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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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雨冰叶待在观众席，眼睁睁看著。
及川彻无力的身影，手臂撑在地板，低著头，看不见表情。
水滴滚落地面，滚烫的眼泪和微凉的汗水不停流下脸颊。
“不甘心”的情绪尤为刺骨，失落、痛苦、难受都排在其次，强烈的不甘充斥整颗心脏。
但，就算是这种比赛，还是赢不了。
看似仅仅两分的差距，中间隔的是无数的心酸、以及无法跨越的距离。
白鸟泽的牛岛，眼神依然平静，就像是赢了也是理所应当一般。看在浅雨冰叶与及川彻的眼里，特别刺眼。
这就是县内、甚至国内都能排上名的初中生球员。强大到令人恐惧、恐怖到就像是球场上的怪物。
他的身影巨大无比、他的排球沉重无比，就算再怎么费尽全力的去挣扎，也会被狠狠地打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排球是向上的运动，但是败者，却只能低著头，忍住泪水。
输球的刹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便不由分说的席卷而来，像是在深海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嗓子堵住了、四肢无力动弹、无法呼吸。深沉又宁静的窒息感，淹没头顶。
北川第一列队以后，及川彻和牛岛若利面对面，握了手。及川彻的手仍旧在乏力的颤抖，牛岛若利静静的看著及川彻。
及川彻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转头离开了。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像是个小丑。所有努力、过去的汗水和刻苦，或是野心、期愿、好胜心，全都在一瞬间成为一场空。
北川第一的队伍一片寂静，及川彻他们的脚步越走越重，越来越累，其实想就这么在原地停了下来，再也不想往前进了。
没有人说话。
这是及川彻他们被牛岛若利彻底碾压的第二年。
——
浅雨冰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目光追随著前辈们的身影，来到了场外，却被散发出来的气氛钉在原地，不想再靠近了。
过于熟悉的表情、过于熟悉的姿态，仿佛历历在目，就像前一刻、每一刻的自己。
那是败者难堪而绝望的姿态，也是浅雨冰叶他自身的倒影。
他忍不住就这么远远观望著，独自品味、体会这种心情……浅雨冰叶想，及川彻，此时此刻和他一直以来的情感是相同的。
在这瞬间，他们的感受重叠了，成为了一模一样的，就像分享了脑袋和身体。
他们共享著对于“失败”的绝望。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做著相同的梦。
对于自身的痛恨、怀疑、悔恨、自责、屈辱，在输球的那瞬间，以及之后漫长的时间，只能不停去体会著这些消不下去的繁杂心情和念头。
这段时间，脑袋里面只能去思考关于比赛、关于排球、关于失败、关于自己的事情。吃饭和睡觉都变成了没有滋味和颜色的事情，麻木茫然的过著生活，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直到排球再次映入眼中，接著，身体就自发动了起来。脑袋中什么也想不到，却还是会习惯性的去触碰、追逐。
没有被完全击溃的人，最终还是会回来找排球。
浅雨冰叶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继续打排球，但回过神来，他的总是不停的去追逐著。
无论是那颗球、还是那道身影。
一边想著，浅雨冰叶就默默回北川第一了。
夕阳西下，比赛结束，就像一整天也落幕了，学生们也都回去了。
排球体育馆却亮著灯，紧闭的门缝中，传来了击球的声音。
浅雨冰叶握紧了手中的书包，冷静地打开了体育馆的大门。
果然，应该说，绝对会变成这样。
从浅雨冰叶的角度，能望见及川彻的侧脸，他严肃且专注的抛掷著手中的球，近乎咬牙切齿的模样。
及川彻的脸色虽然看似很不好，却比想像中的更加有力。在浅雨冰叶眼里，犹如在昏暗夜色中，试图发光的白矮星。
及川彻没有发现在旁偷看的浅雨冰叶，自顾自的抛著球，任凭汗水流淌下脸颊，也不去擦。
打完全场比赛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过度的消耗，他的肌肉都在颤抖，仍旧不愿就此打住。
“喂，及川，给我住手。”
浅雨冰叶身旁传来了有些生气的声音。
岩泉一拍了拍浅雨冰叶的肩膀，走进了体育馆。
及川彻喘著气，停下来，眯著眼睛说：“啊，是小岩和浅雨。”
“臭及川，你再这么练身体会受不了的。”岩泉一揍了他一拳，狠狠地骂道，“你未来不想打排球了吗？”
