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九月鹑火

43、居家2

　　林一洛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好像从昨天自己生病开始，她的语气就没再客气过，身上莫名多了些老妈子属性？

　　“好好的怎么就笑起来了？一洛哥，你确定你没事？”这刚把药吞下去就轻笑一声，柳昭真是纳闷了，他是真觉得发烧是小事啊。

　　“没有，就是觉得现在的你很少见？很新鲜？”
　　后知后觉的柳昭这才意识到，这两天因为着急完全没顾上什么身体接触合不合适，讲话好不好听，只想着把人送医院，治病，吃药，赶紧恢复，这会被点破倒又支支吾吾起来。

　　“因为你这发烧太吓人了。”
　　“抱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对于林一洛来说长这么大，虽然家里爸妈关系不合，但至今还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而柳昭不一样，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可能会偷偷一个人抹眼泪，在他熟睡的夜晚里，可能会被噩梦惊醒，原本就是他在这节骨眼生病惹人担心，还没心没肺地和人看玩笑，对面没生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柳昭也不想说些丧气话，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困不困，要不睡会？”
　　“现在还不困，躺着也不舒服，就在这坐会吧。”林一洛说得是实话，因为生病，平躺侧躺趟哪哪不对劲，不如就先坐会。

　　“好，那我给你拿个毯子。”就怕给人冻着的柳昭又把自己昨晚的毯子抱了过来直接给人盖上，然后转头打算回去收拾下房间。

　　昨晚高烧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可爱毛绒绒的毯子，现在清醒状态下盖着它，对林一洛来说也不是羞耻，就是有些不适应，长这么大，爸妈两个人加在一起在他身上花的心思还没有在生意上一半多，虽然回国之后总是会留宿在叔叔家，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和两个弟弟妹妹混在一起，作为哥哥承担的是照顾者的角色，这么被一个人摁在这里休息，这体验感好像也不错。

　　柳昭房间里还堆着兼职给王梦清他们买的礼物，本是想回家之后直接转交给他们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年没有年味，还过得担惊受怕。等收拾好一圈的柳昭回到楼下，坐在沙发上的林一洛因为药物副作用已经在潜睡，端走水杯之后，柳昭想着离得近能更快知晓情况，于是就坐在餐桌前玩起了手机，许是瞌睡会传染，亦或是昨晚确实没睡好，困意袭来，她也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沙发上的林一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看到前面餐桌上趴着的柳昭。因为昨晚折腾去医院到深夜，今天还要照顾他这个病号，柳昭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眼下有些黑青。

　　近看，眉头还紧皱。是做什么噩梦了吗？林一洛把毯子盖到了她的身上，悄悄地打算离开，不料刚一转身，背后的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直接一把抓到了他的衣角，发出了有些慌乱的声音，“不要……”

　　柳昭原是打算趴着休息一下，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迷离恍惚间，奶奶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是无论她怎么追赶都追不上，奶奶就这样不说话，笑眯眯地背过去，那一刻失去亲人的慌张和害怕涌上心头，柳昭直接伸出手想去拉住奶奶，又瞬间清醒过来，发现是大梦一场，扯住的是林一洛的衣角。

　　“别哭了，我不走。”林一洛也不问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默默抽了两张餐巾纸，轻轻把她的泪抹去，哄着人说不走。
　　清醒反应回来的柳昭迅速别过头，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好意思，刚刚睡迷糊了，没抓伤你吧。”

　　“没有，去床上睡会把，昨晚连累你没睡好。”
　　柳昭很想说这压根不算连累，她在林家所受的照顾远比这多得多，只要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她反而是开心的，但这么说有些沉重，加上刚刚半梦半醒有些失态，柳昭现在有点想逃离这里。

　　“没事，刚刚睡了一会，现在已经不困了……”刚在发呆，柳昭一个没注意，林一洛竟然转到了另一侧，半蹲着在自己的面前。
　　“嗯，很好，不哭了。”林一洛语气淡淡的，但脸上挂着笑。

　　“我刚刚就是一下子没反应回来。”一想到刚刚的场景，柳昭其实是害羞的，怎么会就抓住了人家的衣角。
　　“没事，难过的时候就要依赖一下别人，不丢脸的。”现下林一洛的病好了大半，两个人的立场再次转变。

