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婚嫁给小郎君》子瀛

29、哑奴

　　宋九霄就这样提着刀，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两个守卫，敲开了本家大门。
　　见到开门的小厮吓得后退了两步，腿软哆嗦地转身跑进了屋，一边跑一边喊：
　　“三、三房的当家回来了！”

　　宋九霄踏进正厅，看着坐在主位的大伯母和二伯母，拱手：“大伯母、二伯母安好……昨日归来，宋鹰特来拜见。”
　　看了一圈四周，宋九霄欣喜：“今儿是什么日子，人倒是齐全。大伯母娘家这么多人都在。”

　　大伯母温氏缓缓开口：“昨日既然到了，怎么不直接来？多年不见，到底是生分了。”

　　“昨日匆忙，本是路过，不想叨扰。没想到今日寻来个麻烦，想来还是要和您二位知会一声。”宋九霄上前，示意阴决，“我明日就要离开，临走前，有些事账目需要交代一下。”

　　阴决行礼，还未开口，就被温氏身后的肥胖男子打断：“我听说你们和朝廷做生意弄假货以次充好！可有此事？”

　　宋九霄眯眼看向说话男子：“这位是……”

　　温氏举起茶杯：“他是我娘家侄儿温羌，按照辈分，你该道声表哥。”

　　“哦，温表哥。”宋九霄微笑，“不知表哥是哪得的消息，我倒是未曾听说。”

　　“店铺都被官府查封，掌柜的不知所踪，肯定是跑了！你包庇下人还装傻！”温羌冲上前，指着她，扭头对温氏和田氏告状：“明明满门英烈，若不是因为她失贞失洁，大逆不道，澜儿在婆家怎么会被日日刁难！”

　　“够了！”温氏狠狠落下茶盏。

　　茶盏碎裂。茶汤洒了满地。

　　“阿姐，大夫都说了，你肝郁气滞，最是不宜动怒。”田氏给身边的年轻女子递了个眼色，“去倒新茶。”

　　温氏冷哼：“我可不像你性子好，敢怒不敢言，阿柳都这么大了，还要被被昨日那些腌臜污蔑欺辱，受些窝囊气！”

　　宋九霄看了一圈，抓了把椅子坐下。宋柳刚倒了茶，一杯递给温氏，一杯送到她面前：“阿姐请用茶。”

　　“多谢，”宋九霄接过茶杯闻了闻，笑着打量羞答答的宋柳，“柳儿表妹可有心上人了？”

　　宋柳垂着眼帘：“阿姐说笑了，我哪有机会认识外男。”

　　“哎，这就是做长辈的不是了。总要趁着三月三或元宵节热闹日子相看相看，好过从这个院子蒙着头直接到了另一个院子，连这外面的天都没怎么好好看过。”宋九霄拉着阿柳青葱般的手指感叹。

　　宋柳红了脸，躲到田氏身后，余光瞥了眼旁边年轻小生。
　　小生察觉到宋柳的目光，稍稍站远了些。
　　宋九霄看了眼小生，觉得眼生，招手把阴决喊到身边：“那小生是谁啊?”
　　“我药房下的一个小学徒，和灵儿一起学医的。”阴决低声道，“之前给二房看眼疾，二房觉得他心细，就介绍给大房了。大房正值七七之年，脏躁厉害。”
　　自己人啊，可以可以。

　　“宋家出你一个大逆不道已经够了！还想教坏阿柳不成！”温氏眼中冒火，“你昨日刚回来，今早那媒婆就被割了舌头，你、是不是你干的！”

　　媒婆被割了舌头？
　　想到昨日媒婆嘴脸，再加上湄儿的解释，宋九霄心中对媒婆没有一丝同情。
　　估计不止她一个人觉得那舌头不干净。
　　“不是我。”宋九霄挑眉，再次看着四周的人，莞尔一笑，“你们今日聚在一起，就在讨论此事？”

　　“不是你还有谁！”温氏猛拍扶手，“那贾世宏虽然容貌普通，却也是个痴情人，你却不但割了媒婆的舌头，还把他打个半死，今日一早，他的家仆就去衙门告状！”

　　宋九霄摊手：“如果真是我做的，知府怎么不来抓我呢？”

　　“还不是多亏了澜儿替你说情！再加上那贾世宏没看到凶犯，证据不足，才免抓了你去受苦！”温氏说得激动，擦了擦眼睛，“可怜澜儿不知又要被那婆母如何为难了……”

　　“这么说来，那姓贾的并没看到凶手，”宋九霄笑问，“大伯母何必种种坏事都要往自家人身上安呢！晚上睡得着觉吗？”

　　“你、你——”温氏气得捶胸顿足。温羌扶住温氏，怨恨地瞪着宋九霄：“你无法无天，没人管你！可你连累族人，实在大逆不道！”

　　宋九霄掏出寒月刀，小心擦拭刀鞘：“表哥，你姓温，不姓宋，这么干涉宋家家事，知道的，当然了解你心疼姑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中我宋家满门妇孺，跑来吃大户打秋风的呢！”

