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九月鹑火

3、初到3

　　房间里点了熏香，有淡淡的柚子味，从书桌到衣柜再到窗帘，都是统一的蓝色调，让人十分安心，柳昭有点想哭，这一切都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在做梦，毕竟三天前，自家舅舅和姑姑还挤在那不到60平的狭小屋子里争吵着到底谁来扶养自己，如今居然能拥有自己的房间……

　　想着想着柳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惊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不好，梦清姑姑他们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实在是太不礼貌了，舅舅交代过，到了这里一定要听话，绝不能第一天到这里就给人留下不懂事的形象。

　　就这样想着，柳昭立即抚了抚因为睡觉有些褶皱的衣服，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拉开房门准备下楼。

　　“啊——”

　　因为走得匆忙，柳昭没来及避让，一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陌生男生，鼻尖吃痛，轻声地叫了出来。

　　只见眼前的人相貌俊美，却表情淡漠，发间还有细细的小水珠，像是刚洗完澡，一双狐狸眼清冷疏离，此时正打量着身上因为相撞被泼上咖啡的衣服。

　　“对……对不起！”

　　惊慌失措的柳昭立马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上前擦拭。

　　“没事。”男生接过餐巾纸，往后避让了一步，吸掉了溅在手背上的咖啡，嗓音有些倦态。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除了道歉，柳昭一时之间说不出其他话，从对方的态度来看貌似是没有生气，但自己弄脏衣服是事实，万一这衣服要是很贵，那岂不是闯祸了。

　　“衣服……我帮你……”

　　“洗”字还没说出口，楼下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二人的尴尬，孙姨攀着扶手前来喊人了。

　　“柳昭，太太他们回来了，快和我一起下去吧。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把咖啡洒掉了，孙姨，麻烦你打扫一下，晚饭我就不吃了。”

　　“好的。”

　　说着，像无事发生一样，男生进了隔壁的房间，只留下柳昭一人呆呆的还没反应回来。

　　这难道就是梦清姑姑的另一个孩子吗？但不是应该和自己是同龄人吗？看年龄完全对不上啊，是什么亲戚吗？正想开口问问孙姨的情况的柳昭却被楼下一位穿着亮眼的女孩吸引了注意力。

　　女孩穿着短裙，一双大长腿又白又直，大眼睛扑闪扑闪，打扮精致，表情自信，一头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个酒红色的蝴蝶结，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之意，来者还是只能瞧见她那张精致的脸。

　　“hello——“见柳昭下了楼，女孩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打招呼。

　　“你就是姑姑说的柳昭吧？我是金羽卓，你可以叫我羽卓姐，或者姐姐，我都可以，嘿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姐帮你搞定！”

　　自来熟的态度让柳昭有些不自在，但是大致理清了状况，甜甜地叫了声“姐姐”，高兴地金羽卓不顾淑女形象，上蹿下跳。

　　此后王梦清向柳昭介绍了自己的丈夫，林胜华，大抵是生意场上的人都有些气场，柳昭有些不敢和这个严肃的姑父对视，样貌上倒与刚刚楼上碰到的人有些相似。

　　“姑父好。”

　　“以后反正把这当成家，需要什么和我们说。”林胜华简单打声招呼之后就坐回到了沙发，由着王梦清继续介绍。

　　“你姑父他就是个老古董，做事一板一眼，不过你不用怕他，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啊。一鸣我就不介绍了，以后他就是你大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我还有个小儿子，名字叫林望，应该大你几个月。”在柳昭向在场各位打完招呼之后，王梦清拉起她的手，目光看向楼上，“孙姨，快去把林望给我叫下来，一放假就知道在房间里打游戏，妹妹来了都不知道过来打招呼。”

　　“好的太太，我这叫上去。”

　　此时此刻房间打游戏的林望正在进入关键时刻，奈何孙姨敲开房门的时刻，听见了自家老妈在下面喊叫，于是迫不得已，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下了楼。因为还有一段距离，柳昭抬头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同龄少年，模样看上去比起哥哥的清秀，因为还没完全长开，多了几分稚嫩和俊美，有着一双和梦清姑姑一样的杏仁眼，但因为态度散漫，不满游戏中途被拉出房外，耷拉着嘴角不耐烦地招招手，算是结束了介绍，与哥哥林一鸣礼貌温柔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餐桌上，柳昭夹在林胜华和金羽卓的中间，一边沉默不语，一边喋喋不休，因为摸不着众人的脾气，想到舅舅的叮嘱，柳昭在整个晚餐时间做到了有问必答，不说话的时候就是默默吃饭，绝不添乱。

