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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告白 ...


  •   那一夜以后,你开始贪恋起小五的温暖,不再刻意远离他。屡屡你看向他时,眼神大胆而热烈,反而是他,触及你的目光时,脸便红了起来,然后移开视线。

      有一回,他在廊下看书,你坐在他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毫不避讳。这几年来,他长得越发好看了。都说极阴体质外貌与女子相似,但他不是,他五官俊朗,剑眉星目,不笑时眼神犀利,如冰山冷雪,只有笑着的时候才感觉柔和许多。

      他受不住你那强烈的视线,啪的一下合上书,看着你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你摇头坦诚道:“没有啊。”

      “那怎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啊!”你直言不讳,眼眸中干净明晰,不像是捉弄人的模样。于是他的脸又红了,心止不住的跳,忙打开书低下头不说话,嘴角却按耐不住的上扬。

      他一幅神情愉悦的模样,对你说的话貌似不生厌,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你不免荡漾了起来,便大着胆子问:

      “小五,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你的脸上虽然笑嘻嘻,心里却紧张的很。他若是说没有,那你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也要搞定他!若他说有……那你倒要看看这姑娘究竟是谁!

      “我喜欢的姑娘……”他转头看向你,目光盛满盈盈春风,温柔的环绕着你,“我有喜欢的姑娘。”

      “是谁?”你上半身凑近他,急忙去问。

      他不躲不闪,看着你的眼睛,声音如溪流潺潺,缓缓流进你的耳朵:“我喜欢的姑娘,活了许多年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总喜欢捉摸人贪零嘴。虽然做事时心思缜密,生活里却总是大大咧咧的,不太会照顾自己,倒让人放不下心,恨不得到哪儿都拴在腰间挂着。她还是个心软的人,遇见有困难的人,嘴上说不管,私底下却不知为那人费了多少力气。太过重情义的人,总会为此吃不少苦头……”

      “你说你喜欢的姑娘活了许久,那她芳龄几许?”

      他眉头蹙了起来,仿佛用眼睛问你“重点在这里吗?”,见你很在意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道:
      “算着估摸有近百了吧……”说着,他又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你,像是在跟你确认到底对不对。

      谁知你表情一变,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高声道:“原来你喜欢的是老婆婆啊!好奇怪的癖好!”

      他一听,脸色一下子拉下来,嘴唇抿紧,站起身来要走。你忙跟着起身拉住他的手,他脚步不停,却没有走的很快,你很容易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冬日的阳光照亮了大半长廊,白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朝着前方,看不清表情,高高扎紧的头发随脚步在身后摆动,闪着白金色的光,熟悉的朱栾香从每一根发梢逸散,萦绕在你的鼻间。

      “你生气了吗?”你问。

      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生气?”你不依不饶的问。

      他仍旧不回答。

      于是你加快脚步走到他身侧,转头看着他的侧颜,眼睛弯弯的。

      “你喜欢的,是我吗?”你说话的声音很轻,像一个小孩在和对方确认一个彼此间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他脚步顿了下,虽没有转头看你,脸却微微有些泛红。

      “你明明刚才就知道了……”他的语气有些幽怨。

      “谁让你说话拐弯抹角的,不肯明说呢!”你撅着嘴争辩道。

      他红着脸没再说话,只是手突然反握住你的手,宽大的手掌很轻易的将你的手包裹住,带来一种温暖安稳的感觉,充斥你的心房,于是你趁机将手指穿入他指间,与他同心交握相伴而行。

      阁中无事时,你常常与他黏腻在一起,最常待的地方便是书房。他在旁边练功,你在旁边陪着闲来无事,开始胡思乱想,眼睛到处乱瞟。

      突然间,你的视线定在矮榻上,莫名其妙的想起很多年前,他坐在榻上抬头看你,一双眸子眼波流转。

      正好他调息完毕,睁开眼转头看你。你微微一笑,拉着他往矮榻边走,让他坐下。

      他坐在榻上,眼神疑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你伸指挑起他下颌,让他抬头看你,柔声道:“你还记得吗?很久之前,你坐在这张榻子上抬头看着我,特别勾人,那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

      他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天,这些年来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过的,用这张榻子的时间不算少。

      正想开口问你,你的唇便落了下来,微凉的唇瓣相触,惊起一身颤抖,他睁大眼看你,你双手环绕他脖颈,放松身体倚向他,他抬手环住你的腰,任凭你的身体压着他倒在榻上,你的长发流淌而下,与他的发融合一体,如黑缎铺洒在矮榻上,难分彼此。

      他轻轻吮吸你的唇,似□□一颗蜜果,极静的房间内,只听见一片水声啧啧。唇瓣厮磨按揉,渐渐变得温热起来,亲吻间隙,从口舌中吞吐的呼吸在冰寒空气中弥漫成薄薄雾气,迷惑你的眼,你的感官。一切都如幻似梦,久久不能醒。

      你好像被他带入了情感的幻境,鼻尖跃动的熟悉气息,眼中映入的熟悉容颜,一切化作一双手,掀开记忆的纱帘,显露出名为过去的画卷的一部分,与现在竟然奇异的重合在一起。

      “傅融……”唇齿相触的间隙,你的唇瓣不受控制的抖动,无意识的将这两个很久未曾说出的字和气息一同吐出。
      你突然梦醒,双手推开了面前的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为什么……那瞬间自己会把他认作傅融?!

