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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妖狐再现(二) ...

  •   “宝贝,你醒来了吗?”甄母敲了敲女儿的房门,“师父们要回家了,你得当面道谢,送别才对。”
      甄沃款款下楼,看起来气色不错,妖精并没有吸食她的气血,乔三妹想起《西游记》中的高翠兰,看来这狐妖比起往日的天蓬元帅要正派,三妹晃晃脑袋,蛊惑□□少女,罪行滔天,何必强加五十步和百步的比较?
      厨房里佳肴美馔,炙凤烹龙,甄沃知道爸妈昨晚担惊受怕,很晚才睡,一大早又起来准备饭菜,全家对这行人马感恩戴德,所以自己更得热泪盈眶,表现出“喜迎王军”的样子。
      当甄沃这位“主角”到访,亲朋好友不约而同地施以注目礼并围了上来,甄母扯着女儿的手臂走到叶乔二人的身边,发表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演说,动情之处,声泪俱下。
      甄沃发现众人的目光给到了自己,母亲晃动自己的手臂,父亲含泪严肃地说道:“瑶瑶,现在由你表达,对师父们不远万里赶来相助的感激。”
      此情此景,甄沃顺应民心地举起杯子,用最温柔和感恩的语气,配上诚挚真诚的表情说道:“这次非常感谢各位的相助,救我出牢笼,如果没有各位的倾力相助,我可能已经被妖精吃了,所以,感谢各位。”
      语毕,甄沃将牛奶一饮而尽。
      在人声鼎沸中,甄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的□□在应酬,大家为了她担心劳力,现在似乎迎来了欢欣的大结局,那么她绝对是幸福幸运的,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言不由衷,失落感充斥胸口。
      乔三妹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不对劲,甄家父母热情地招呼着师徒们,恨不得把龙肝凤胆都塞到几人碗里,席上众声喧哗,可落寞像水一样从伪装的缝隙流出来。
      饭毕,师徒一行人拒绝甄家递来的感谢费,准备告辞。甄父挡在车前,陈恳说道:“既然你们无论如何是不收钱的,那就带点我们自己种的菜吧!”
      叶乔二人见他们实在是客气,继续拒绝似乎不通人情,只好答应,又被拉回客厅坐着。
      午后的阳光灿烂中带着些慵懒的味道,甄沃躲在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枕着手臂,看那些浮动的光子是如何涂抹在墙上、地板上,把一切变得温暖祥和。
      “我想你需要一杯茶,”乔三妹把粉红花朵的白瓷杯轻置于其面前。
      甄沃一言不发,板着张脸,突然一把甩掉茶杯,蹭的站起来,怒气冲冲,“你来干什么?谁叫你来了!谁请的你!”
      当然是你母亲啊!乔三妹不想和她对呛,语气轻柔,“请问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吗?”
      女孩不说话,转身走到窗台前,摸摸多肉的叶子,又气恼地掐下一点,扔在花盆里,还是憋不住,吼道:“我不用你们管,你谁啊!凭什么管我,滚远点!烦死了,”她双手叉腰,白莹莹的脸上红彤彤的。
      乔三妹面对女孩的突然发难,警觉地了解到,这里面只怕另有隐情,她目光灼灼,问道:“你是不相信玄学道术,还是并不想驱除邪祟?”
      女孩闻言,一跺脚,抄起床上的枕头掷去,“滚!你以为你是谁,滚!”也不愿意再吐露多的信息,只是盲目地驱赶。
      见状,三妹只得离开,我们来此处是受她母亲所托,她自己的真实意愿被众人的意志裹挟,若由她自己做主,难说她会怎么做?
