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诡的新娘》PuddinC

6、诡界

　　如果给全世界最好哄的人排个名，江旭靖排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排第一。

　　他一秒就被哄好了，只是坐下来再次思考宁清方才说的话时，才发现，他能帮得上0个忙。

　　难耐的沉默蔓延在小屋子里。

　　“呜呜——”又起风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旭靖总觉得今夜格外漫长，现在几点了？

　　他瞥了一眼时钟，竟然还没到0点。

　　他忍不住看向宁清。

　　宁清又点了根蜡烛，屋内终于没有那么昏暗了，他取了纸笔，伏在桌上绘制着什么。

　　寂静的夜晚，四周除了笔在纸上涂抹的声音，就是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雷鸣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

　　江旭靖悄悄靠坐了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他并没有挨得很近，而是坐在了桌子的另一头，安静看着宁清绘制。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又被宁清所吸引。

　　他很喜欢宁清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模样，因为他曾经享受过那份认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这份认真独属于他，但很可惜……

　　江旭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没关系，至少现在能待在宁清身边的人是他。

　　江旭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静静欣赏着宁清的容颜。

　　也在这时，他突然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有些太过情绪化了，明明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好好陪在宁清身边，再也不乱发脾气。

　　对不起。

　　江旭靖在心里默默想着，他该多珍惜和宁清在一起的时光才对。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宁清停了笔，神情凝重：“旭靖，我记得小时候你总爱缠着我，但我要长时间修炼法术，没时间陪你，你就常去藏书阁看书等我，我想你或许知道的比我更多。所以，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听到藏书阁三个字，江旭靖的表情古怪了一瞬，又在宁清还没发觉之时恢复了正常：“……我得想想，以我看过的书来说，好像并没有类似的情况。”

　　“你确定？”

　　江旭靖又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能：“我从未听说过有鬼域会在短时间内突破几个等级，按照你说的，起码得有天乙级别了吧，还有那个漩涡……”

　　他的余光突然瞥到了宁清绘制的东西，声音猛地一顿，身体紧绷了起来。

　　宁清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你见过这个？”

　　宁清把那张纸立了起来，上面赫然是一团不规则的黑块，似随笔涂抹，但仔细看去，那黑块之中又有一些更黑的东西在交缠成型。

　　江旭靖脸色变得极差，他坐直了身体，紧盯着那张纸，声音低沉：“宁清，你再说一遍那个漩涡。”

　　宁清眼神微动，大抵是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便又再次描述起，只是才说了没两句，就停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看着江旭靖。

　　江旭靖的状态很不对，他整个人紧绷着，脸色越来越恐怖。

　　“江旭靖，你想到了什么？”

　　江旭靖缓缓将目光从那张纸上移开落在了宁清的身上，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复杂不已，竟让宁清无法看懂：“宁清，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

　　诡界，是一个除天、地、人三界之外独立而存的混沌之地。

　　三界本紧密相连，但不知从何时起，它们之间出现了裂痕，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愈来愈大，直至有一天，千千万万个诡界骤然诞生。

　　诡界阴暗晦涩，混沌无明，无因无果，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是以寻常生灵一旦被误入其中，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中，无法逃离，最后迷失自我，成为诡界中魑魅魍魉的一员。

　　魑魅魍魉不断互相吞噬，此消彼长，最终融合出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存在，这存在强大非凡，不受限于三界的规则，一切抵抗在祂面前都犹如蝼蚁挣扎那般，不值一提。

　　人们把祂称作——恶诡。

　　而凡诡界出现的年代，皆是动荡不堪。

　　直至数百年前，当时的几大天师联盟合作，以牺牲了成千上万名天师为代价，将所有恶诡全部斩杀。之后更是有四大天师耗尽全身精血，才得以将诡界与人间的通道切断，让世界重回安宁。

　　只是从那以后，天师一行也人才凋零，直到近几十年，道盟建立，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生机。

　　江旭靖说完，苦笑了下：“这是我在鬼市淘到的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说起来，当时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写出来的小说，转眼就忘了。直到我看到你画的这张图，我才想起来，里面对诡界入口的描述和你讲的漩涡一模一样。”

　　难道真有诡界的存在？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刚恢复平静没多久的人间又将陷入了炼狱之中。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嗒。”燃烧了大半的蜡烛突然一歪，斜斜立在烛台上，滚滚蜡油如泪水般滴落在那张绘制着漩涡的白纸上。

　　一滴两滴，蜡油滴出一颗浑圆饱满的蜡球。蜡球微微颤抖着，被层层黑暗紧紧圈着，无处可逃。

　　宁清盯着那颗蜡球，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我受伤意识不清的这俩天，道盟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江旭靖一时不明白宁清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特别的吗？没有，只是偶有些人会奇怪，你这在名人堂排名前百的鬼面大人会折在人丙级别的任务上，但人在江湖，哪有不湿鞋的，不正常但也正常。”

