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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一个荒唐 ...

  •   ......
      五天过去了,宋槐扁桃体发炎痊愈。

      但这几天中温诚偶尔给她发消息,是非常正式的短信,早晨问她情况,嗓子还疼么?中午提醒她记得吃药,晚上监督她不要温水洗头发,洗过必须吹干。
      简直比闹钟还准时。

      宋槐从来不回复,温诚发消息,她看一眼,再删掉,不会做拉黑这种幼稚行径。
      表面相处很平淡。

      只是他从小待惯大城市,不清楚槐林县城流通最迅速的就是闲言碎语和无聊八卦,蔡春泉和高沅峰也不例外,某天晚上高沅峰准备回宿舍取办公室钥匙,转头碰见温诚身长玉立的站着,礼貌和善的打招呼,并拜托她:“现在宋槐搬出宿舍了?麻烦你帮我交给她。”

      寒风凛冽刺骨,大雪刚化,高沅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满身寒气的男人,从男人手里接过塑料袋时,注意到那双手被冻得通红肿胀,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他等了多久,“诶.....好嘞,我马上给她。”

      “谢谢。”
      “没事儿没事儿。”

      高沅峰回去交给宋槐,和她坐沙发上,目睹宋槐拆塑料袋全过程,西瓜霜含片,秋梨膏,更有一堆液体卫生巾,小中大十几盒,里面还有个保温隔热袋,两瓶温热的红枣奶茶。
      东西都非常实用,看出来很用心,高沅峰眼神落在宋槐身上,才察觉出她表情有一丝异样。

      “我见过他,来槐林做公益广告的,”高沅峰有心试探,“也算投资人,你俩认识哈。”

      倘或三年前刚分手,宋槐会躲躲闪闪的说完全不熟,但那天她意识到人都会变,情绪不见了,她说的很自然:“一个朋友,本来闹掰了,又在槐林碰面了。”

      高沅峰心想:这还叫朋友?

      隔天早晨高沅峰就去找了蔡春泉,在卫生局门口又和温诚见了一面,槐林风沙眯眼,可这男人却一派清朗,还打算塞她红包,高沅峰摆手说不敢要,男人又温和笑着:“您是她老师吧,那您知道她最近在哪儿住么?”

      问题出口让人不好意思拒绝,温老板眉宇间没小男生的青涩,有种被钱滋养的雍容,区别于槐林的从容,富人们的骨头大概都更直,血液里招财,往穷酸地方一站,立马有带着土著致富的势头。
      想到这儿,没人好意思不回答。

      高沅峰和蔡春泉对视一眼,“在我家小区待几天,就离学校不远。”
      温诚点点头,极具分寸感没再问。

      小蔡的猜想更偏向于昔日情侣破镜重圆,高沅峰却怀疑大城市老板仗着钱多,想追宋槐玩玩儿,男人有钱就变坏,她不想让宋槐陷入泥潭。

      她悄悄告诉宋槐:“我和你讲,这些大老板都不是好人,你尽量躲远点儿,县领导和他走得近,否则山高皇帝远的,保不准出啥事儿。”

      “他和你说什么了?”
      “就.....老让我给你送东西,前天我不是给你带姜撞奶和一箱豆本豆?就是他托我送的,还有县里有名的火烧,也是,他不让我说是他,我也没提。”

      “哦.....我会注意的。”
      宋槐根本不怕他,也不需要躲。
      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早坦荡结束了。

      唯一令她有情绪波澜的便是温诚毅力惊人,还学会旁敲侧击,几年前他身上的澎湃转为成熟稳重,变成今天这样,不急不恼,在生活点滴中慢慢和她耗。

      细水长流的感情她不怕。
      怕就怕温诚忽然死缠烂打,无理取闹。

      怕什么来什么。

      除夕夜,阖家团圆日子,年味在小地方更浓郁,放鞭炮,家家户户窗外挂灯笼,连街边杨树上都缠着灯球,宋槐趴着宿舍窗口看对面小六层的红灯笼,指尖触碰着数了下,每层至少六个。

      她上午刚从高沅峰家搬出来,给一家三口腾地方,临走前行李箱被塞了不少年货,一手店猪脚,广式腊肉,酥炸槐花面糊,小锅一闷就能吃,还有两幅对联。
      年货没有吃,对联更没贴,宋槐回头看满地狼藉,灯管洒下清冷的光,她这个没仪式感的人又把日子过成这样。

