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反派表白之后》妺佳

8、陶俑变（5）

　　“昨日那事，我始终放心不下，今日一早便去金秀才府上打听了。”虞照青解释道，三人在管事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结果，金秀才府上竟是人去楼空。他本是地主出身，考了秀才便又回来收地租了，家里几代积攒，富得流油。起初我还以为府上遭贼了，后来问过邻里才知，是管事卷了钱财跑了。”
　　“那日送金秀才去天河庄的车夫原是个地痞流氓——难怪不懂规矩。不过我听说他嗜赌，回去以后就被债主套了麻袋。”

　　“那管事呢？”沈婵问。
　　“他卷了钱财，自然不敢再住秀才府，我沿途打听，终于找到他踪迹，眼下不知他要去哪里，便一路跟他到此。”虞照青补充，“也不知他知不知道金秀才到底是死是活？”

　　“他知道。”沈婵斩钉截铁。
　　如果小年说的是真的，那这管事一定知道金秀才已死。
　　“我们跟过去看看。”

　　前面管事端着矮胖的身体，没走几步就开始喘个没停，他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距离得远，分辨不清楚。
　　他走了一会，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停下了。
　　小院看上去十分简陋，管事进门前警惕的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打开门，肥胖的身体迅速卡着门进了小院。

　　沈婵三人紧随其后。
　　院门被推开，管事进了里屋，里屋很小，却处处堆满了金银珠宝、字画瓷器。他从怀里摸出那东西，是两三张薄薄的银票。

　　沈婵入神看着，手肘一不小心撞到了身侧的木闩，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管事猛地回头，斥声道。
　　虞照青从门后走出来，管事一见他连忙将露出一半的银票又塞回胸前，绿豆大的眼睛瞪得像只青蛙，“何人擅闯私宅？遭贼啦！来人啊，遭贼——”

　　他声音愈喊愈大，一道湛青色灵力封住了他的嘴，吵嚷戛然而止。
　　“怎么，如今这世道盛行贼喊捉贼么？”沈婵扫视一周，似笑非笑道。
　　管事一愣，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他拼命摇着头，嘴里呜呜，奈何被灵力封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是他想要辩解的愿望太过强烈，虞照青撤下那道青色灵力，转而束住他双腿。
　　“冤枉啊！仙师，我冤枉啊！”管事一张口就忙不迭叫冤。
　　沈婵不慌不忙，“金秀才府上一片狼藉，你猜，若是待他从天河庄回来，可会来找你？”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管事脱口而出，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漏了破绽。
　　“嗯？”沈婵紧追不舍，“继续说。”
　　“我……我……我说错了，老爷去天河庄看病了。”管事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装傻充愣妄图蒙混过关。

　　比泥鳅还滑头。
　　沈婵瞧了眼身后的晏深，仔细观摩他那张扑克脸，把面无表情的冷酷劲学了个十成十。
　　她朝管事走近，居高临下睨他，：“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还能少吃点苦头。我对你这些金银没兴趣，我只想知道，那日天河庄派人来送药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管事眼神飘忽，沈婵拉了拉晏深的衣角，一道银白色灵力在瞬息间化作锋刃抵在了管事的颈间。
　　“好好说。”沈婵慢悠悠地威胁道。
　　管事低头看了眼，咽了口唾沫，声音带颤，“……我说，我都说。”

　　“……老爷确实生了病，可那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这些年情况愈发严重了，老爷每日都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就是要去了。”
　　“他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我想着，这府上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终不还是要给了我们？我就……提前拿、拿了些去……“说到这里，他语句有些含混。

　　沈婵不在意他这些小心思，“继续说。”
　　“谁知道，老爷居然还是求到了天河庄那里去，去了一次后便开始喝药，对庄子里那个林大人是推崇备至……当然，我亦不是说林大人是欺世盗名之辈，只是那些谣传来的死而复生我是不信的。若真这么厉害，早就当神仙去了！”他颇有些愤懑。
　　“……不过之后，老爷还真被那劳什子药给吊回了命，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天河庄来人送药，结果老爷就死啦！要我说啊，指不定是那药喝死的……”

　　“不对。”沈婵打断他，她眼睛眨了一下，锋刃瞬间逼近，显出一道血线。

　　“啊啊啊——”管事惨叫起来。
　　“沈姑娘，莫要伤人！”虞照青阻止道。

　　他就要冲过来，却在半路被晏深拦住，沈婵没理会后面的混乱，她盯住管事那张因疼痛而扭曲成一团的脸，“重新说。”
　　锋刃随着她的话而更进一步，血色愈深，管事差点没疼晕过去，全身的肥肉都在颤抖着，“我说、我说，姑奶奶饶命啊！我全都说！”

　　姑奶奶·沈婵：……

　　“……我、我拿东西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我向老爷道歉，求他不要把我送去衙门，可是老爷不同意，逼我写了十倍的债条。”他比划着手，脸上充血，“十倍啊，我这辈子都还不起那么多钱。”
　　“但是没办法，我不想去衙门，只能签了那债条。之后，我便去买了点东西……”
　　他又开始含糊其辞。

　　“什么东西？”沈婵直击要点。
　　“……老鼠药。”

　　“我把老鼠药下进了老爷的饭食里，掐准了时间，那日刚好是天河庄来人送药的日子，待他吃下就将他放到榻上去，如此一来，我的嫌疑便可解了大半。”
　　“后来的事……仙师你也知道了。”管事满脸灰败，瘫坐在地上，“我全说了，句句属实，再无隐瞒了！那天河庄来的丫头也摸了尸体，她也可以证明的！”

　　这管事尽管一肚子心眼，但却是贪生怕死之辈。
　　听到这里，沈婵已然信了大半。

　　“行。”她颔首，锋刃消失。
　　“哎呦，谢谢您叻姑奶奶！”管事朝她直摇手，连滚带爬站起来找药瓶。

　　“等等。”虞照青上前来，他比管事高出一个头，提着他就像拎着一只猪仔般，“你跟我去衙门认罪。”
　　“姑、娘！仙师！”管事愣住，“您不是说不管我的事吗？”他惊慌失措，胡乱挥着手。
　　“虞公子送你去衙门，我又不去。”沈婵摊手，她与晏深先行离开，后面虞照青提着管事，嚎啕的声音不绝于耳。

　　出了小院，外面天色渐暗，最后一点橙色霞光被蓝黑色的天幕吞吃殆尽。
　　今日的夜色格外黑沉，忽得从空中卷起黑色的云雾，堆积成山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婵回了莲阁，躺在榻上，屋外卷起呼呼风声，半梦半醒之间，丹田微微灼起热意，白幕在眼前打开，她又变成了一团白色雾气，悠悠上升，在半空中，透过砖瓦房屋、亭台水榭，看到了不远处的双生八角楼里，有无数黑影升腾。

　　魔气？
　　她睁大了眼睛，门外陡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意识回笼，一颗心瞬间提起。

　　有人。
　　是谁？

　　她不着痕迹地伸手摸进了枕下，感受到一抹冰冷寒意，将匕首牢牢握在手里。
　　自那日林淮岚打晕她之后，沈婵便在枕下备了把匕首，以便不时之需。

　　窸窣的声音更近了——是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沈婵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
　　一个黑影映在了门笺上，隐隐绰绰地晃动着。

　　黑影更近。
　　黑暗模糊了一切。

　　就是现在！
　　沈婵一把将门拉开，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