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九月鹑火

8、初到8

　　“帅哥帅哥，排了这么久的队，你是一个人吗?”

　　“不是。”

　　“那是在替女朋友排队吗？”

　　“不是。”

　　“啊？那你是单身吗？方便的话可以加个微信吗？到时候一起玩啊。”

　　“不太方便。”

　　海盗船的等候队列里，林一洛身后的两个女生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朝他搭了个讪，虽然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好歹也是和帅哥说上了话。

　　目睹了这一幕的金羽卓摇摇头，小声地说道：“可惜了，碰上我一洛哥这么个油米不进的。”

　　其实早在上午刚进园的时候，金羽卓的一头粉发，林一洛清冷的气质已经引起了路过游客的注意，只不过大家都忙着赶娱乐项目，最多只是多看上两眼，但在等候区这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下，林一洛卓越的身高便有些突出，加上那双但凡表情柔和一点便可与故事里的妖妃媲美的狐狸眼，不让人垂涎倒显得是众人审美下降。想到这里柳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到自愧不如，这对兄妹实在是太显眼了，跟在他们身边似乎有些被周围的视线灼到。

　　“借过借过。”穿过拥挤的人群金羽卓拉着柳昭到达了林一洛的身边，时机卡得非常巧妙，正好轮到了他们。

　　叹为观止的光影效果，赞不绝口的剧情编排和表现力，认真和用心的布局和细节，柳昭在这个项目上感受到了何为“视觉盛宴”，以至于走出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懵。

　　不过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抢票的金羽卓可不会放过身边的人，坏笑着走上前拦住了林一洛，说道：“一洛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本以为今日活动结束打算回撤的林一洛蓦地想起金羽卓为他抢票的原因，开口拒绝：“没带设备。”

　　“没关系，一洛哥拍的，手机也好看。

　　金羽卓才不接受这样的借口，把人正了个面，将手机递了出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就……旋转木马吧！”说着她便挽起林一洛的胳膊朝着柳昭招招手，示意她一同过去。

　　正巧，林一洛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便把手从人的怀里抽了出来，一边按下了接听键，一边打算朝人少的地方走：“喂。”

　　“不许走！上次你就是这么溜走的！”

　　“哟呵，林一洛，和谁约会呢？”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见了金羽卓嗲嗲的撒娇音，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我妹，缠着我拍照呢。”

　　“妹妹？哪个妹妹啊！我们见过吗？”大约是此番场景过于少见，对面的人似乎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打算继续追击。

　　“谁啊谁啊？”而身侧的金羽卓也继续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想要踮起脚尖附耳确认情况。

　　“协会的——”无奈之下，林一洛只能把手机屏幕朝向她，“确认了吗？那我去那边接电话。”在金羽卓审核确认后，被放行的林一洛走到角落继续接听电话。

　　惊觉身旁的柳昭被晾了很久，金羽卓立马冲过去安慰起她。“昭昭对不起，拉着一洛哥忽略你了。”

　　“没事没事，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生怕对方因为游玩耽搁了正事，柳昭面露难色。

　　“没有没有，就是摄影协会的人给他打电话，如果真的有事情，按照一洛哥的性子是不可能陪我们来的。”

　　“摄影协会？”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柳昭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在一起，干干喜欢的事情，别看我一洛哥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拍的照片还是很好看的。”由于前半句是坏话，金羽卓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我才要拉着他，等会让他把我们拍的美美的。”

　　“我就不用了吧。”面对金羽卓，柳昭自轻自贱的毛病又犯了，何况除了剪刀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姿势，干脆拒绝。

　　“那怎么行……”

　　“在哪拍？”正想劝说的金羽卓却被林一洛打断了对话。

　　“就在这个旋转木马前面拍，先……先拍我。然后给昭昭拍，再合照……昭昭你等等啊。”

　　生恐林一洛等急了反悔，金羽卓甩开防晒衣，掏出墨镜，开始站在摆出各种甜酷姿势，可谓是表现欲旺盛，看得柳昭着实羡慕她这种不畏人群眼光的心态，害怕等会合照的自己感到无所适从，柳昭紧张得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听说你爸爸妈妈都死了啊，家里是捡垃圾的，我爸爸妈妈说不能和你这样的人玩……”，“你家里这么穷，是不是没钱洗澡啊，身上都有股味道……”洗手台前，回忆里的恶言恶语在此刻一股脑地重现，当年不知是谁将她的家庭情况传播了出去，导致她被人孤立，孩童的善恶观是没有建立完善的，也许是出于好玩，出于好奇，或者是从众才有了这样恶劣的表现，现如今全都过去了，柳昭也刻意不去想那段委屈的日子。

　　捧起一泼冷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皮，齐刘海，白皮肤，因为底妆的存在除了隐隐约约的黑眼圈几乎看不到瑕疵，不笑的时候表情有点小严肃。

　　以前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夸柳昭漂亮，笑起来有酒窝，然而因为家世和性格被大家嘲笑的经历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少的负面影响，导致她变得不太自信，对人群里的视线特别敏感，逐渐地，在面对镜头时变得无比僵硬。

　　“哇哇，你刚刚注意到了吗？那对兄妹，长得很好看诶。”