      宋槐翻出即将过期的面包,两片夹着劣质植物奶油,被她三两口塞嘴里,吃完又收拾东西准备洗澡,两条毛巾和沐浴露洗发水放盆里,端着进公共浴室。
      小破帘子一拉,热水兜头而下,水蒸气呼呼腾上半空。

      洗澡时总会思考很多。

      几年前她希望自己靓丽体面,手握冰美式,脚踩高跟鞋,每日出入各省市机场赶航班,精致发丝卷起一阵风,离开三分钟后都能闻到香水味儿,她在上海定居后做到了,效果勉强够格,早晨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算是成为从前会羡慕的都市丽人群体,足矣抚平她曾经的自卑遗憾。

      可来槐林后,宋槐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得很累,上海的生活压力,心理负担,包括搭配衣裳和化妆卸妆都让她分外疲惫,这些年她在强装一种体面,她不是个以打扮为放松作乐趣的人,她喜欢简单实用的东西,纯黑发圈比韩式抓夹更好,运动鞋比高跟鞋更舒服,素面朝天比粉底液糊脸上更清透。

      真正的解脱和松弛是内心足够强大,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真正的都市丽人是目标坚定,不在意别人眼光,只取悦自己。

      这些年,她一直在重新认识自己,了解自己。

      洗完澡宋槐回宿舍吹头发,看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温诚发来的微信:“一个人守岁?”

      头发半干不湿,宋槐敲字回他:“嗯,我没有过节的习惯。”
      “穿衣服下楼和我吃饭。”

      收到这条消息时宋槐下意识拉开窗帘,朝楼下瞥了眼,结果看到温诚站在楼下,也抬头看自己。

      最近槐林总下雪,小雪洋洋洒洒缓慢飘落,温黄路灯下照出雪花路径,独属于县城的安静唯美,温诚就站在路灯下,不着急,不催促,把所有包容和耐心都给她,角度刁钻的光斜斜晕在他侧脸,高挺鼻梁投射一片阴影,浓密睫毛在眼睑处倒映晃动的剪影。

      他的脾性被宋槐硬生生磨软了,解锁手机给她打过去电话:“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外面零下二十度,我不清楚站多久得叫救护车,或者进ICU,”温诚踱步走进另一光晕下,“每到过年都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第一年在吵架,第二年崔明宇来找你,你坐火车走了.....不想看看今年能发生什么?”

      他在邀请她,仿佛见证一场未发生的既定程序。

      “我要不找你呢?”宋槐拉严实窗帘,“你真就站一晚上?”

      温诚也不生气,薄雪落了满头,他垂眼看自己的手,红到不成样子,“那我可能会冻死,然后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前骂你狠心,白眼儿狼,连个面子都不给。”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一定要这么骂我?”

      “宋槐,你是不是不敢,你不敢见我,你心虚了,你怕我。”

      “......”
      半晌,宋槐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因为心虚,所以连一顿饭都不敢和我吃。”

      温诚的声音携带微弱电流,传进宋槐耳朵,在寂静房间中那样清晰,他有意拆卸她所有的爱情伪善,伪装,宋槐不会接受激将法:“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操心,外面应该很冷,我相信你待不住的,不如趁早回公寓过年。”

      “好,从现在开始你计时,看看我死之前能撑多久。”

      谁也没挂断电话,宋槐退出通话界面,看今日天气,体感温度零下二十六,从小生在南方的人根本受不住,每增加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宋槐开始换衣服,保暖秋衣外套高领厚毛衣,外面穿厚重黑色长款羽绒,将她从头到脚都罩住,裤子也是加绒牛仔,踩上笨重雪地靴,推门进楼道。

      她对他狠不下心,而他也一直利用这项弱点。
      她不会让他彻夜等待。

      四层楼梯被宋槐走出四十层的效果,楼道里,她的步伐愈发沉重,重到每一步都深陷灰色台阶之下,她低着头,直到踩上防滑红地毯,房檐一滴冰水落在她脖颈,这才得以清醒。

      抬起头,一刹那,走进温诚感到满身寒气,积沉许久的寒冷尽数释放,破旧庇败的灯下站着不属于县城的男人,几年过去他们差距依然大,温诚被寒潮一冻,更显身姿利落,面容干净,发丝到袖筒露出的指尖都莹白细致,像一尘不染的陶瓷。

      温诚的光芒她没可能轻易追赶上,宋槐挪开眼,但现在的她不会埋怨,说自己是生活败寇,她也有可取之处,她坚韧,上进心强,握着拳,咬紧牙,一日日渡过,世界需要鲜花,更不能没有狗尾草。

