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九月鹑火

5、初到5

　　目送着林一洛的车消失在视野之后，柳昭敲开了林家的大门，算好时间的孙姨此刻就等着她来，给人一通关心之后拉到了客厅，准备下厨烧上一顿大餐。

　　“不用了孙姨，刚刚我吃过一点了，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炒个饭就好。”

　　林胜华和王梦清夫妻两个一早去了公司，林一鸣出差，林望去了同学家，偌大的别墅里此刻只有柳昭和孙姨两个人，实在是无需麻烦。

　　“好好好，炒饭，我来炒，你去那边坐着。”早在柳昭来之前，王梦清就将她的情况和众人说了个大概，父母双亡，亲戚不闻不问，相依为命的奶奶还生病去世了，实在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加上这几年的相处，孙姨对柳昭这乖巧的模样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实实在在是疼爱她。

　　被推出厨房的柳昭无事可做，只得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扬州炒饭来咯——”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便端了过来，“放心，没放胡萝卜，慢慢吃不着急。”

　　“谢谢孙姨一直记得我的口味。”捧着这盘特制炒饭，柳昭舀了一大勺塞进了嘴里，嗯，很香。

　　“慢慢吃。”孙姨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一脸慈祥地看着柳昭。

　　“对了，孙姨，还要谢谢你当年心细和我确认了口味，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不吃胡萝卜和西红柿听着就很娇气。”本就是寄人篱下，这要是对吃饭还挑三拣四，柳昭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没来多久，孙姨就看出了这事，私下里偷偷和她确认了一番。

　　“说到这事，我倒是忘了，当年其实是一洛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他发现你每次吃饭都尽量避开这两样菜，就算要吃也很勉强，所以就给我提了个醒，说来也怪我，你来之后也没问过忌口。”

　　“一洛哥？”柳昭有点不敢相信那个摆着冷冰冰表情的林一洛居然有这么心细的一面，说起来刚刚的三明治里也没有胡萝卜，本以为是没了材料，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林一洛特意没放，以往吃饭的时候他也几乎不参与聊天，脸上也没什么情绪起伏，之前柳昭一度都以为他讨厌自己了，看来是多想了，等到了下次见面，必须要和他说声谢谢……

　　“柳昭，下来吃饭了。”中午十一点半，楼下的孙姨的提醒准时响起。

　　每每假期，王梦清夫妇与林一鸣都上班，而林望经常不在家，柳昭已经习惯了每天中午与孙姨一起度过。

　　自从王梦清提出想要柳昭和林望上一所学校后，为了不让她失望，柳昭暂时搁置了自己的兼职计划，把所有时间花在学习上。兴江市整体的教育水平原本就比花镜市强得多，当年柳昭从花镜过来，就近找了学校读书，后来念初中，林望去了私立学习南中，这所学校虽为私立学校，但一直坐拥丰厚的教育资源，内部初升高的办学体制和高额的学费一直是区分内外的分水岭，不过这些年为了抢夺优质资源，也开始面向普通初中进行特招，获取优秀生源。经过三年的努力加上本就不差的悟性，在王梦清看来完全可以参加南中的招考。

　　想起王梦清那晚知晓柳昭中考成绩的场景，无辜的林望躺着中枪…

　　“昭昭，英语成绩满分诶，要不是看见你的成绩单，我甚至不知道英语成绩原来是三位数的。”

　　听出自家老妈的讽刺，林望撇了撇嘴：“妈，你什么意思？我那是发挥不好。”

　　“发挥，确实，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发挥稳定，120分的卷子稳定发挥在70。”

　　“姑姑，我这也是运气好，老师押题准。”眼见着母子两人要因为自己的成绩闹不愉快，柳昭连忙为林望找补。

　　“准也也不能差这么多，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柳昭依照你的成绩我觉得考南中应该是没问题的，考进之后还会有相应的补贴，到时候去试一试吧。”

　　本就不习惯拒绝别人的柳昭在对上王梦清那期待的眼神时，自然而然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既然答应了王梦清会尽全力，柳昭下定决心就不能让人失望，虽说她的中考成绩不赖，但是对上南中的对外招考，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些天来，柳昭给自己指定详细的学习计划，每天早七晚八，不断刷题，提前学习高中的课程内容。卷得林望在这个家一刻都不敢多待，王梦清幽怨地眼神似乎要盯死他。

　　“叩叩叩”周末，把自己关在房里刷大题的柳昭正皱着眉，背后的房门轻轻响起。

　　“请进。”以为是孙姨的柳昭习惯地埋着头继续做题，直到身后的人托着果盘轻声开了开口：“学了这么久，累了吧，吃点水果。”

　　“一…一鸣哥。”从柳昭来这个家时，林一鸣对待她就如同亲生妹妹一般体贴，一开始柳昭以为是同情，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林家收养的孤儿，大约是同病相怜，所以才会多一份关心，不过知道真相前当他是哥哥，知道真相后偶尔柳昭也会不知道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他，反而表现得有些不自然。

　　“别紧张，我又不是来检查作业的。”面对有些失态的反应，林一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手中的果盘放在了书桌上。

　　刚来的时候，因为窘迫，柳昭每次和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从没有仔细观察过林家人的长相，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和人坐在一起才会匆匆瞟上几眼，只知道一家子都生得好看，除了正在和自己一般大小的林望偶尔有些咋咋呼呼，另外三个人无论做什么似乎都保持着优雅得体。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这样一个成熟稳重还生得好看的哥哥，一些青春期特有的情绪，就会像现在这样冒出来，使得柳昭全身紧绷，手指压了压自动笔，弱弱地开口：“一鸣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孙姨和我说你每天学习都很认真。”林一鸣瞧着眼前的人有些紧张，语速便不自觉地慢了再慢，“所以想提醒你劳逸结合，不要太拼命。”

