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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荷雨洒衣湿,苹风吹袖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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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里没有,其他地方我们只能多找找。不适合在此多耽搁。多一日,鲛人被世人发现的风险就会多一分。”祁傲收起辛州城的地图,卷起放入怀中。她们在这里耗费了了一个日夜,
这会天已经大亮,她们收拾收拾准备先回客栈。
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影,像雨后的秋燕,飞也似的窜入楼中,朝着祁怀姜一处直奔而来。
祁傲一见来人,脱口而出道:“你为何还未归家?”
宁知对着祁怀姜三人直直的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女孩不过十四岁的光景,还未完全长开,身形单薄,跪下的背脊挺得笔直。一脸倔强地仿若视死如归。
“三位姑娘,我家里早就没人了,本就是逃荒来了辛州,不甚又被这群贼寇盯上,绑了去。几位姑娘,我早已无家可归了。我见几位姑娘气质卓绝,想来必是家世显赫。宁知只求能有一容身之所,哪怕为奴为仆,求几位姑娘收留。”
小黑木屋里,那个悲天悯人又冷淡平静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刻在宁知心中,她永生都无法忘怀的深刻。
太阳一般高大温暖,又似月亮一般清冷孤寂,宁知愿一生奉之为神明的人。她愿意将一生奉献给几位姑娘。
“小丫头,你知道自己求的是谁吗?”洛子谦一众从二楼走下之时。自然一字不漏听到了那番话,大家不可谓不诧异。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自己所求之人是谁。入五华,求份活路?那个地方,哪有什么活路,那个地方根本不属于凡人。
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从十七霜手里逃脱的,成功和众人一道回到了王都。洛子谦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那些被罚抄的那些作业,利滚利,最后一路根本翻成了个天数。自己几乎只剩了半条命,才得以离开五华,只差那么一丁点,自己真被扣在了那里,成了整个王都的笑话。
如果自己真是单独一个人回返的王都,那脸真是丢大发了。自己的一世英名,非得淹死在王都百姓的闲言碎语里,还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
洛云驰给了弟弟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可多言。知道祁怀姜她们身份的白氏弟子,皆是闭口不谈。五华殿主入世,即使不知她们目的为何,必不是小事,不可妄言,以免造成人心恐慌。
洛子谦道:“小丫头,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也没法跟她们走。”
祁怀姜自认为在少女拐卖案里,她们没出什么力,从始至终更像用着旁观者的身份在看。结果小丫头就求着跪着,要给她们为奴为仆。祁怀姜随手折下一枝盆栽里的绿枝,撵着枝条根部左右的转。
五华人对自己的定义,既不是世界参与者,也不是万物主导者,而是天地的旁观者。
一旁端坐的傲美人儿起身,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她听到了宁知的话,可这事与自己毫无瓜葛,她不喜看人哭哭啼啼,索性出去了。
祁怀姜的视线追着祁傲而去,祁傲是个直性子,不知如何拒绝,又自知无法应下,便直接眼不见为净的跑了。
这是又跑出去找地方撒气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要遭殃了。祁怀姜没有给过跪下的女子多一眼,就像一个没心的坏女人,直接绕了过去,一句话没说,也离开了。
众人惊讶,这五华的人,对闯内殿者心狠手辣,对柔弱受害者,也是绝不动容。五华宫,但真是修道者的路数,大道无情,大道无为吗?
宁知看见祁傲,祁怀姜一前一后的接连离去,瞬间泄气垂头看着地上的红毯。两位姑娘走得头也不回,自己如何是好。
月上楼的东西都是顶尖的好货,就连脚下一方红毯都掐着金丝线。宁知的视线散在地上的红毯之上,涣散无光。
一双绣着木棉花的女鞋渐渐走入她眼帘,前院中早已没了祁怀姜和祁傲的身影,站在宁知面前的是尚未离去的祁落。
祁落柔声解释道:“宁姑娘,我家其实人丁并不兴旺,也非什么大宗大族,传承至今,也从不收什么侍女奴才。”
“不过倒是这位洛三公子,他们家事显赫,乃是正片大陆上一等一的大富大贵之家,家里的仆人女眷加起来,只怕比一个村都多,你不若就跟着他回去讨个生计如何?”
洛子谦是万万未曾想到,这个锅绕了一圈,最后背到了自己身上,这个祁落真是毒狠准。永远都能精准拿捏自己的三寸。
“姑娘,这位三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大族,家里侍从绕着辛城能排一圈,少一个也不少,多一个也真不多,快叩谢他。”洛子谦被噎的一句说不来,祁落笑眯眯继续说着。
“宁姑娘,她们确实不便带着你。若不嫌弃,之后会有人带你去子谦的住所,你可在他府中安置。”洛云驰沉声说着,将此事直接一锤定音。
洛子谦也只得是哑巴吃黄连,把人收下。
洛云驰的视线盯着墙边那盆绿植,被祁怀姜折断的枝条断口。好好的一盆青翠绿植,已经是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一个殿主,杀伐果断的殿主,竟然如此幼稚?洛云驰有些不可置信,多看了几眼那尸骨无存的绿植盆栽。
入山百年一回,其他时间根本入不得五华。直至出山那日,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庚辰,都再未见到这几人的身影。
没想到原来是五华人竟然出了山,当日她们一句别离未有道过,今日一见又是匆匆。
谁能想他们与五华的人,能有在山外相见的一日,洛云驰问道:“桑木殿主,不知你们投宿辛州何处?”