“哈哈……好歹在学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小岩。”及川彻轻挑的说著，眼神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异常沉重。
“……不好意思打扰了前辈们。”浅雨冰叶缓缓的说，目光直盯著及川彻，“但我有话一定要对及川前辈说。”
“哦？小浅雨有话跟我说？”及川彻故作轻松的眨了眨眼，“如果是安慰就不必，我心领了～”
再怎么用油腔滑调的语气，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黯淡的。
这是不想让学弟看见自己的丑态，想维持一点形象，在故意撑著。岩泉一想。
“不准再练，我在校门口等你们。”岩泉一瞪了两个人一眼，“其他事情，及川你之后给我等著。”
岩泉一转身离开了。
及川彻叹了一口气，“明明今天我们是一起输的，小岩却总是这么稳定。”
“好了，浅雨学弟，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必须要现在告诉我的吗？”
浅雨冰叶直视著及川彻的眼睛，毫不避讳的说：“你知道吗，前辈，我认为所谓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蛤？”及川彻轻蹙了眉。
“尽管只有短时间，我一直在看著前辈你们，想著：如果我更努力，是不是就能变得和你们一样。”
“但，我再怎么样也无法成为你们，努力是徒劳无功的。”
没办法赢的努力是无用的，及川彻明白这一点，他今天也深深感受到了。
浅雨冰叶快速的说著，仿佛自己也不想承认一般，“及川前辈在我眼里，强大到令人讨厌。”
“而像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输给牛岛——你是想这样说吗？”及川彻自嘲著。
“并不是。前辈应该有感觉到，我对你很苦手，”浅雨冰叶讲著敬语，内容却一点也不尊敬，“但是及川前辈，在我眼里，输球的你，比起天才更贴近人类；比起生来就处于高位的怪物们，你更值得令人敬佩。”
浅雨冰叶讲著害臊的话，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想要把憋在心里所思所想都告诉及川彻：“不要再输了，你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打败，我相信著。”
及川彻静静地听著，末了，仰头把手臂遮在脸上，低低的说：“不，我……”
“虽然我只是个不出众的人，跟前辈也不怎么熟悉，但就连我这样的人——就连我这样再怎么不及前辈你的普通人，也会想著一定要打败谁，狠狠地挫败他们。”
浅雨冰叶的声音像利剑一样穿刺过及川彻的心脏。
“而我想打败赢过所有人的前辈。”
“哈哈哈……”及川彻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期望可真高啊。”
听见及川彻的笑声，浅雨冰叶到这时才发觉自己刚才究竟对及川彻说了一通什么东西，感觉火烧似的难堪窜上心头。
他最后以故作镇定的微弱的语气说：“前辈可以做到，我相信我可以做到，那前辈也可以。无论要花多久时间、要经历过多少失败，我们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么就这样，前辈再见。”
浅雨冰叶说完后，快速鞠躬，转头想要马上就离开。
“等等——”及川彻拉长了声音喊。
“小浅雨，你就这么说完，怎么不让我回应？”及川彻笑了笑，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之后也不一定会变得更强。”
“我也很弱。”浅雨冰叶站住了，回头斩钉截铁的说，“但我一直有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因为我渴望著想要追上你们、赢过你们、再靠近一点。”
想要尽全力缩小彼此之间的距离，就算再怎么样也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这种期望和渴求，缠绕著浅雨冰叶至今为止的人生，曾让他苦不堪言，也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
“明明我们根本不熟，却跑来安慰鼓励我，你真的很奇怪。”及川彻点评道，“说了这么多，你二年级，有信心和我一起打败牛岛吗？”
“没有，但是我会尽力。”浅雨冰叶又回到了礼貌的姿态，“刚刚才发现，我很讨厌输球，也很讨厌看到前辈输球。所以如果双重输球，可能会被打击到再也站不起来。”
“说什么啊……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及川彻轻咳了下，“……谢谢你了，学弟，我会继续下去的。”
“不用你说，明年，我一定会打败牛岛的。”他的声音非常坚定。
初中生尚且还有无限可能性。就算在残酷的体育竞技场上互相厮杀，也有可能从中萌生出既轻薄微小、又无比瑰丽的，耀眼的自尊心。
浅雨冰叶不自觉的扬起唇角。他在见证著，及川彻的伟大征途。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