      “去哪儿吃?”
      “火锅店。”
      “......”
      “我请。”

      —

      温诚必须来楼下堵她,如果直接约定地点,那么被放鸽子的可能性极大,三十岁的男人依旧可以对分手三年的前女友死缠烂打,厚脸皮源于一场灾难性敏感多疑的恋爱,教会他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继续跌倒,摔到不疼为止。

      一种傻逼思想毒害他的大脑,身体主人还乐在其中。

      晚上八点半,槐林百货旁最大一家连锁火锅店还在营业,一对表情淡定看不出喜悦的年轻男女走进去,找双人桌坐下。
      相比站楼底对视,在医院拌嘴,面对面吃饭,脸被死亡光线照着,以及吃火锅时的窘态都能被对方轻易发现,这才叫真正挑战。

      “你点,”温诚把一份可勾画的菜单推给她,“爱情可以不谈,饭不能不吃。”

      宋槐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又收回目光选菜。

      男人的尿性不会随年纪增长而改变消磨,温诚惯会纠缠,你说他洒脱,他每次都告诉你,他放下了,你说他豁达,可每次继续推进关系的都是他。

      桌旁突然多了服务员,斜眼看着温诚身上的极简风Lemaire休闲西装外套,圆珠笔在桌面点了几下,倚靠宋槐坐着的沙发,懒懒散散的说:“牛肚,毛血旺,猪脑,鸭胗鸭肚,都没了,你们应该提前预订,以后提前半个月。”

      宋槐点点头,把纸面上两个勾涂黑,交给服务员。

      店面不算大,周围几桌都是吃年夜饭的一家人,长辈和几对带孩子的夫妻,小孩子们玩闹起来毫无性别分界,在餐桌间忘我的奔跑,窜来窜去比谁嗓门大,温诚皮鞋还被踩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强忍烦躁,拿出一包湿巾递给宋槐,又用壶中开水烫餐具。

      宋槐在他细致妥帖的餐前准备中,回忆半小时前他在楼下苦等。
      完全不意外,这是温诚能做出来的事。

      毕竟从刚见面开始,温诚都是不速之客,他可以不计前嫌为槐林投资做公益,也可以闯进她过去的生活圈,打听她起居住所。温诚是唯一一个令她错乱的人,明明分手过,却还能相安无事坐下吃年夜饭,藕断丝连的状态罢了。

      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而沉默中,温诚在仔细打量宋槐穿着,极其普通的黑毛衣,宽大而厚重的牛仔裤,沾了泥点子的白运动鞋,头发随意扎起,可惜因衣领过高,他无法窥视她纤细脖颈,他的前女友再次脱离浮华返璞归真,她并未刻意打扮,穿搭敷衍,仿佛于她而言今晚只是应付差事的火锅,毫无特殊意义,草率吃完各回各家,再无纠葛。

      锅底和菜终于上齐了。
      这是他们吃的第二顿年夜饭——火锅。

      锅底是槐林特色,花椒大料,葱段八角桂圆,最重要的是鸡汁煮沸后洒一把槐花,添香又解腻,这座县城很多东西都和槐花有关,哪怕前几年砍掉槐树,还是有不少饭店老板进货,以那种晒干的小槐花当佐料,彰显一个地域的独到美味。

      锅中翻滚乳白晶亮的浪,温诚那只握长筷的手冲进热气,不停给宋槐煮牛羊肉,鲜红肉片进去片刻变为棕色,他煮,宋槐就吃,不一会儿看宋槐小料所剩无几,温诚又去小料台加,麻酱,韭花,蒜末和香菜耗油,唯独不要香油,他记得宋槐是北方人,吃不惯香油过多的油碟。
      给宋槐端过去后,抽几张纸擦掉碗边的麻酱,再舀一勺锅底冲散过于浓稠的芝麻酱,放她右手边。

      全程没一句话,喧闹中的寂静最煎熬,宋槐看温诚不动筷子,眼底翻涌着情绪,在铜锅腾上半空的蒸汽间隐隐约约,“为什么还来找我?来槐林投资?你应该恨我才对,还是说,你觉得我欠你一个对不起。”

      温诚双臂环抱胸前,靠着椅背,下巴一抬告诉她:“先吃饭。”除夕夜,本该热闹和谐的火锅饭桌上,他不想讨论那样伤感的话题。

      宋槐把火关了,看锅底逐渐平静,再拿筷子捞完里面的菜,蘸着小料快速吃完后去收银台要打包袋,服务员过来把剩下的土豆片金针菇装好,封住口,看她准备扫码付款,不忘提醒:“这桌已经结过账了,包括俩塑料袋,纸巾餐具钱,你不用付了。”

