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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温暖(4) ...

  •   黄利杰和童其骏的会面在孙明天的监视下完成。

      起初,黄利杰借口赶人,说老朋友叙旧,她一个外人旁听岂不尴尬。孙明天绾起额前散落一缕秀发,温柔地笑笑:“我和童叔算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你们尽管说,我给你们沏茶。”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升腾,黄利杰抿嘴不出声,眼神乱飘,几次虚虚定在某个方位,又迅疾收回来。半晌,童其骏似乎耐不住寂静,率先开口。

      他精力没恢复,嗓音很是低沉喑哑,像苍老陈旧的脚踏风琴:“最近生意怎么样?”

      “唉,就那样,这年头要是没找对路子,做什么也白搭。”黄利杰阴云压顶,似乎有无数烦心事值得困扰。

      童其骏笑着:“还好吧,天大的事儿总比差点丢了命强。”他拉开衣服,展露出胸口的纱布,“你看我,可怜吧?好歹熬过来了。老黄,你要看开点儿。”

      黄利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用门牙咬着,含混不清地笑:“你说得也是,怎么样,等出院了,要不要过来帮忙?”

      “我就不去了,早就退休了,一把岁数了还指望我给你当牛做马?”

      黄利杰嗤笑:“我给你当牛做马还差不多。”

      谈话就此结束。童其骏喝了半杯水,躺下来阖眼休息。黄利杰到病房外边儿抽烟。

      孙明天坐在床前看手机。刚才季寻发来一条短信:童其骏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医生说不出半月就能出院了。

      好,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市,你自己注意。

      你在哪?

      南京。

      好。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孙明天盯着手机屏幕,盯着他接下来发过来的那段话,默然半晌。

      “还在和季警官联系?”童其骏重新睁开眼,神色一派清明,原来还没睡着。

      孙明天点头,敷衍似的嗯了一声,俯下身来,替他掖被子。童其骏忽然抓住她的手说:“真不考虑和季警官结婚?”

      “这可是结婚呢,哪儿那么容易,再说就算我愿意嫁,人家也未必要我啊。”

      孙明天神色如常,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童其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季警官还敢看不上你?他什么眼神儿啊?”一嗓子喊得有点大,引得门外的护士循声望来。

      “嘘——”孙明天说,“这么大声不嫌丢人?总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们自己看着办。”

      童其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管谁管?现在我成了你的拖油瓶了是吧?”

      孙明天哭笑不得:“说哪儿的话?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这么多!快睡吧,什么事儿都等出院再说。”

      童其骏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回是真睡着。月出星隐,和平的一天终于又要结束了。童其骏的睡颜隐在沉黑的静谧中,白发根根分明,两个深陷的眼窝,消瘦的脸,他老了,所以显得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

      孙明天忽然想起来,见第一面起,总觉得黄利杰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回想,忽然明白了,黄利杰可不就是菜市场的菠萝佬吗?

      她重新拿出手机,给季寻回了个“好”,然后将所有的短信记录一键删除。

      *

      南京市,鼓楼区。

      入夜以后,道路更显僻静,灯火阑珊,树的影子随风抖动,在这静夜的深处,车灯骤然点亮街道,一辆越野车在呼啸之间冲破了黑暗。

      季寻右手开车,左手拿着烟,伸向窗外,任风吹落烟灰,星星点点地散入夜色中。

      车内放着周华健的歌:“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副驾上,黄骁正低头摆弄手机。季寻偏头看了他一眼,问:“在看什么?”

      “文絮的手机,我想办法解开了密码,发现备忘录上有一些奇怪的数字。”黄骁念道,“1.11,2.22,3.11,4.22……这什么意思?”

      季寻随口道:“文絮有没有请过假?”

      黄骁心念一动,急忙查记录,李文絮之前请过几天年假,这对于从不缺勤的她来说非常稀奇,那会儿同事们还有议论,怀疑文絮是不是谈朋友了。

      “对,这些数字是日期,就是文絮请假的那几天……可她请假干嘛去了呢?”

      季寻加快了车速,任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得越来越猛。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民宿,眼下不出五分钟就要到了。

      “从李文絮和贺茨往来之间的细节上找,一定能找出什么。”

      民宿门口,季寻停好车,关上车门,挥手示意黄骁跟他走。

      “老大,这是哪儿?”