　　说到这，江旭靖还强调了一句：“只有我会千里迢迢赶来看你。”

　　“江旭靖。”宁清突然唤了一声。

　　“嗯？”

　　“我昏迷之前就把任务详情交给了执笔者。”宁清很平静地指出了其中的疑问：“可若是真的有诡界存在，那为何执笔者什么反应也没有，我想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它们拆解分析了。”

　　江旭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清：“因为上面写着，凡是当初参与过大战的天师，大多都失去了有关这场大战的记忆，只有少数人因为能力特殊或者足够强大才记得，其中一个就包括记录者本人。”

　　“现在又过了这么多年，记得的人这么少，天师又鲜少有后代，记录失传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执笔者，它们存活于世最久的也不过才一百五十年，离诡界之战这么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执笔者若是没发现怪异之处，可不会轻易上报，那帮老头子自然也没反应。”

　　宁清听完，眉心反而蹙得更紧：“这听起来更像是个传说而已，你真的觉得有诡界存在？”

　　江旭靖：“我不知道，但你若要问我，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不对。”宁清的绿眸中浮出一丝疑惑：“你说的是‘失去大战的记忆’，那再之前记录呢？为何从未听起过？”

　　“古籍上说，那些资料全都被销毁了。”

　　“为什么？”宁清讶异。

　　“因为……‘不可告人’。”

　　“什么？”

　　“不可告人。”江旭靖耸了耸肩，表情复杂：“上面就只写了这个。”

　　宁清目光微凝，这听起来更天方夜谭了，就像是不知哪路的神仙自编的野史一样。

　　但左右现在没有头绪，就算是编的故事，他也得调查一番，于是他问：“上面是否有提到还有什么人记得这件事？”

　　江旭靖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好像是有记载，只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了，恐怕要再看一遍才行。你想找这些人？他们恐怕死得骨灰都不剩了。”

　　“嗯，先试试，万一是真的，这些人说不定还有后代在，兴许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

　　宁清：“我跟你一起。”

　　“不必了，你先好好养伤，我去去就回。”江旭靖站起身，而随着他的动作，一丝血腥味也随之飘散在了空气中。

　　宁清这才发现江旭靖紧握着拳头，一抹鲜红从顺着他的手流下。

　　“你的手！”宁清担忧的走上前，没想到江旭靖竟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从窗口翻出去。

　　这家伙，今天怎么怪怪的。

　　宁清不惯着江旭靖，几步上前扯下了人，把他转了过来，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满是冰寒之意的眼睛。

　　江旭靖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

　　宁清若有所思，江旭靖看起来并不像他表面那般平静，反而情绪波动很大，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尚不知真假的诡界，是不是有点太“未雨绸缪”了。

　　“抱歉，那本古籍写得太真实了……我是说，只要一想到，要是你遇到的真的是诡界，要是你没有那么强，我是不是就会连见你一面都来不及就失去你了。”江旭靖笑得苦涩，略显慌张地握住了宁清的手腕：“宁清，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至少现在我还没事。”宁清语气软了下来，只当是他想得太多：“一切还没确定，也许那并不是诡界，只是某个强大的妖魔。”

　　说完，也不管江旭靖有没有被安慰到，宁清反手就将人的手掌摊开，这才发现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刺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鲜血缓缓渗出，一股淡淡的法术气息也随之冒出。

　　“……天残手不是让你用来伤害自己的。”宁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以江旭靖对他的了解，知道人多半是生气了。

　　“……对不起。”

　　宁清不应，而是转身回屋内取来碘伏与纱布，替江旭靖处理好才开口道：“等天亮了，我会去调查那附近是否有新的妖魔诞生，至于你，快去快回，我等你消息。”

　　“哦……”江旭靖看起来情绪似乎平复了不少：“那我先走了。”

　　“嗯。”眼看着人又要从窗口翻出去，宁清忍不住出声制止：“走门。”

　　“……不了，你这老旧小区，半夜下楼会被你那睡不着觉的邻居大骂。”江旭靖显然有过不好的经历，谈起这个整个人显得格外不自在，哪怕身体都跨在了窗口上，都还要提议道：“你要不要换个地方，换到我那去。”

　　宁清婉拒了：“这里鱼龙混杂，适合藏身，也方便行动。”

　　江旭靖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宁清，轻巧一跃，便从三层楼落下。

　　等落了地，他还不忘仰起头，贪婪地再看一眼倚靠在窗边的宁清。

　　而江旭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正前方，有一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玻璃朦朦胧胧映出了他的模样。

　　如果宁清在这里，他就会发现，镜中的江旭靖的右眼之下一片白净，那颗星星状的小痣无影又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