　　“嗯嗯，我知道的。”

　　每天很认真的学习，可惜连模拟卷的数学大题都不能完全靠自己解开，想到这里，柳昭伸出右手把一旁的教科书往中间拉了拉，想要掩盖掉试卷上自己批改的痕迹。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实在是过于显眼，反而让林一鸣看到了她的窘迫。

　　“南中大部分学生都是内部初升高的，对外招考的考试难度一直比较大，很多题光靠自己一个人想是想不出的，昨天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个暑假可不能让林望就这么荒废了，所以想着给他请个家教，这样的话，顺带也带上你怎么样？”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一鸣哥，但没必要花这个钱的。”寄人篱下，怎么还能奢求其他呢？于是林一鸣的提案被光速回绝。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柳昭这一出，林一鸣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先别着急拒绝，家教教一个人也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其实说实话，这次主要是为了林望，你也知道的，我妈她一直很担心他的英语成绩，到时候你们一起补课，你还可以激励激励他，你说对吧？”

　　对也不对，柳昭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这林一鸣的话语，多教几个学生不是需要多付钱的吗？还有林望要补的科目是英语，怎么想都是林家为了让自己没有负担的说辞啊……

　　“薄弱的科目是数学吗？”

　　“是……”正在思考当中的柳昭嘴比脑快地回答了林一鸣的问题，等到反应回来的时候又恰好对上了那张笑意吟吟的脸，看来又要欠林家一个人情了。

　　“什么？家教？你们凭什么帮我决定啊？我不上！”

　　餐桌上得知两天后就要进入学习模式的林望放下碗筷表示抗议。

　　“不上什么不上？放暑假一星期了就问你哪天好好学习了？”王梦清朝柳昭碗里夹了一块肉，嘱咐她慢慢吃，并然后回头瞪了瞪林望。

　　“不是，凭啥柳昭学，我就得跟着学啊？我还约了同学去旅游呢，这我怎么爽约。”

　　“林望，这和柳昭没有关系，你的英语成绩确实薄弱了些，听妈的话，跟着老师好好学。”那边的王梦清已经懒得跟林望废话，只得由林一鸣来顺顺这只炸毛的猫。

　　“反正我不上，你们谁爱上谁上。”见反抗无效，林望也不在坚持说理，而是直接回绝。

　　“哦？是吗？那开学之后，我让一洛来辅导你功课吧，相信效果一定比外头的名师还要好。”王梦清特意加重的名字让林望内心一寒，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万一自家老妈真把一洛哥给请了过来，那日子可能真的不太好过，一番思量挣扎之后，林望摆出一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模样开始讨价还价。

　　许是林一鸣的身份原因，他在这个家过得也不比柳昭大胆，为人处世也总是温润儒雅，更不可能摆出强势的态度去教育弟弟林望，所以每到这个时候，王梦清就会摆出林一洛，可谓是一物降一物，这招百试百灵。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她一三五数学，我二四六英语，周日谁都别打扰谁！”生怕王梦清反悔的林望速速敲定补习计划，麻溜地上了楼。

　　“这孩子总有一天会气死我……”

　　“别急别急，他答应补课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相比王梦清的无奈，林一鸣则是横竖都能说出几句夸奖的话。

　　而坐在一旁的柳昭终于意识到了补习计划有变，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了句：“那我还和林望一起上课吗？”

　　“上，为什么不上？昭昭我和你说，这小子要是不好好听讲，你一定要和我说。”

　　“好。”

　　话说出口，柳昭立马后悔了，要是林望不来上课，难道自己还能叫得动他？

　　果然，两天后的书房里，柳昭和新来的家教老师度过了忙碌充实的一上午，好在来的老师是个年轻姑娘，打工赚钱也不多说话，王梦清没问，柳昭不讲，林望没来上课的事情就这么遮掩了过去。不过，教英文的老师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显然面对林望这种情况她已经可以通过各种合理措施将人请出房间乖乖上课。

　　就这样平稳度过一周之后，觉得旷课实在不好的柳昭最终还是站在了林望的房门前，打算鼓起勇气和他说说。

　　“林……林望！我来是想和你说，下周的数学课，你能不能不要逃课了。”

　　“咋啦？要和我妈告状去啊？”游戏打得正热火朝天的林望斜眼看了看柳昭，玩世不恭的模样到真有几分小说男主角的模样。

　　“没有，我没有告状，我只是觉得逃课不好。”

　　“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咱俩就撑到开学了。”显然，柳昭如此苍白的理由完全无法劝说到他，甚至没让人把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

　　“……”

　　“怎么？还有事？”见人还眼巴巴地杵在原地，感受到视线的林望终于放下了手柄，起身朝书桌走去，从一堆本子里翻出一张卷子递了过来。

　　有些飘逸的字体，但解题思路清晰，条理清楚，一看就是张高分答卷，而卷子的上方写的正式“林望”的二字。
　　“你看，我是真的不用去补数学，你就管好你自己，只要你不主动告状，我妈是不会主动问你的，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操心。”

　　“哦。”看着眼前这个肆意张扬的少年，柳昭的自卑再一次开始作祟，原来真的只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从那以后的一个多月，柳昭也没在找过林望说补习的事情，沉默着接受了林家对自己的帮助，和林望按照各自需求上课，彼此相安无事，成绩也都有了一定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