      他毫不知情,只是凑近你关切的问:“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你不敢再去看他,转过头去,一手扶额,很长时间都无法接受自己把他当成了傅融。他看出你状态不对,很贴心的没有说话,起身倒了杯茶,送到你面前。

      你接过茶,抬头看他,他虽不问你原因,但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想自己大概是把他吓坏了,便把刚才的烦恼抛之脑后,安慰性的朝他笑笑。

      “我没事了。”

      他点头,俯身用手捧起你的脸,用温柔的目光抚慰你的脸,柔声道:“没事就好。”

      他的目光如此温柔,让你鼻头一酸,你抱住了他,把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沉浸在他的气味与温度中,舍不得离开。
      可越是舍不得,心中的愧疚越发的胀大,把整个胸腔撑得发紧,叫人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即使这段时间你们如胶似漆,但每当小五去翳部时,你提出要陪着他去,他总是不同意。问起时,他便说:“去张首座诊室前,须得沐浴更衣,检查周身是否有羽毛尘土,然后净手一刻钟后,方可入室,实在太麻烦了。”

      你听他这么说,想到张仲景洁癖的严重程度,也就打消了陪他去的念头。

      但偶尔心血来潮,你还是想去找张仲景谈谈小五的身体。所以那天你也没来得及跟他们知会一声,就独自往翳部去。

      翳部弟子见你来了,知道你是来找张仲景后,便请你先到净室清洗。你摆摆手,道:“我不进诊室,就在门口与张首座说几句话就好。”

      说着,便自顾自的往诊室走。
      诊室大门紧闭,隐隐有几句说话声从里头传来,听得不真切。

      “本座的话,你打算何时跟她说?”

      “这件事不急……”

      “不急?!你究竟有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

      你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想也不想便推开门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里头俩人被你吓了一跳,神情晦暗不明。

      张仲景不怪你唐突,反而道:“广陵王你来得正好,你让他把那件事告诉你!”

      于是你转头问小五究竟是什么事。他看着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张首座……让我问问你关于诊金的事。”

      张仲景听他这么一说,脸瞬间沉了下去,鼻子冒出一声“哼”,抬起脚便朝门外走去,没成想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脸色阴沉的问你:“你来之前有没有沐浴更衣?”

      你诚实摇头,于是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进入诊室将小五轰了出来,“砰”的一声把你们俩人关在了门外。

      你看着紧闭的门扉,转头问小五:“我又没进去,他怎么脾气这么大?”

      小五没有看你,似乎有什么心事,喃喃道:“或许是因为我还欠他不少诊金吧……”

      回去的路上,你们碰到了葛洪。葛洪这几年都在山下,与你许久未见,心血来潮与你闲聊几句,但视线不停的绕着小五转。你担心他仍然在打小五的主意,挪动脚步挡在小五前面,企图挡住他的视线,但很快你想起小五的身量早就超过了你,你的身子完全挡不住他。

      你正想着要想个什么借口带着小五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葛洪突然话锋一转道:“小广,听说你与你徒弟结成了道侣?”

      葛洪今日才回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知这个消息,说明整座隐鸢阁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在外时,你们俩行为举止毫不忌讳,想必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师徒相恋,大多数人会视为不伦,但或许因为早在你将小五收入门中那刻,门里的人都默认终有一天你会利用小五双修增进修为,所以即便是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的关系,也没有惊起太大的骚动。

      你朝着葛洪坦然点头,还以为葛洪又要趁机教训你,毕竟他与左慈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只是笑了笑,道:
      “小广啊,你这口味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你这新欢,与你当年的副官长得可是越来越像了……”

      “葛洪前辈!”他话一出口,你的心便慌了起来,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急忙出口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道:“听翳部说水镜先生近日睡眠不大好,不知你有没有去看过?”

      话题说到水镜先生,葛洪很快就被牵走了。在此期间,你偷偷去看小五,他面色如常,似乎没有把葛洪的话放在心上,你偷偷松了口气,但葛洪的话久久萦绕在你的心头。

      “你这新欢,与你当年的副官长得越来越像了……”

      你感到发虚,一颗心不安的跳动,像是撒了场弥天大谎,时时刻刻都在害怕东窗事发,害怕小五得知了你心中的隐秘后会唾弃你,离你而去。你只能转身抱住他,企图通过这个举动让自己安稳下来。

      “怎么了?”他抬手拥着你,柔声问。

      你埋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内心一阵挣扎后,缓缓道:“无论他们对你说什么,你相信我,对我而言,你不是其他人,我现在爱的人是你!”

      你话音落下,就感到他的臂膀慢慢收紧,抱紧了你,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表达出面前的人此刻是如何的快乐而满足。

      “我相信你。”他轻声道。

      你闻言,不禁也抱紧他,闭上了眼。在这熟悉的怀抱里,你感到这颗心渐渐落到了实处,安定了下来。

      几日后,你在院落门口看见一道淡青色的人影,竟然是张仲景。他见你,便迈步向你走来。

      你问他:“张首座来了,怎么不进客室内坐着?”