　　二楼房前，柳昭对刚刚碰到的那个人有些好奇与担忧，好奇为何饭桌上无人介绍他，担忧之前的莽撞有没有惹他生气，犹豫着踱步起来，寻声而来的孙姨问她怎么还没有回房，刚想敲门的手便也放下，打算转头回屋，正巧听见门外对话，里头的人也打开了门。

　　刚才碰撞时因为过于慌张，柳昭也没敢仔细看少年的脸，现在四目相对，眼前这个高他一大截的男生虽然长着一张精致的脸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有什么事情吗？”

　　“额……我，我来为刚刚弄脏你衣服的事情道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

　　男生似乎并没有因为柳昭乖巧的模样生出怜惜的表情，依旧是用冷淡的语气开口：“不用，没关系的。我现在要休息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

　　话还没说完，柳昭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了没有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随着房门被轻轻合上，柳昭深呼了一口气。一旁的孙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她拉到了一旁，做了解释。

　　原来房间里的孩子是林胜华哥哥的孩子林一洛，父母在国外做生意，所以偶尔会暂住在这里，他性子喜静，不太爱凑热闹，今天在外面吃了饭很早就在房间里休息了，就没有参与楼下的聚餐，结果忙起来大家倒是忘记了这茬事，没给柳昭做个介绍。

　　听完孙姨的话，柳昭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林一洛看着有点不近人情但是谈吐言语都是个礼貌的人，尽管不知道如何相处，但他不在这个家常住，偶尔碰到，同舅舅说的那样，只要乖巧些应该不会惹人讨厌。

　　回到房间的柳昭感觉被抽干了所有精力，尽管这个新家很好，每个人都是那么友善，但生怕犯错的她一举一动都无比小心应对，一顿饭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匆匆洗了个澡，将今天的事情一点一滴写进日记之后，就爬上温暖的小床沉沉地睡去。

　　梦里，梦清姑姑热情活泼，在餐桌上不断提起新的话题，想要拉进彼此自己的距离，温柔的林一鸣询问着自己对晚餐是否满意，碗里堆满了各种他夹过来的肉和菜，以及坐在身旁的奶奶正温柔地笑着看着这一切……

　　早上五点的阳光透进玻璃叫醒了床上的柳昭，回忆起昨晚的梦，竟觉得神奇，来到王梦清家已经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梦到这里的人，想起初到时的拘谨，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夏日阳光正好，回笼觉是睡不成了，但是这么早也没地方可去，硬生生在床上发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听到了楼下有些响动，是保姆孙姨开始工作了。

　　“孙姨，早上好。”

　　“欸，柳昭，怎么起这么早，是肚子饿了吗？早饭还没有做好呢，阿姨给你拿点面包先垫垫肚子。”

　　王梦清家里虽富，但没有那么多古怪规矩，保姆与主人也没有特别严格的上下级，因此在称呼上也没有过多讲究，通过这几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不用不用，谢谢孙姨，我就是睡不着了，来厨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初来咋到时，柳昭想着可不能在别人家白吃白住，住进来第二天就跟着孙姨非要找些事情来做，拗不过她的孙姨也就会分出一些轻松的活来减轻柳昭的心理负担，这也成了一个习惯。

　　“今天确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现在太阳还不是很晒，要不你去后院帮我看看花，一会早餐我来叫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今天是真的没啥需要帮忙的，柳昭乖巧地点点头，来到了后院。

　　月季，紫薇，以及池中的荷花，每株植物都是精心养护的，林胜华喜静，觉得养些花花草草可以修养身心，柳昭来的这些年就看着院子里的绿植越长越盛，而其中柳昭最喜欢的一直都是墙角开得正旺的无尽夏，一朵朵蓝紫色的绣球簇拥在一起，恬静但又如同这夏天一般极具生命力。

　　“喜欢？”

　　“嗯，很喜欢。”

　　柳昭很喜欢这种花，因为土壤酸碱性不同，奶奶曾经种的无尽夏是红色的，奶奶曾说，人的本心是不会变的，但是为人处世要随着环境变化要如同这花一样懂得变通，陷入回忆的柳昭蹲在地上的看得入迷，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站了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也是出自本能地进行了回答，等反应回来的时候，吓得连忙起身，却因为低血糖犯了，差点没站稳。

　　面前的人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服直接传了进来，又在确保她无碍之后，立马松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谢一洛哥。我自己可以站稳。”

　　陷入尴尬状态的柳昭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抬头对眼前的人表示感谢，又因为尴尬立马低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