　　“一洛哥你在这方面真的和人有些不同。”此时柳昭眼里的林一洛因为刚恢复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显得他有些病态的美，不由得将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般劝导的时候都是让大家坚强，独立，而你偏偏会说依赖不丢脸。”

　　“或许吧，我可能只是想不想重蹈覆辙。”谈不上赎罪这么夸张的理由，但林一洛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对柳昭好真的仅仅是不想再出现一个林一鸣。

　　“这是什么意思？”柳昭不解，但她有种感觉，如果现在不问，就会错过这个让林一洛袒露心声的机会。
　　“想听吗？”

　　“你想说我就听。”柳昭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何况倾诉人还是林一洛。
　　“这是挽留我的方式？”

　　没头没尾的话柳昭确实听懂了，没成想现在的林一洛还有坏心眼的一面，还揪着刚刚她梦里不清醒的话和她开玩笑。但既然想听，这里就不能退缩。
　　“是！”

　　林一洛倒是被她这坚定的态度有些惊到，手搭着脑袋坐了下来，开始慢慢说起林一鸣当年的故事。

　　林胜杰和徐笑结婚纯属意外，两个人年轻气盛，奉子成婚，所以婚姻生活不算太平，加上那个时候为了跑生意，没顾着些身体，一个意外导致徐笑流产，养了很久的身子都没有恢复过来，那个时候医生说他们再拿怀上孩子，事实也是如此，于是就起了领养的心。因为工作性质，他们也知道不太可能在孩子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挑挑选选找到了相中了5岁林一鸣，小孩子是被遗弃的，所以刚来到林家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惹人不高兴，林胜杰当时给他取名也是想以后他能一鸣惊人，成人成才。结果没等他来多久，徐笑竟然怀上了林一洛，那个时候全家都是真心为他的到来赶到开心，只是等到年岁长了些，林胜杰的生意做得大了牺牲，就开始担心起继承家业的事情。

　　当时还没怎么懂事的林一洛能能听到的就是夫妻两个在房间里的争吵声，从一点小摩擦上升到人身攻击，最后归咎于“为这个家好”。而在已经能明事理的林一鸣眼中，就是这个他以为的温暖家现在正在分崩离析，甚至再度面临被抛弃的局面。

　　再后来，林一洛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貌合神离的夫妻二人居然在培养继承人一事上达成了一致，想把林一鸣送走，那时还没结婚的林胜华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么个十来岁的孩子再次被抛弃，站出来让人跟着他，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林一鸣。

　　最让人发笑的就是在人送走之后，林一洛叛逆大爆发，非得跟夫妻两人作对，死不从商，反而是林一洛帮林胜华这边的事业打理得风生水起，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单纯嫉妒，后来徐笑又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私下里偷偷找了林一鸣好几次，可木已成舟，他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不过在经历这样被抛弃，被怀疑的童年，林一鸣的内心十分脆弱敏感，就算现在对上林胜杰他们，依旧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在林胜华家也是规规矩矩，甚至到了没什么主见的地步。尽管林胜华和王梦清总会对他有些偏爱，可这种偏爱反而成为了他的束缚，一直被困在童年里走不出来的他，就像这家的薪柴，永远默默奉献着自己，和其他人不敢过于亲近。

　　“你好像也没有很惊讶。”故事算不上离奇，但柳昭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起伏，这让林一洛感到有些奇怪。
　　“先前我见到你妈妈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一鸣哥喊她妈妈”当时那几秒里，柳昭把自己看过的狗血场景都过了个遍，脑补了一场大戏，却独独没有想过林一洛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如此艰辛。

　　“她果然还是和你说什么了。那时候生怕自家母亲一个抽风胡乱说话，还去找人问了问，结果还是被知道了。
　　发觉表达有误的柳昭连忙否定：“没有没有，不是你妈妈说的，你不要误会，真的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倒也不算误会，她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林一洛冷哼一声，但瞧着柳昭沉默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了？”
　　“就是想通了一些事。”

　　“我承认对你的照顾一开始确实有些怜悯在里面，但是现在……”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林一洛顿了顿，总不能说是喜欢吧？这可不是个好时机，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往亲情那边靠。
　　“你来到林家，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我跟你讲这个故事不是想让你有负担，而是告诉你，你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们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