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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再次探究 ...

  •   成年男女之间,有纯洁友谊么?当然有啊,只要你别过界,温诚坚信他的理念没错,又不是大火爆炒的一盘菜,菜和油只要一接触,就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立马熟透了。

      但这是他遇到宋槐前的观点。
      现在想想就觉得放屁,喜欢一个人就会冲动,没任何理由,明知概率渺茫却依然飞蛾扑火,浑身骨肉血液都焚在热焰里,天雷勾地火似的丧失理智,不叫爆炒,是油炸。
      ......

      菜很快上来,不出所料满满一桌子,主食米饭,鲜榨的玉米汁,浓厚酱香料汁里正烤着煎炸过的武昌鱼,鱼切成两面,均撒上层小米椒和葱段。鱼周围的汤汁煮着配菜,还有五六盘南北方常见炒菜。

      “吃不了,”宋槐给他拆筷子,“你点太多了,这多少钱。”
      “你别管多少,吃不了打包。”

      宋槐没再说,虽然觉得烤鱼和火锅没什么区别,都是放进去,煮一堆菜,但为了不扫兴,夹了一块进碗里,一下下挑着吃,鱼肉被分成颗粒状再咽下去。

      “你平时就这么吃饭,”他说,“还是看见我就反胃。”

      当然不是了,今天宋槐就反常,她并非毫无感情的干活机器,她也有情绪,她也会难受,会委屈,她也刚刚二十二岁,宋槐想起老师说的话,难受了你就哭,你委屈,就有任性耍脾气的权利。
      可是,谁会包容她的脾气呢?她耍给谁看?谁愿意看?

      如果哭泣是灵魂的发泄口,是鱼儿游到水面换氧气,那宋槐永远是堵塞的,处于窒息状态。

      -

      宋槐摇摇头,多夹了几筷子。温诚用公筷给她夹菜,这一筷子,那两筷子,把她碗盘全堆满,像极两座小山。

      “都吃完吧。”
      温诚收了筷子,搁盘子上再也没动,他是真没一点儿胃口,想和宋槐谈谈,却看到她两只哭红的眼睛,没忍心说,那件事儿就像空气一样滑过,无色透明不留痕迹。

      宋槐怔怔的看着菜,鞋尖不小心和温诚的碰上,确切来说是顶在一起。
      跟心知肚明一样,隔着鞋,谁也有触感,谁也装不知道,谁也不撤回去。

      片刻后开始像从前那样狼吞虎咽,食不知味的赶时间,两个腮帮子还鼓着,宋槐就又吃一口。
      小时候就这样,她被骂了,被掐脖子了,肯定会消极一阵,想重新套上坚强的躯壳,就死命啃馒头,吃到胃疼,第二天浑身长出新的刺,更坚硬,冷,无趣,不好接近。

      “诶,想被噎死么?能不能慢点儿,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你抢了。”

      宋槐喝玉米汁顺顺,她又干又燥,额角挂上汗珠,脸还被锅的热气弄红了,温诚看她红扑扑的脸颊,给那张冷脸添了温柔明媚,原来她也有普通小姑娘的轮廓,而非时时刻刻沉默寡淡。

      “我选的,这家怎么样。”
      “挺好的。”

      “下次还来?”
      “不来。”

      “.......你这人还真扫兴,至不至于,我和你是仇人?你的思维不会还停留在小学阶段吧,哪个男生喜欢你,你就讨厌人家。”

      “......”
      宋槐拒绝回答,然后看他。

      这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温诚,他是衣服架子,肩膀胸膛挺阔,与脖子将近直角,毛衣贴身显得整个人清俊落拓,五官更占优势,眉目间清棱棱的,深棕色瞳仁如无底旋涡,多看几眼就被吸进去,还有那张嘴.....微凉,柔软,亲吻时只用唇珠触碰。

      一场荒唐的回忆与审视,宋槐表面淡定,实际碗边的手早紧攥成拳。

      他身上集齐很多矛盾,混蛋,克制,有礼,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有魅力的。

      -

      吃过饭,宋槐坐上温诚的车。
      温诚走高架,一路飙的很快,他怕宋槐晕车,开了点儿天窗,让冷气进来些。

      宋槐坐直身,双手攥紧安全带,“温诚,我想吐。”

      “啊?”