      宋槐看了眼温诚,接上打包带,退出付款界面,穿好羽绒外套将拉锁顶到最高,双手踹进口袋,掀开门帘走出火锅店,扑面而来的冷气褪去脸颊飞红。

      身后一道声音:“走慢点儿能怎么样。”

      宋槐垂下眼专注地面积雪,加快步伐,不想和他入夜后有过多纠缠。槐林不比望海与上海,没人在乎你的感情生活,两个人分别像滴水汇入江河,这里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别人一年的谈资,她此行是来直面过去的,不想在中途出任何差错。

      “你再躲,躲什么躲。”温诚本能皱起眉,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看那小心翼翼走路的背影,一脚一个坑,时而溅起雪水,不禁无奈笑笑:“哪怕滑到也不肯离我近点儿。”

      晶莹的雪面勾勒出宽大黑影,将她整个人,她的影子一并罩进去。
      宋槐真的走累了,经过一盏路灯,看清光下呼出的白雾,打个寒颤裹紧羽绒服,继续迎风前行。

      槐林总有种松弛感,或许因为低廉的工资,逢年过节天打雷劈都不会有人出来扫雪,雪覆盖后化成水,路人车轮经过就是一摊泥,正想着,思绪一涣散脚底打滑,脑袋即将朝电线杆磕上去。

      千钧一发时刻,两只手从她身后环绕,掌心锢住她的腰侧,炽热的鼻息由上而下喷薄耳边,温诚已经和她毫无距离了,他无视怀里人的挣扎,没打算放开手,“非得摔一跤就高兴了是吧,你倔什么倔。”

      很显然,他的耐心很快被她打磨消耗。
      宋槐低头欲要掰开腰间的两只手,可惜做了无用功,她放弃,“你不也一样么?六年多了你倔什么倔,仗着来槐林投资,就可以随便打听我隐私,还能在教职工宿舍楼底下耍赖,你又做什么好事儿了。”

      “你就这么想我的?”温诚手上力道一紧,“你确实没变,还是白眼儿狼。”

      宋槐费力挣脱,左右看了眼,还好没熟人发现,“我拜托你替我想想,这里是槐林,是小县城,不是你的上海南京,”她仰着头,眼角发红:“我不想在这里说感情纠纷,我来这里只想面对过去,克服心里恐惧,当然,也不想看见你,这是我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世界。”

      温诚抬手拽住她手腕,宋槐指尖碰到袖口,大衣没温度,她抽回手转身向前,不由得踉跄几步,视线略过他一动不动的影子。

      “真是有毛病。”
      他在骂她。

      “你骂够了没,”宋槐顿步又面对他,肩膀剧烈耸动着,鼻腔白雾因深呼吸而更浓厚,她的胳膊再次被温诚攥紧,并且她真的有些疼,心里闷气滋生,抬高声音:“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了?!还想怎么样,分手那天我说的很清楚,我好言好语说再见,祝你好运,就是为了都体面点儿,留个好印象,三年后再见面我已经放下了,是你主动纠缠的!我专心谈业务,你跑家里睡我,到底怪谁!”

      他不想看宋槐的表情,目光挪向远处枯树,红绿灯,等她气息趋于平缓才四目相对:“说完了没。”

      “我怎么就是白眼儿狼了!你没资格骂我!谈恋爱好聚好散你不知道么?半夜打电话告诉我你也不爱了你不记得了?”宋槐看他无动于衷,用尽全力一脚踢上他的小腿,“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骂自己,任何人都不行,你凭什么把我骂那么难听......你没这个资格。”

      几年前那个在停车场教育他的宋槐,此刻又重新站在面前。
      没人察觉出,重逢后他们的僵局,自今夜起打破。

      温诚点点头,似乎在妥协。
      几秒后他冷着脸把人往身前拽扯,再抬手揪着宋槐领口,隔着羽绒服,极轻极轻,“我看你今天脾气挺大,那你也骂我,来,怎么解气怎么骂,怎么恶毒怎么骂,把我骂到心灰意冷从此看你一眼都烦,也算你的本事。”

      “......”
      “骂啊!怎么不还口了。”

      “我不像你,动不动张口骂人。”
      “你这样我才看不起你。”

      “我用不着你看得起。”
      “.......”