      后备箱被甄家父母塞得满满的,三妹垂眸片刻,对外头站着的甄母叮嘱道:“你们要注意关心甄沃的心情,这三天十分重要,如果摘下,那狐狸会复苏。有的时候人的心意是不一致的,父母和子女、旁观者和亲历者,意见并不统一,做法不相容,可对于一个家庭而说,一个人的行为直接影响到其他人,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甄母觉得她的眼神里包含深意,话也暗藏玄机,这或许是世外高人们的通病吧!喜欢讲一些玄之又玄的话,甄母点头称是,又扬起幸福的笑容。
      甄家人目送汽车离开,直到它向右转,再也看不见,才回院里。
      甄沃自从中专毕业后,在外游荡了几年,摇过奶茶,当过服务员,工作辛苦还薪水微薄。揽镜自照,镜子女孩笑靥如花,对于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而言,美貌就是第一生产力,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前途无量,没必要在单调乏味的工作中虚度光阴,埋没光华。
      于是开直播,拍拍跳舞的小视频,她颇有骨气,不肯擦边搞黄色,所以账号也不温不火,收入一般。拍拍头,反正在哪里都能直播,干脆回家,还省了房租,就遇上了这回事儿~
      甄沃心中烦躁,干脆做了一个视频来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妆容选择素淡系,破碎感要强;衣服不要花里胡哨的,白裙为佳,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嘛!视频发布之后,她隐隐有些期待,觉得这似乎会成为一个大新闻,一个爆点、奇闻,很多的转发和评论。
      或许,还会有很多人顺着消息找过来,米元樟镇会迎来一阵探访的潮流,无数网红拿着拍摄设备络绎不绝地来直播蹭热度。甄沃脸上燥热,即将到来的热度让她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
      想法很奇特,但现实十分平淡,或许是这世上吸引眼球的事情太多了,世人目不暇接,又或许是没给平台钱买推广,视频浏览量比以前略微性感些的浏览量更低。
      甄沃失望地翻了翻评论区,全是些毫无意义的话,甚至不与视频主旨相关。
      难道少女撞邪这个题材不够猎奇吗?网络世界向来十分热闹,人们为了一点小事都可以吵得不可开交,可一旦开始正经做账号,那就仿佛置身于冰雪世界,世界的熙熙攘攘都与己无关。
      甄沃看着手机屏,它仿佛结上了蜘蛛网,尘埃散布,散发着陈旧气息。
      倒是总有村民来家里喝茶,和甄父甄母讲一些牛鬼蛇神的奇异见闻,但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一些无聊的传言添油加醋后又老生常谈。
      甄沃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们,村里的王奶奶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她梦见去世的老伴给她托梦,描述着西方极乐世界的见闻,年龄大的老人尤其喜欢这些阴间世界的故事,毕竟他们离故去之期将近,于是搜集品谈这些灵魂故事,也是一种对未知焦虑的安抚。
      甄家父母一面听着,一面续茶,招呼大家吃茶点,甄沃叹口气,这件事情水过无痕,在旷日无聊的小山村里不过是一件可用来聊天的小事,颇具社交属性,倒无经济价值。
      她想起武峯给的聘礼,那些金条,该死的,如果那堆金条像其他鬼故事里一样,变成枯枝败叶,那她就真的心死了。
      她找了个由头,把妈妈拉到厨房,“妈妈,那些金条呢?”
      甄母压低声量,“我都存起来了,等过了这三天,看它变不变,如果不变的话,就存进银行里,作为你的精神损失费。”
      甄沃眼里有了一丝光亮,问道:“你放在哪里了?给我看看。”
      甄母拉着女儿来到自己卧室,从衣柜深处搜罗出一个小红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金光璀璨,甄沃拿起掂掂,又放进嘴里一咬,不错,像是真金。
      “妈,现在这些看起来挺真的,干嘛不趁早出手,万一到时候变成假的,我们不就砸手里了。”
      甄母把金条放进箱子,又把箱子小心关好,塞进衣柜,在上头放上层层棉被和衣裳,告诉女儿说:“那如果金店回收了,又变成假的了,岂不是害人。再说了,人家收金子的时候要烧的,万一这东西一烧变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怎么解释的通。”
      母亲这番话,说得她气闷,“什么鬼!你管他烧不烧,烧没了就不卖呗!烧不化就卖了!反正收不收是别人的事,我管这么多干什么?”