      “我不吐你车上。”

      宋槐吃的又快又多,东西吃下去跟喝水一样,再吹上凉风,胃开始难受。不光胃,肚子也涨痛,牛仔裤快把她憋死了,偏偏还解不开羽绒服的牛角扣,胃里那股东西猛地往上反。

      温诚看宋槐抱着肚子缩在那边,头靠着门,脖颈碎发全是汗。

      “送你去医院。”

      “不去,回洗车行。”宋槐手掰扯着牛仔扣,怎么都解不开。

      “不去。”

      宋槐勉强直起腰,皱眉看他:“下午阿金找我有事儿,火锅店还得帮忙。”

      “会不会请假?”温诚好像开的更快,风嗖嗖的从玻璃缝隙钻入,沃尔沃在路上着急忙慌的狂奔,“宋槐,你能不能别自虐,生病了去干活,再吐人家车里?”

      “那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去我家。”

      “我不去!”宋槐一双眼睛,倔强的锁着他,命令他:“你现在就放我下车,阿金找我有事儿,下午给客户送货,我得跟着他去趟世贸。”忍着难受,字从牙缝里憋出去。

      “再告你一遍,生病别干活,很坚强?值得表扬?个屁,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的赚钱,要不要命了。”

      话说完,温诚也不顾宋槐什么表情,就差把油门踩到底了,四个车道之间来回蹿,只挑没车的道,前面有车磨蹭着挡路,温诚只能拍打喇叭,然后蹿道转弯超车,沃尔沃像变形金刚里横行霸道的霸天虎,着急,慌乱的跑。

      后面被超的司机探出头大骂:“燥你妈的燥!赶死你!”
      温诚也骂:“傻逼。”
      ......
      “温诚!”

      温诚声色有些冷:“别跟我提阿金,每天让你洗车有什么好的,这种人你就当回事儿了?”

      人阿金挺好一小伙子,跟宋槐差不多年纪,做事利索,情商也高,来回跑送零件说明人有耐心有毅力......优点还挺多,但温诚就是喜欢不起来,并且,不想和他做朋友,温诚不知道,解释不清。

      “还有,你不去我家去哪儿?火锅店蜷在沙发椅上?还是再来个劣质短租房,”他说着说着都气笑了,“你妹都住幼儿园了,你就不能把钱都花自己身上,对自己好点儿?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天天就喜欢自虐是不是?省吃省喝,什么都省!最后把钱搭进药里,这样你就舒服了对吧,怎么跟我爸一样呢你。”

      “......轮不着你教育我。”

      “我陈述事实。”

      “......”

      一路再无话。
      车就开的越来越快,从高架燥到温诚小区停车场里。

      熄火。

      两幢高楼间是风口,凉气冷飕飕的穿过,吹起两人衣摆。

      温诚看宋槐眼角湿润,尽管羽绒服厚实,站风里一吹,她看起来也消瘦,孑立,发丝在汗湿的脖颈里飘着,领口上的眼圈很重。
      他本来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在看到宋槐以后,全被她浇灭了,像块儿冰融化,从坚硬到柔软,软透了。

      “宋槐,来,上楼,我家里有胃药。”
      宋槐虽然没理他,但也跟着他走,坐电梯上楼。

      开门后,温诚先进去,两只鞋一揣就去电视柜下面找药。
      宋槐站在门外的垫子上,捋捋背包带,两脚不向前迈步。

      “怎么。” 温诚回头看她。
      “这么进去会把你地踩脏。”

      温诚看了眼她的鞋,起身走向鞋柜,抽屉一拉,全是40、41码的男士拖鞋,他找了双白色的摆在宋槐脚边,“穿这个,新的,就是有点大。”

      宋槐关门进屋,换上温诚给的拖鞋。
      她靠玄关的那面墙站着,看温诚翻箱倒柜,又抬眼环视他的家。

      从入户玄关那面鞋柜开始,这个家就干净敞亮,主色调为灰,又以各种深色作点缀,温诚似乎很喜欢黑白灰。

      刚装修时,家具花费他不少心思,奈丘钢琴键浅棕色组合拐角型沙发,棕与米白相间,莫兰迪色调比例专门调配,意式法拉利皮,柔和不突兀。茶几反而很小,简约大理石小圆几,和地砖同系列,像美短毛色;
      还有墙角三角状酒柜,他专门用来收藏各种酒,或喝剩的酒瓶,好多年过去满满一柜子;天花板上两个hermanmiller吊灯,不规则套环状,像路边概念雕塑,刚开始他觉得很诡异,但听到设计师访谈背后的寓意,竟然出钱拿下,它们是determinism决定论的具象化体现:凡事有因果。

      宋槐注意到电视旁两个落地音箱,抬手碰了碰。
      “这个打游戏用。”温诚边找药边回她。
      “在客厅?”
      “......电视联网下载就行。”

      还有小圆几上黑丝绒首饰盒里插着的两排钻戒。
      “你家这么多戒指。”

