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婚嫁给小郎君》子瀛

38、哑奴

　　宋九霄不告而别，只让店里的小厮给阴决带了口信，让他把解药给云生，再给他点钱打发了。

　　遇到麻烦事就推给他。阴决暗骂，可还是把宋九霄早就给他的解药配方和十两银子准备好。

　　湄儿和宇文粱听说宋九霄早早出发，一起骂他睡得太死，早饭都没用，就启程追着宋九霄去了。

　　阴决唯一的小厮小五负责搬运账本，还要照顾绑着手脚的荆蓝，压根没功夫来管他。原本想让小五转交云生，小五没空，阴决又想让客栈的小厮转交，刚开门就看到云生站在他门外。

　　阴决把包裹递给他，有些抱歉：“阿鹰不知道怎么，先走一步，答应你的解药配方在里面，你自己去药房抓了熬汤药喝就好了。”

　　云生不接。
　　想到这一路云生有多难缠阴决咬牙切齿，心一横，觉得自己也得像宋九霄一样无赖，才能把他甩了。

　　一把将包裹推给他，阴决扭头就跑，一口气钻进马车，卷起车帘盯着窗外是否有人追来，也没功夫管身边朝他瞪眼睛的荆蓝，催促着小五快些离开。

　　看着马车渐渐远离客栈，熟悉的身影也没追上来，阴决终于松了一口气，看荆蓝都顺眼了许多。

　　阴决抽出荆蓝嘴里的布团，有点同情地拍拍他：“咱俩都是上头有人的人，没必要看我不顺眼，我这一路好吃好喝，也算的上是照顾你了吧！我唯一的小跟班都只照顾你了。”

　　荆蓝冷笑，三角眼幸灾乐祸：“听说昨天你办丧事，宋鹰命硬肯定死不了，谁死了？”

　　“这么说来你还见过，是方远。当年你设的局，宋九霄要不是多亏了他跑得快，真差点被你抓了！”

　　“他？”荆蓝看向远处愣了片刻，随即冷笑，“跑得那么快，难怪，原来是着急投胎。”

　　阴决被他阴阳，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能有个人说起同袍，哪怕是敌人也想聊一聊。宋九霄很少聊起以前的人。

　　是啊，连香烛牌位，神佛鬼怪都不跪拜，还能指望她说些什么呢。

　　她一直只看着前面，偶尔被喊着回头，也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身后满目疮痍，怕是不敢多看。
　　可曾经的情谊，他也有很多想和她说的，又怕牵引出她难过。

　　宋九霄也不像以前，如果不是有事，经常一个人坐着。话少了，似乎感情也没那么亲了。

　　不知道是她故意疏远，还是本就是冷僻的性子，以前只是觉得他们有用才刻意拉拢。

　　如今看不懂，当年也未曾看懂。他的算计，宋九霄十有八九都会听，可其他人不知道，阴决自己知道，最终决定她是否输赢的，往往就在她否决的那一两个计谋上。

　　有些事，就算努力，到底也比不过天赋。还是干些自己能干的。比如……阴决抚摸着账本，只要人活着这账就算不完。

　　“他怎么死了？病了？”荆蓝打量阴决。

　　“嗯。当年退伍之后，他带着赏金准备去都城闯荡，听闻皇子之中，贤王冷僻，太子孤傲，四皇子五皇子唯太子马首是瞻，六皇子入了仙门久不在都城，唯三皇子宽厚，就投奔在他手下当差。方兄说，当年都城每年春日会由世家举办一些竞技活动，彩头丰厚，他就自告奋勇报名长跑，的确得了头筹。”
　　“哼，蠢货。”
　　荆蓝鄙夷冷哼打断他的话。

　　“的确，跑得快，脑子并没多聪明。得了头筹当晚就不知道被谁打折了腿，关在闭塞柴房数日，错过了治疗时机。衙门的鸣冤鼓敲了，被拖进去打了一顿，又被丢出来。他投奔那位仁慈的三皇子，从始至终，都没露过脸。”阴决看向窗外旷野。

　　荆蓝眉头皱起，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境遇，眼中嘲讽转为怒其不争的不悦：“他那个脑子，怎么有胆子去皇城？就算宋九霄去了，都要被扒下一层皮。”

　　“当年分开时候，只看不惯他嚣张。仗着救了阿鹰一命，捞了不少，连阿鹰最喜欢的那匹马都抢了。想来没了将领的名头，他到底不服阿鹰，如若不是他执意要走，留下来也不至于如此……”