祁落道:“洛大公子,在外可直接称呼我等姓名。不必带上殿主这等称谓。我等投宿于正隆客舍,这些时日也会留在辛州。至于这位宁小姐,便就交给你们好生安置了。”
天下祁姓的只有一家,尽归五华。但天下姓齐的,确不缺,一抓一大把。喊上一句祁落,祁怀姜什么的,也断不会有人联想到“祁”姓一脉,毕竟万万千千的年月里,这个姓氏之人从没在世间露过面。
世间本也有“齐”之一姓,也是大户之姓,分散天下人丁繁盛。
即便是称呼上一声祁姑娘,倒也不会惹出什么卵子。
倒是洛云驰这些人,因知晓内情,难免就称呼刻意起来。这一口一个殿主的,才是容易露馅。
祁落点头示意拜别,她临走终是不忘戏弄一把小朋友,“小孩,后会有期哦。”
洛子谦牙根痒痒,又不能追着出,与她骂上十八个回合。已经淡去的憋屈心情,又开始重新回到心头,他日后定要找上机会,跟这个女人好生斗上一斗。作为一个男人,总得赢上一回吧。
街道上小贩三三两两开始出街摆摊,准备迎接新的一日,筹备着手上的生计。祁怀姜与祁傲漫步于清早的街道,自两人脸上并不能看出有熬过一夜的疲态。祁怀姜大力吸了一口冬日早晨的空气,刺得她鼻尖有些发红。虽然现在她不再需要每日沉睡八个时辰那么久,但一夜未眠确实让她感到一丝疲倦。
经了一夜的折腾,她们不仅最后一无所获,还遇上月上楼那么一场荒唐,傲大美人儿的脸漆漆黑一片,“同多年前一般,人性依旧多杂。”
祁怀姜:“万年前,万年后都会是这样。山河移位,朝夕逆改,人性也不会变。那是比天地日月,还顽固不化的东西。”
有阳才会有暗,就像有死并有死,这些相伴相生,若是缺失了对抗的一方,光与生也会同时失去它们本身意义的珍贵性。
祁傲的心情不大好,祁怀姜很清楚。可这大清早,路上实在没什么酒铺营生,祁怀姜只得拉着祁傲先回去客栈,说是定给她叫上些好酒,让她莫要再生气了。
常年道水火不容,实则不然。五华若水与炎火两殿历来交往甚密,两者属性有所相抵,却天性相近,无形无惧,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灭。是以水土两行才被认为杀念太重,每每新殿主继任之前,都会被打发出山,要求其好好磨炼一番。
现今的若水,炎火两位就是此般,本该水火相互压制的关系。实则两人是最为心意相通的。
祁傲的一个皱眉,祁怀姜立刻了然于心。对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能猜出对方所想。
祁落追上二人之时,祁傲正被祁怀姜拉着往客栈走去,三人前前后后在辛州城清晨的街道上,慢慢悠悠走着。一旁的馄饨摊小贩也煮上了汤水,准备吆喝开启一天的生意。
客栈门口黝黑的小伙略显焦虑,不停张望街道,那三位投宿的姑娘昨日一夜未归,怕不是也被拐了吧。
亚述急得心焦,正想去找掌柜说道是否报官,看见街上缓缓归来的人影。可不是昨天入住的几位姑娘吗!
亚述忙迎上去:“几位姑娘,昨日一天一夜未归,没出什么事吧?”
他仔细查看这三人的模样,直到确定三人浑身毫发无伤,才暗暗松下一口气,这样心善又标志的姑娘,若是被坏人拐走了去,真是老天不长眼。好在万幸,几位姑娘看起来都没事。
“我这就去准备些热水,几位姑娘好好洗漱一下。厨房也开始出早点了,稍后我就给几位端上楼去。”亚述殷勤地往后厨跑去,要给祁怀姜她们准备吃食和热水。
他跑得太快,祁怀姜甚至没来得及说上话,只得亲自去了一趟柜台,叫上了两壶酒,端着给祁傲递过去。
祁傲感念,倒是还是怀姜深得她心,自己什么都没说,怀姜都能料到她的心坎儿。一口温酒下肚,祁傲大姑娘的腿已经上了桌,哪里还有绝世美人的自觉。
她说道:“这洛家兄弟和三门的合虚,怎么也会在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