      “这是我从刚进db开始收集的模型钻,每出款新品前,都会制作定比例模型找人试戴,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参与的营销项目,每年的销量前五。”他说,“现在不收集了,无非就几块石头,何况这模型全是假水晶。”

      几年前他热衷收集,钻石的工艺复杂,每一款他都当成事业里程碑。设计出图、雕刻蜡、胶膜注蜡、倒模、砑光、抛光,选钻,镶嵌,最后质检,不过任何一样东西接触多了,都会倦怠、习以为常。

      或许就是此刻,让宋槐觉得自己该有个家,哪怕它不像样,老旧破小,但可以给她容身之处,从前她总觉得房子能给人带来什么安全感呢?砖瓦泥土堆砌的物什,全望海随处可见。可现在要她固守一个户口本过余生,是安稳踏实,再不会居无定所。

      记得槐林许多自建房,有钱人不跑筒子楼受罪,她住的那二室一厅,是姥姥的房子,姥姥死的早,没活过七十,宋槐刚记事儿起姥姥就瘫在床上,没多久便去世,给宋妍留下这套房,能住人可惜没大红本儿,闹了几年没下来,宋妍卖不了,干脆拍屁股走人,丢宋槐在家里自食其力。

      ......
      “找见了,你看说明书,该吃哪个。”
      温诚把三盒药都给宋槐。

      铝碳酸镁咀嚼片、胃苏颗粒、健胃消食片。宋槐翻了翻咀嚼片,适用于:1.慢性胃炎2.与胃酸有关的胃部不适,胃痛,饱胀,胃灼热感。

      “这个。”

      温诚给她倒水,按剂量剥药盒,看着她坐沙发上喝完。

      来望海漂泊的第一年,宋槐第二次去别人家,坐姿没洗车行那么随意,只搭个边并拢腿。

      温诚收拾杯子把药袋扔进垃圾桶,顺手揿开沙发边落地灯,侧眼看宋槐被光晕出柔软,又挪开眼,几个月不见还真有点尴尬,他除了想随口说几句打破沉默,更想抽根烟叼嘴里,让烟草狠狠让自己清醒。

      ——因为一段关系进入模糊。

      “......看电视么?”
      宋槐摇摇头:“不看。”
      “还难受?”
      “嗯。”

      温诚没再问。
      他去收拾主卧的床,被罩,被子,枕头,枕套,床单全换成新的。把原来全搬到隔壁,准备就绪走到客厅拉宋槐的胳膊。

      宋槐瞪大眼睛:“你干嘛。”

      “躺床上去。”
      “躺什么,我不睡,你别动手动脚。”

      温诚不想和她拉扯,“收拾好了你睡主卧,休息休息,” 可看她瞪着大眼睛就来火,不自觉抬高声音:“好心好意给你全部换成新的,还有你防谁呢,满脑子想的是我会对你做什么?放心吧我不是混蛋。”

      “......”

      宋槐顺着温诚眼神望过去,视线穿过走廊,确实有间卧室的床上一片狼藉,堆满床单被褥。

      “不想睡就看看你的熊猫眼,好看么?”
      “问你话呢,好不好看。”

      不好看。
      她昨天在市二院几乎一夜没睡。
      ......

      温诚把她安顿好,门一关,继续回客厅坐着。
      ......

      宋槐坐在床上,先看这卧室的布局。这是她第一次住男人的房间,表面再淡定都是假的,心底终归好奇。卧室整体灰色调,一米八的弹簧床,被子平整的铺展。床左右摆放落地灯,没有床头柜,再往前走倒是有座原木书柜,宋槐数了下:“七......八。”

      八层的书柜,深褐色原木,每层有五米宽,五到六块交错型空间,从下往上看过去,书柜里全是旧书,旧到纸张泛黑且蓬松。
      宋槐怕他突然进来,就把门锁了看,这不道德,但她好奇。

      最底层是练习册,在往上走,是卷子,课本,从初中到高中。于六七八层的高处,宋槐垫脚也够不着,往远站能看见,是专业书籍和推理小说,比如,《文案创作与活动策划》,《一切从广告开始》,《社群营销》,《新媒体运营》,阿加莎克里斯蒂大侦探波洛系列。还有地球仪、数学杯、奥数杯做点缀。

      宋槐走近,抽出一本练习册。

      扉页上写着:高二一班,温诚。

      他字娟秀有力,在笔画的拐弯处利落不拖沓,干净,有力量。再一翻,密密麻麻的题,全是对钩,优秀。

      草草翻几下,赶紧把练习册塞回去。

      这应该是她离温诚最近的一次,不是身体,是灵魂。她窥视他的从前,过去,旧物,拿着拼图的一角,去想象他以前完整的人生,去猜测他生命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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