　　“他自找的。”荆蓝对每次都被宋九霄识破设局咬牙切齿，却她不在这十年，阴决也不在边塞。他再也没有对手。

　　这十年周围人都巴结他。

　　日子却过得十分无趣。梦回几何，宋九霄雪夜单枪匹马偷袭时的刀光出现，他不再被吓醒，而是难得的亲切美梦。

　　这次来寻宇文律之子，也并非一定需要他来。

　　只是他的确还想再和宋九霄交手，自告奋勇跟着宇文粱一起。

　　阴决没忍住长叹：“同袍多年，过命的交情，到底留不住。阿鹰说的对，人各有志，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你倒是看得开。我看你就安慰自己吧，那周子珺的妹妹摆明了没看上你，就你上赶着献殷勤，丢不丢人！”荆蓝撇嘴。

　　“你懂什么！”提到周湄儿，阴决挺胸抬头，“我们可是青梅竹马！”

　　“我看的不多，只看到两次。”荆蓝坏笑，“每次宋鹰在，她眼睛就黏在宋鹰身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自欺欺人啊？”

　　阴决抬起眼帘，也露出阴损，指了指他的鼻子，“等你死了，我肯定让我手下的小医童把你剖了，看看你肠子是不是都是黑的。”

　　两人不再多话。荆蓝也不顾及，被绑着手腕，手指也能活动，抓他的点心吃。

　　马车颠簸走了两个时辰，才第一次停下。小五：“掌柜的，驿站到了。”

　　“好。”阴决看了眼睡着的荆蓝，走下马车。反正荆蓝为了找宇文律的孩子，只有宋九霄知道在哪。就算放了他，也要去找宋九霄，跑是不会跑的。

　　下了马车，阴决嘱咐小五喂马，准备去解个手，舒展一下筋骨，扭着腰走进驿站，余光看到熟悉身影，转头定睛一瞧，惊得张大了嘴：“你——”

　　牵着白马的白衣书生……不是云生又是何人！

　　“你、你会骑马？”阴决上前查看，“这马是哪来的？”

　　云生点头，指了指喉咙，示意他还不能言。

　　阴决无语地把他再次上下打量。

　　这人还甩不掉了。

　　可就算他真用自己给的钱买了马追上来……难道真的能比小五还快？他若是追上来，小五肯定知道啊。

　　难道他知道近路？

　　阴决满脑子疑问，最后只问一句：“你是要去找宋九霄？”

　　云生抚摸着白马，听到他的话，点点头。

　　“行。我不拦你。”

　　阴决一拍脑门，转头去出恭冷静一下。

　　宋九霄安排的任务他是办完了。

　　至于这云生死缠烂打，那就不归他管。

　　阴决走了一半，回头看向云生远远望着他微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解了手，阴决左看右看没看到云生，一溜烟回到马车，催促小五快些离开。

　　车窗外风景飞速后退，阴决往荆蓝身边坐了坐。

　　至少是个活人。

　　两日的路程。

　　宋九霄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清晨赶到城门外。

　　三三两两的菜农扛着扁担菜筐蹲在路旁等着进城。宋九霄用两个铜板换了些萝卜菜叶喂给无敌，欣慰它还能跑得这么畅快，打量四周护城河。

　　昨日清晨她先跑了。

　　湄儿不知道怎么样了。宇文粱倒是不用担心。阴决应该会安排好后事，把荆蓝给她押来。

　　之前她抽空写了解药房子交给阴决，以防万一自己有事来不及交代，真让云生一直做哑巴。

　　应该被阴决打发了吧。

　　宋九霄长长呼出一口气。天上被朝阳染红的云都开始刺眼，她闭上眼，再次睁开，低头看到云生。

　　嗯？云生？

　　宋九霄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牵着白马走到面前。

　　白马从她手中叼走最后一根萝卜。

　　无敌有些生气，马蹄不满地原地踩踏，想踢那抢了最后一根萝卜的白马一脚。

　　云生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宋九霄后退，但牵着无敌，白马挡住了上马的方向，另一侧又被云生拦下。

　　只有弃马而去。

　　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躲啊？

　　反正不记得了。还说不定是谁先起的头呢！说来这云生也算趁人之危，小人！

　　安慰自己一番，宋九霄鼓足勇气抬头准备骂他，刚抬头就被他伸手，下意识缩起脖颈。

　　来的路上，柳絮纷飞，云生摘去她头发上的柳絮。

　　宋九霄缓缓睁开眼睛。眉眼温柔的男子眼角微红。她愣住，任由他替自己捋顺发丝。

　　没在他身后看到熟悉的人，宋九霄看到他牵着马，好奇：“你会骑马？”

　　云生微笑点头。似乎有些得意。

　　“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宋九霄觉得有些荒唐。

　　通行这么久，她似乎对眼前的男子，还是一无所知。

　　云生拉起她的手。

　　城门缓缓降落。

　　他努努下颌，似乎在说，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宋九霄低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发现自己没有想甩开他。

　　每次疲惫无奈，他都会从天而降。

　　“云生，那贤王倒是个知人善任的，派你来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