　　温羌恼羞成怒跳了出来：“你个没人要的寡妇胡说八道什么！”

　　宋九霄咔嚓合上寒月刀。温羌后退两步。

　　“昨天晚上，我手下的人查了查账。”
　　宋九霄给阴决递了个颜色。阴决上前：“这两年，你指使自家做假账，掏空了大房名下西郊田庄来抵你自己欠的赌债。名义上，你还挂着替大房管账的名义，到处借钱逛青楼，共计三十两有余。”

　　温氏震惊地看着温羌：“他说的是真的？”
　　“姑姑，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才是一家人！”温羌扑通跪地抱住温氏大腿哀嚎，“我从小就没了娘，一直把您当亲娘，还等着给您养老送终啊……”

　　宋九霄重重把刀磕在地上，看温羌吓得一哆嗦，斜眼偷看他。
　　“别装了，眼泪都没一滴。”

　　宋九霄站起身，指着身后的云生说：“实不相瞒，我比不得二位长辈贞烈自苦。我从小受不得寂寞，所以这些年我又嫁了不少次，可惜相公都命短，但实在闺中寂寞，没忍住，又嫁了一次。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新相公云生小郎君。”

　　温氏和田氏对视一眼，立刻起身。

　　“把婚书掏出来给她们看看！”宋九霄拉了拉云生衣袖。

　　云生从怀里取出婚书，摊开展示。

　　“姓云？还有这姓……倒是少见。”田氏蹙眉嘀咕两句，走上前端详云生，“你家住哪里，可有亲人？”

　　“二伯母，他是个孤儿，哑巴，耳朵也不太好使。”宋九霄拦住田氏，没看到身后云生脸色越来越黑。

　　“怎么，可是天生？”田氏拉着宋九霄低声说，“听说天生的聋哑，生的孩子也容易聋哑，你可要谨慎些！”

　　“无妨。他被人毒哑的。”宋九霄拍拍田氏的手。

　　田氏向云生投去可怜的目光：“谁那么狠毒，可怜长得一表人才了。”

　　温羌站起身：“既然你嫁了人，那也算不上宋家人了，还在这说三道四做什么！”

　　“既然表哥话说到这，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宋九霄把田氏扶回座位，走到正厅，扑通跪倒行了个磕头大礼，“宋家男丁皆因我而死，如今宋鹰也已嫁人，请大伯母将我移出族谱，无论死生，永不归宗！”

　　温氏和田氏再次起身，对视后，温氏开口：“你确定？”

　　“当然。”宋九霄拔出寒月刀割下一缕头发，起身丢在地上，“割发代首，可见诚心！”

　　田氏：“阿鹰……”

　　宋九霄伸手，示意田氏不必多言，轻松笑道：“说实话，这些年家中开销实在填了太多，当年走卒五两一命，将军解甲归田赏金也不五十两，全家都靠着我那定国将军的名头，嫁高门，置宅院，荣华富贵如流水，却背地里各个说我该死……这日子，我过够了！今日后，宋家没有宋鹰！你们要守贞节牌坊，觉得娘家只要是个男的便可信可倚，宋家早晚要被别家生吞，我宋鹰从小贪生怕死，眼看是条死路，才不会随你们一条路走到黑。从此天涯陌路，再不相欠！”

　　宋九霄拉起发呆望着她的云生转身要走，刚要踏出门槛，听到温氏大喊：
　　“站住！”

　　她没有停留，直接迈出院子。

　　“走出这扇门就不要回来！”温氏气红了眼，直直等着人影消失，依然不甘地瞪着消失的方向。

　　“姑姑别难过，当年姑父那般照顾她，不还是养了个白眼狼——”突然挨了巴掌，温羌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田氏，“你你你——”

　　“来人，把他绑了！偷盗家产，赌博狎妓，送官！”田氏甩了甩手，看向温氏，“姐姐，你信不过这院里的人，整日疑神疑鬼，喊娘家人来打理家事，我本也说不得什么。可宋家，到底还是姓宋。”

　　温氏捂着心窝，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果然和那个死丫头是一伙……”

　　田氏上前搀扶温氏安抚：“阿姐，你身子虚，爱把人往坏处想，我不怪你。可是阿鹰这些年又做错了什么，整日听你们咒骂？她也不过和你我一样，是个没了亲人手足的女子……战场凶险，她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这家不容她，世间又有何处可容她！”

　　“若不是她不守妇道和情郎私会，如何会害死我夫君儿子！”

　　“阿姐，世人都如此传，可真的如此吗？阿鹰若真是识人不清，黑白不分之人，如何任人唯贤，百战百胜呢？”田氏叹气，“我也曾怨过，后来我不想怨恨了，我年纪大了，只盼个平安，你我二人互相扶持，看儿孙长大不好吗？”

　　温氏看着宋柳拾起地上的发丝，默默望着被家丁捆起被拖出门去的温羌没有阻拦。

　　“宋家到底满门忠烈。不知她要做何事，如今宋家帮不了她。”田氏对宋柳点点头，看着宋柳追出门去，“也断不会拖她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