      母亲已经把柜门关上,用手推甄沃的背,两人推推搡搡地出去了。
      晚上,女孩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刚晒过的被子松软温暖,甄沃摩挲着胸口的小泥偶,陷入一种狂热的情愫中,对未来的幻想和期待一点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太阳穴,我希望未来是很美好的,不用上班,不用干活,可以买奢侈品,住市中心的大平层,乘游轮环游世界,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不能安慰自己以后会有,因为这些从来都不包括在一个普通农村女孩的人生轨迹里。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早上起来便是第四天了。
      可能是手滑,力用大了,或者是余毒未清,被妖精蛊惑了,甄沃一把扯下泥偶娃娃,抿了抿唇,扔进了衣柜,先睡一觉再说吧!希望晚上会有好梦。
      老树庄子的废井里,陷入沉睡中的妖狐耳朵突然动了一下,模糊的记忆停止遗忘的进程,反向恢复,愈发清晰。
      临近中午了,女儿还没有起床,甄母端着做好的饭打算送到床边,结果门又锁上了。
      “阿沃,开门!先吃点饭,吃饱了你再睡也可以。”连喊了几声,才听见女儿回应。
      “好的,你放在门口吧!”
      甄沃一整天都关在里面,一日三餐都可以省略了,连水都不需要出来喝一口,甄母心头一紧。
      接到甄母的电话时,乔三妹正在吃早饭,牛肉粉上辣椒油红彤彤的,这个消息让她停下大快朵颐的筷子。
      三妹对正在浇花的叶轻狂说:“它醒来了。”
      栀子花还未含苞,叶子绿油油的,煞是喜人,上面有三妹手欠时掐出来的指甲印,叶轻狂抬头看着女孩:“哦~她不甘心吗?”
      三妹知道他同自己一样,都看出甄沃道谢的勉强,只是请咱们去帮忙的是甄家母亲,她的诉求才是我们应该在乎的。
      叶轻狂放下花洒,“看来还得再跑一趟,不过,女儿不愿意的事情,父母强求也无用,这一趟,不过是让甄家父母看清形势,省的埋怨我们不作为。”
      乔三妹浮夸地猛烈鞠躬,“感谢师父,师父辛苦了。”
      “即为人师,不辞辛苦。”
      又回到米元樟,还是深夜,甄家父母依然在路旁伫立等待。甄母正欲开口,叶轻狂挥手打断,无需赘言。
      阿沃从二楼收拾好行李,蹑手蹑脚地下楼,眼光一撇,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处。
      阿沃大吃一惊,结结巴巴说道:“妈妈,我,我把箱子放到下面,上面房间放不下。”
      这理由说得蹩脚,甄母愁眉道:“为什么呢?断了不好吗?你心太大了,人妖殊途,会伤着自己的。”
      阿沃不正面回答母亲,只是反问道:“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么馋一个孩子,我做红烧牛蹄筋都不出来吃饭,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它又来蛊惑你了。”甄母神情落寞,“在家待着不好吗?和这种妖邪之物出去闯荡,难说能有什么好结果,你怎么这么傻?”
      阿沃放下行李,奔到妈妈面前,跪下,哭道:“妈妈,你放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我站稳脚跟了,我就接你们到身边,住大房子,过好的生活。”
      甄母俯身拥抱着女儿,不肯撒手,“我不许,你不能走,就待在爸爸妈妈的身边,知道吗?不要犯傻了,凤枭同巢,哪有好事?”
      母女俩一边哭一边推搡拉扯,武峯本隐身,见此情状,现身安抚,“阿姨,我不是坏人,我会好好照顾阿沃的。”
      “你当然不是坏人,你都不是人,”她尖叫道。
      听得此声,躲在卧室门后的甄父拿着斧头冲出来,一斧头劈向武峯,如同砍在金刚石石壁上,毫发无损。
      “唉!”
      武峯初入人间,兽性未驯,蓦然被激怒,脸上显现出野兽之形,杀戮之气震得甄家父母瑟瑟发抖,连滚带爬缩到墙角。
      见此情形,阿沃连忙出声制止:“峯哥!不要伤害我的爸妈!”
      理智瞬间重回高位,它缩回爪子。
      甄父大声叱问:“阿沃,你要和这样一只野兽为伍,万一那天你们吵架,他把你一口吃掉,你又去哪里后悔?”
      甄沃跺脚喊道:“它不会的,它对我可好了,是你们不对,一见面就是刀砍斧劈,还叫人捉他,就是这样他才会自保。他都不通人情世故,是我教导他,让他找你们下聘,好好讲话,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闹成这样,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吗?”
      甄父难以置信,喊道:“我们有什么责任?”
