其挑眼的祁怀姜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与众不同。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公子背手而立,风光霁月的模样,这位当朝皇子是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祁怀姜道:“你不要问我为何出山,我不会答。”
洛云驰浅笑,五华秘辛众多,他自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如同皇室也有自己的秘密一般,总有不能道之事。可月上楼那么一出,自己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即便对方不言,众人心中已明大半。
她们在月上楼的动作,明眼人都看出,是在搜捕一个对五华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物,只是什么样的人能值得出动三位殿主出山,亲自搜捕。
桌上温有一壶青梅酒,洛云驰倒了一杯递给祁怀姜:“暖身之用。”
她伸长了脖子凑了过去,侧头眯眼闻了闻杯中之物,祁怀姜面无表情,扭头欲走:“我不喜饮酒。”
洛云驰没说什么,轻轻将杯子置于桌上,仔细想来,自己确实从未见过她饮酒。洛云驰要她与自己去一趟后院,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去。
虽不知对方要做什么,自己也没有反抗,祁怀姜难得乖顺,任他领着自己前行,却发现两人最终来到了厨房。
祁怀姜不解道:“来这做什么,当朝大皇子,这是要给我做饭?”
“那酒是为给你驱寒的,既然你不喜欢,那换上一碗姜汤也是一样的。”洛云驰没有动手做过这些,正在寻着老姜在何处。
祁怀姜一脸的一言难尽,看着上下忙活却不知如何下手的洛云驰,“我生性属水,天下之水尽归与我。与我来说,何来寒气一说,你这样子,怕是担不了以后的天下大统之责。”
这个若水殿主,大部分时候话都不肯说,她就光拿眼神刺你,那种带着五华特产的三分冷漠,四分薄凉,再混着些许鄙视,扎得别人那是一个无地自容。
她若是开口,话虽不多,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又是字字如凌迟。
倘若要是动起手,就更是狠辣不留情,脸上就刻着“你找死”三个大字,真正的生人勿进,刺头一个。
洛云驰一半唏嘘,一半无奈,心里暗道这人真是个刺头。她瞧你两眼,你后背发凉,你与你说两句话,你汗流浃背,她同你动手,你命不久矣。
洛云驰确实未有多想关于祁怀姜体制特殊的问题。但他相信,这女子虽不怕冷,但不喜冷。那日在暖阁中,他瞧得出这位殿主也喜好常人所好的环境,她能在暖阁之内一眠到天黑,就是很好的证明。
可若水殿主也是嘴比城墙硬啊。
这样可好,祁怀姜心中洛云驰大皇子乃是一个狡诈复杂之人,洛云驰认知里祁怀姜殿主有着一副堪比莽夫且倔得死驴得臭脾气。
双方都对彼此有了初步的定义,这种称不上多好的认识的糟糕认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厨房外传来细细碎碎的憋笑抽气声,听得出来那人忍得十分辛苦。
“大哥想要体恤关怀一番,可不想,马屁拍到马腿上。”洛子谦躲在厨房窗户外面,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天下第一公子,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只想得大哥看上一眼。谁能想,自己风朗俊逸的大哥,今日能在折戟在一碗姜汤上。
“听人墙角,你们皇家,不过尔尔啊。”祁怀姜对洛子谦此人,大部分印象都来自于他和祁落的斗嘴上,以及自己与他的两次正面交锋,好几次自己都差点砍了他。在祁落的形容里,洛子谦这人就是个屁娃子,俨然是一个被家族宠坏的熊孩子,浑身透着一股子贱嗖嗖的气质。
眼下看来,是挺贱嗖嗖的。
祁怀姜对洛云驰道:“你不是要煮姜汤吗?继续煮吧。”因为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人都到这了,总是不能浪费的。
不明此话何意,洛云驰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身边早已没了人影。
不远处,深夜间,响起两声干脆利索的“扑通”落水声,东苑池塘里在响声过后,湖水里多了两个不停扑腾的身影。
洛子谦不会水,他在池塘里扑腾个不停,最后是被一起掉下的胡不与给捞上来的,两人落汤鸡一般,从头湿到尾,好不狼狈。两人冻得牙齿上下打架,嘎达嘎达响个不停。
祁怀姜用行动再次证明了一个事实,祁落是一众殿主里“最为温和”的,因为只有祁落会耐着性子,与洛子谦你来我往一句一句,斗上几嘴。
而她是半句废话都嫌多,直接就给人扔冬日的荷塘里了。她自塘边对着厨房里的洛云驰高声喊道:“那个谁,你的姜汤有用了。”
当朝的三皇子,说扔池塘就扔池塘,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五华的女人怎么都这么狠啊,不愧是祁落那个恶婆娘的家人,洛子谦心中诽腹。
奈何他一抬头,就对上祁怀姜看垃圾渣子一样的眼神,冷得他又是一个哆嗦:“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听了。”
后院的折腾,吸引来了不少人,听到风声的傲美人儿也是翩翩而来。她瞧见了两个落汤鸡,一脸不怀好意:“瞧着湿的,更深露重,着凉了可不好,要不我给你们烤烤?”
你分明那么美,那张如同红玉一般的嘴里,究竟是如何能说得出这样冰冷的话语?
让炎火主烤烤?那还能有命吗?烤完以后连人干都剩不下。上次他们见过,在外殿那个黑衣人,最后被烧着的手臂,竟是一点灰渣滓都没剩下,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烤烤?岂不是全尸都留不下,去他的,谁要啊?洛子谦同胡不与两人,被吓得连连后退,连连摆手拒绝,转身撒腿就狂奔。
“这个三皇子真是斗嘴不行,连水也不会。”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着实未来前景堪忧。祁傲有些嘲笑的说着,别说怀姜觉得洛子谦是个废物,她简直举双脚赞同,实打实的实心的废物一个嘛。
端着姜汤递给随从,洛云驰命人送与那两落汤鸡暖暖身子,他解释道:“子谦生性好玩,从小父皇就说他是文不成,武不就,功夫底子没有多少,也不怎么爱读书。奈何父皇宠他,也就随了他。”
难怪连个吵嘴都从没赢过祁落,好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到底一家人,最是了解自家人的德行,这六字总结,短小精悍且精辟准确。
洛云驰甚至比洛子谦更了解他自己,洛子谦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洛云驰就能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怀着什么心思。
从小到大,这个孩子几乎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长大的,岁是他的哥哥,却仿若父亲一般的存在。毕竟他们不同寻常人家,亲生父母是无法时常陪同在侧的,就连身边的贴身侍从都比他们的父母更有亲切感。
洛云驰于洛子谦而言,如父如兄如友,是他的一座大山,时刻可以依靠的大山。
大概也因为有个能扛事的哥哥,这当朝的君王才能容忍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吧,不会去对洛子谦甚多要求,放养长大由他肆意随性。
前方有人挡去了风雪,后方才有温暖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