      如站在街口的擂台上,比谁出的招更狠。

      温诚已经无所谓了,从前他看重的尊严和矜持,早被宋槐击得粉碎,在一个孤独狼狈的除夕夜被前女友教训,被骂,总比见不上她要好,他准备好接受宋槐用各种脏话攻击。

      “有毛病!”
      他挑挑眉:“就这点儿杀伤力?”

      “混蛋!”
      “连骂人都不会,”温诚讥讽的嘲笑她,“也难怪你每次反应都那么大。”

      “傻逼,你才是真的神经病,”宋槐又急又燥,全身血液都被那股气炸开了,“哪个人喜欢找骂啊!”

      “我喜欢怎么了,你怎么不骂我去死啊?怎么不诅咒我今天晚上被卷到车轮底下?”温诚没工夫陪她玩,一把将人拽到怀里,长臂夹着,大步向前带着宋槐走,她没反抗的可能,“说明你骂不出口,你不仅不想让我死,说不定还想让我多活几年,别他妈嘴硬了,承认吧你,不丢人。”
      饭店到教职工宿舍距离不远,两人以怪异姿势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进小巷子,地上积雪咯吱咯吱响。

      宿舍楼下房檐几个冰锥还在往下滴水,滴答滴答,“我来槐林做公益,蔡春泉和高沅峰都知道对我客气礼貌,再看看你,有点儿他们的学生样么?”
      温诚把她往楼梯上带。

      恰好门口宿管值班,拿着手电筒追出来,站楼梯口照着温诚。

      “诶,干什么呢?你谁啊大半夜的进教职工宿舍。”

      宋槐趁机推他,却被温诚搂得更紧,温诚靠在扶手上,避开手电筒光,对宿管笑笑:“除夕夜应该让家属陪同吧?”

      手电筒光束向下移动,照在他那块价格不菲的浪琴手表上,宿管勉强相信这男人不像小偷,“家属......什么能证明你俩是家属关系。”

      “她是我老婆,这怎么证明?谁随手带结婚证。”

      宿管愣了一下。

      温诚借余光看宋槐略显紧张的脸,心情无比愉悦,“让我当你的面和她接吻?不需要吧。”

      宿管讪讪摇头,转身趿拉拖鞋走了。

      温诚终于肯松开禁锢她腰间的手,他面色似是比刚才稍好些,而宋槐则扶着栏杆继续向上爬,公寓改造前是小型写字楼,每层楼梯两段,每段有二十阶,二三层中间还有消防夹层,爬四楼相当于小六层。

      “你别跟着了,”宋槐脖颈出了汗,楼梯间灯亮起,和光一同落在她身上的还有温诚那双眼,让她不得不加快步伐,“这是教职工宿舍,不是我在上海的二手房。”

      温诚不动声色跟在她身后,敛起一双清隽的眼,最终压低声音:“你是怕什么,怕我再缠着你睡一晚上?你放心,我没那么不识好歹。”

      “那你就赶紧滚,”宋槐步伐停顿片刻,“离开我的视线。”

      温诚并不生气。
      目光由下至上仰视宋槐,看她被厚衣服裹到臃肿的双腿,以及愈发急促的呼吸。

      他快走几步想扶着她。
      宋槐又一把打掉他的手,撑着栏杆缓慢向上爬,离开火锅店走了很长一段路,又折返回宿舍爬楼梯,她实在太累了。

      两人之间的寂静衬托脚步声,落在宋槐耳朵里,和剧烈心跳一个拍子,她不敢想今晚过后关系如何改变,或者到四楼率先被哪个老师发现,那槐林真能再传一次她的流言蜚语。

      与此同时,迈过最后一个台阶,进入四层昏暗的走廊,宋槐左右各看一眼,确保没人才朝宿舍方向走去。

      宋槐站门口拿出钥匙,转身问他:“你能不能走?”

      温诚匿在黑暗中,不回答。

      “你不走,我也不开门,”她一只手重新将钥匙塞进口袋,有心和温诚僵持,另一只手却再次被他攥紧,像铁钳似的惩戒般掣肘,极尽拖拽的让她往旁边走,他的手在她腰间口袋中游弋,颇具急躁的抽出钥匙,“温诚!”

      宋槐想抬手去抢,反被他轻易躲开。
      钥匙入孔,清脆几声门便打开。

      “别抓着我不放!”

      “你再喊,再喊把整个楼的人喊出来,你不是要维持见不得人的关系么?怎么自己不注意一下?”

      一字一句,都透露着温诚强撑状态下的酸楚。

      感情像巨大的网子,将他们整个人兜住,很难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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