      阿沃牵起武峯的手,对着父亲,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老是用最坏的思想来揣测他人,本来是一件好事,结果你们一搅合就变味了。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拜托了,别再操闲心了,你们的处理方式只会坏事,换个思路,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大好事!”
      甄沃看着蜷缩在地的二人,可怜又可笑,或许这就是自己与普通人的区别,爸爸妈妈老老实实一辈子,也只是糊口过活,而我只能自己去创造自己的奇迹,是的,这是一个奇迹。
      “起来吧!我就不扶你们了,我手上还一堆的东西呢!”
      武峯听她所言,伸手接过行李,阿沃对着他甜甜一笑,“我会幸福的,肯定会。”
      刚打开大门,月色孤寒,门廊上,叶轻狂持长剑而立。乔三妹在一旁吃着椒麻鸡,她有些饿了,掰下一只鸡腿,问道:“师父,吃吗?”
      “等会儿。”
      甄家父母哆嗦起身,喊道:“师父,快请收了它!”
      武峯即知不妙,化作青烟逃离,叶顺着痕迹凌空而去。
      “好道法!”甄家父母感叹道。
      三十里外的山谷里,野草在寂静中勃然生长,吞噬掉人类活动的痕迹。草根处霍的钻出一只狐狸,龇牙咧嘴朝着叶轻狂咬去。
      剑如冰雪透明,带着凛冽的杀意穿透武峯的右肩,它缓缓单膝跪下,脸色煞白。
      “请放过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来人间除了沉迷女色,也学习了古诗词吗?”说话间,剑化作光点消散,叶俯视着被血染红的同类,没有了寒意。
      武峯伏地苦笑,“来到人间,我学会了很多,最深沉的,就是爱情,”他面色凄然,但眼神却弥漫着奇异的神采,那是他领略的爱情赋予他的魔力。
      “爱情?一只狐狸,不好好修行,反而迷恋红尘,荒废时光,你在糟蹋自己的天分。以爱情为筏子,放纵情欲,透支修为,你以为的爱情也会是一场笑话。本是同根生,妖类行走人间必须遵循相应守则,否则一定引来业果报应,希望你能及时勉励,重渡婆娑世界。”
      “只要你不杀我,我自然是可以重修的,”武峯抬头仰望,目光灼灼,“我犯了什么错?难道阿沃向你们求援了,要驱逐我?不过是她父母的意志,强权压迫却打着天理的幌子。”
      叶的笑容带着些许嘲讽,“你的生命取决于你,该如何过活,随你意。至于甄沃,你说得对,她打着她的算盘,人心所择,何道外邪入侵?”
      武峯听他所言,略带期待地问:“那你们不拆散我们了?”
      “不。”叶轻狂斩钉截铁,那女孩自有一番心思,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心,我们又何必妄自尊大、强加干涉,“我忙着各界穿梭,上下钻营,没心思‘带孩子’”。
      “你这只灵狐,启智开蒙晚,又耽于情爱,不通人心,做事更是横冲直撞,不讲章法,再和甄沃这样的人厮混为伍,只怕应劫身死之日不远,”叶轻狂语气淡然,但句句狠辣。
      武峯只听见他答应不拆散爱侣,内心满是喜悦,其他的话,就像是刮过草尖叶梢的微风,没留下半点分量。从他剑下逃脱,又得到叶不再干涉的承诺,万里山河,还有什么阻碍呢?
      两妖一块回来,甄家父母见状,不解地问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乔三妹插话道:“意思是这狐狸被罚的原由是祸害女孩,可女孩自己不同意申冤,那就不能算作罪状,既然无罪,我们师出无名。”
      甄父急切地说:“难道我们作为父母,不能代替她处理这件事吗?”
      三妹摇摇头,“她是成年人了。”
      阿沃有些烦躁,“好了!我个人的私事,能别开公堂会审了吗?苍天啊!我招谁惹谁了,现在,大家谁也别管谁,各顾各。”
      她欢快地一把抱住武峯,“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拆散我们了。”
      他快乐到抱着她转圈,天地万物旋转起来,晕晕沉沉中模糊但明亮的未来敞开了胸膛,欢迎这对爱人的到来。
      甄母无言以对,她从这段感情中看到了腐烂衰败的成分,可现在,她也无力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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