      他道:“里面杂乱,还不如外头干净。”

      你眼角微微抽搐。虽然知道他的性格就是这般直言不讳,但不妨碍你听见时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爽快。

      他显然也不在意你的脸色,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本座这次来找你,是为了那个极阴体质的孩子。”

      你一听他要说的事与小五有关,便立刻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笑道:“小五每次从翳部回来,什么也不和我说。我先前就想去问问你是什么情况。”

      他听你的话,蹙眉道:“你还记得那天本座让他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你道:“自然是记得的。”

      “他对你说了谎。”

      “我知道。”你坦然点头道:“他不会撒谎,我一看便知了。但他若是不愿说,我也不想强求。”

      张仲景道:“他不愿说,本座也不该多管闲事。但那孩子对自己的事不太上心,本座若是不说,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本座来便是要告诉你,他的身体,最近突然急转直下。”

      你心底一惊。张仲景既然能和你说这话,一定是再三确认过的,多半不会有错,但你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道:“他最近看起来还不错啊。张首座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这只是表象,实际上他的身体一直在勉强承受阴寒之气带给他的影响。阴气对他而言,就像一根木棍所能承受的力。若是施加的力在承受范围之内,自然能够承担得住。但他体内阴气聚之不散,就好比力在不断的增加,若是有一天承受不住了,他这根木棍就会断裂。就目前来看,他这根木棍已经触碰到了所能承受的力的临界值。”张仲景沉声道。

      你闻言,急切上前一步追问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他摇摇头道:“很遗憾,他的结因非比寻常,以本座目前的学识无法医治他。但在来之前,本座曾去拜访过葛洪前辈,他告诉本座,如果有人可以帮他调和阴阳,或许能改善他的体质。”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放在你手上,道:“这是从葛洪前辈那里取来的功法。但这终究是你们二人的事,你好好考虑。”

      你心里憋着一口气谢过张仲景后,亲自将他送出院子,等回了书房,一面拿起书草草翻阅,一面想起刚才张仲景说的话,一阵心火翻涌而上,气得什么也看不进去。

      这么大的事,小五他却从来都不和自己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越想越难过,等不及他回来再质问他,“啪”的一声将书拍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小五的心纸君,怒气冲冲问他现在人在哪里,他听出你正在生气,告诉你位置后,还问了一句怎么了,但你正在气头上,没回他便断了与心纸君的连接。

      等你赶到小五的位置,发现葛洪与他站在一处,手里抓着他的手,一脸戏谑,眼里满是试探,而他背对着你,神情不明。

      此时你是正要爆炸的火药桶,想也不想就上前扯下他的手,将他们的手分开,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然后对葛洪道:
      “前辈刚回来就对我的人动手动脚,未免太过分了吧!”

      葛洪见你来了并不慌张,反倒是小五脸上更白了几分。葛洪抬手在脸面前缓缓扇动,阴阳怪气道:“小广在哪里吃了火药,味道那么重?”

      “那前辈可要小心点,保不齐我这一肚子火药什么时候就在你面前炸了!”

      你冷笑着丢下几句话,全然不顾自己失了礼数,拽着小五径直离开。

      你一路上拉着他疾走,脚步间雪尘飞扬。他跟在你后头,沉默了许久,刚冒出一声“你”,就见你刹住了脚,转身,伸手攥紧他的衣领,骤然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身体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一张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却还是强作镇定的,扯起嘴角道:“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你听他的意思,便觉得他刚才和葛洪的谈话内容与他的身体有关,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委屈,鼻头一酸,眼前瞬间被泪水淹没,声音里挟着掩抑不住的哽咽。

      “所以,关于你极阴体质的事,你可以和其他人商量,唯独不肯告诉我?如果我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直到你死的那天,你才让人通知我你死了?!”

      他怔了一瞬,肩膀放松下来,突然笑了。

      “你说的原来是这个。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看你现在哭的……”

      他双手捧着你的脸,用指腹轻柔的抹去你脸上的泪,道:“不要哭了,我又不是马上就死了。”

      你赤红的眼睛愤恨的盯着他,握住他的手偏过头,狠狠的咬住他的手指,他“嘶”的一声,一滴血珠从他的手指渗出,一点血腥在你的舌尖慢慢晕开。

      你听他吸气,察觉自己太过用力,便缓缓松了口,说话间,唇还贴着他的伤口,血在你的唇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残红,像开败了的花的颜色。

      “我没有那么脆弱,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任何困难。不要那么自私……不要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着他,近乎哀求。他淡色的嘴唇微微阖动,眼中混杂着太多情绪,纠结,害怕,还没等你看到更多,他突然抱住了你,紧紧的抱着,像是害怕你会推开他。而你在他的怀里等了很久,耳边只有漫长到令人害怕的沉默。你突然感到发寒,刺骨的寒意由四肢慢慢蚕食至百骸,身体不可抑制的开始发抖。

      他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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