　　“看到了看到了，哥哥个子好高，估计得有185了吧，长得也贼好看。”

　　“对对对，还有那个妹妹，发色好酷，看得我也好想染啊。”

　　“你省省吧，人家是又高又白，所以粉发是加成，要是我们这种黄皮去染，那烫头失败小组见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

　　从路人的对话里，柳昭不难判断出她们在说的是林一洛和金羽卓。果然，他们走到那里都这么引人瞩目，这一瞬间，柳昭觉得最近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因为住在林家，就妄想与他们进行对比，可现实是，她是一个父母双亡，亲戚弃养，被好心人收留的孩子，仅仅是因为别人的善心才有这样的生活，怎么能将他人的好意接受得如此心安理得，明明以前舅舅交代过自己在这里应该要谦卑……

　　柳昭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林一洛正在接受金羽卓对照片的修改建议，一抬头就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但身旁这个又是个心大的，看见人回来了，留下一句“昭昭回来了，那轮到我上厕所了，一洛哥你给人好好拍。”就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开。

　　一旁的游街的明星玩偶们热闹喧嚣，不太熟兄妹二人组的氛围却僵得可怕。

　　“你……要拍照吗？”这样绷着劲林一洛有些放心不下，难得先开了口询问低着脑袋的，拽着背包袋子的柳昭。

　　“不……不用了。”怯弱的拒绝声响起。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喜欢拍照？”估摸着人不会说实话，林一洛只得采用排除法式的提问方式。

　　“是不太喜欢拍照。”

　　“那就等以后喜欢了再拍。” 作为摄影爱好者，林一洛知道普通人因为自身经历有的会对镜头特别敏感，导致拍照的时候表情会特别不自然，显然柳昭就是这类人，虽然不知道原来高高兴兴的人去了趟洗手间为什么就变得有些消沉，但自己也不方便追根溯源，强人所难，不过想到兴冲冲的金羽卓，还是补了一句：“那等会合照拍吗？不拍的话金羽卓可能会问。”

　　犹豫了一会，柳昭想着还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扫了金羽卓的兴致，最后还是答应了拍一下合照。

　　看着被金羽卓拉着站姿僵硬连笑容都十分牵强的柳昭，林一洛有些头大，如果想要拍出自然好看的照片是需要摄影师一步步去引导拍摄对象的，构建信任关系，但游乐园里嘈杂喧闹的氛围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环境。

　　“金羽卓！你带着人走一走，趴在栏杆上聊聊天。”生怕过多的指导会增加柳昭的压力，林一洛尽可能地引导着她进入一个自然的状态，剩下的就看金羽卓能带人进入什么情绪了。

　　好在金羽卓自身小太阳的属性还是非常有感染性的，一会嬉皮笑脸摆出欠打的模样，一会指着万里晴空骗人看云，拍拍左肩，牵牵小手，顺利把对方的情绪慢慢调动了起来，于是林一洛找准机会进行了抓拍，可惜手机的功能实在有限，尽管开了实况，效果在他眼里也只是差强人意，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打了个手势，结束了拍照这一流程。

　　因为想在晚上的烟花秀抢个好位置，金羽卓临时决定晚餐从简，柳昭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林一洛则是吃点好的，于是三人组兵分两路，决定过会汇合。一路上，陷入矛盾与自卑的柳昭心绪不宁，迟钝如金羽卓也发现了其中的不自然，领着人坐到长椅上，打算问问怎么回事。

　　“没发生什么……”无法开口的柳昭支支吾吾在脑子里思索着搪塞的理由，“就是想起马上要出成绩了，就担心了起来，怕没考上，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害，我当是什么理由呢，考试这种东西，考完就是大胜利，因为你已经尽力了，再去想也无济于事。”和马原挂科到现在都还没开始复习的自己相比，金羽卓觉得柳昭这纯粹是杞人忧天，自我内耗。

　　“嗯，我知道，但我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听着眼前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联想到之前一洛哥说过的换位思考，金羽卓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这个敏感妹妹的脸颊，“昭昭，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怕没考上南中让舅舅舅妈失望吗？还是怕我们会讨厌你？我和你说，不会的，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家人，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原来他们是把自己当作家人的吗？一时之间柳昭没有控制住情绪小声地啜泣了起来。是啊，林家的人们都很好，都太好了，好的都不知道改用什么方式去报答他们。

　　见自己安慰的话语反而让柳昭哭了起来，金羽卓陷入了慌张，一只手悬在她的前面不敢触碰，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后背：“怎么还哭起来了呢？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就是想你不要害怕。”

　　“没有——我是开心，谢谢你，羽卓姐，我没事。”柳昭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朝着眼前慌乱的人展示了自己的笑容。

　　“好好好，真要是难过，哭一会也没事，我们慢慢来，慢慢接受，哦，不对！还是不要难过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金羽卓被吓得语无伦次。
　　虽然金羽卓的话语一时半会不能完全改变柳昭的心态与想法，但在和林一洛汇合的时候，情绪明显没有那么消沉了，这让林一洛也放心了许多，毕竟费了大老远的劲给人带过来玩，最后功亏一篑的结果实在太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