      季寻说出趟远门,去的是前两个案子的发生地。案发已久,该梳理的线索早就理过一遍,死因明晰,但和李文絮的案子一样,同样没法儿找到凶手,成了未解之结。这回来,季寻说还有些事需要查明。

      他走上台阶,靴子踩过一地的枯叶,将剩下来的半根烟抽完。开了一整天的车,他不见疲惫,夹烟的手朝明亮的大堂一指:“南京的案子,死者钱景惠,南京市警方提供了新的线索。在案发前几个月,钱景惠时常造访这间民宿,但她平时就住在研究生宿舍内,没必要单独出来住,她在南京大学的同学们说,钱景惠对外宣称交了个男朋友,据说是外地人,很有钱,钱景惠对他非常迷恋。”

      黄骁灵光一闪:“会不会是贺茨?他经常去外地出差,而且喜欢拈花惹草。”

      “我不这么认为,”季寻平淡道,“这是连环杀人案,杀死钱景惠的凶手,也是杀死李文絮的杀手。在贺茨死前,还强烈表达过希望警方赦免文絮的意愿。他应该不会动手杀害李文絮。”

      南京市警方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大堂等着,一见他们急忙起身,伸手和季寻交握:“是季队吧?钱景惠入住当天的监控记录已经调出来了。”

      警方临时征用了民宿一楼的小办公室,老板娘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问起钱景惠,她有模糊的印象:“你说那女孩死了?哎呦,真造孽,她长得很漂亮呢,脸小小的,又白又嫩,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上我们这儿住一晚……你问她男朋友?这我倒不记得了,每次开房的时候都是景惠单独来的。”

      监控视频用二倍速播放,人影加快移动。民宿生意不错,尤其是旅游旺季,每晚来开房的客人不计其数,多是穷游至此的背包客。这么多人,无从查起,偏偏老板娘只在一楼安置了摄像头,拍不到谁进过钱景惠的房间。

      黄骁看得眼花,正想劝,算了吧,这实在难找,忽听季寻喝道:“停!”

      影像暂停。季寻指着视频角落的人说:“放大。”

      黄骁呼吸登时屏住——视频中背对着的人,斑白短发,高大身躯,衣服红白相间,那是全套的清洁工制服。

      又是清洁工!

      季寻问老板娘:“这是你雇的人?”

      老板娘急忙摇头:“不是,我们这儿打扫卫生的都是女人,男人手笨,打扫得不干净……”她忽地惶然睁大双眼,问题来了,她可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位清洁工来前台登记开房。这个人,到底是谁?

      季寻沉声说:“记得王靖案吗?监控视频上同样有一位清洁工领路。和钱景惠这个案子未必没有共同点。黄骁,你马上打电话让他们查!局里最近有没有人见过这个清洁工?也许他接触过李文絮!”

      *

      这晚,他们歇在民宿。半夜睡不着,季寻索性穿好衣服到临近的街区闲逛。

      晚市档口凄凉冷清,只有几家小吃铺在营业,进去问才知道,已经没有夜宵了,还剩点粥和包子馒头。除了小吃铺,就只有一家只在晚间营业的酒吧。季寻点了一扎啤酒。

      找了个稍显安静的角落坐下,季寻忽然感觉到座椅在晃,震源来自于酒吧中央的舞池,天花板上的射灯迤逦变换,年轻人站在灯下疯狂舞动身体,皮肤裸.露下似有永恒的光影移动。

      年轻人,正是激情释放荷尔蒙的岁数。季寻不由失笑。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卡座上,一个同样身穿皮衣的年轻人。

      季寻走过去,拍了拍黄骁的肩:“你怎么也在这?”

      “老大,”黄骁惊讶笑笑,起身给他让了个座,“睡不着,出来喝点儿。”

      两人碰杯。桌面上已有不少空易拉罐和果仁,瓜子壳,黄骁醉得不清醒,手里还捏着那部手机。那部李文絮的手机。

      季寻叹息一声:“有什么新发现?”

      “我查过文絮这段时间的资金往来,一月十一日,二月二十二日,三月十一日,四月二十二日,这四天她曾在乾景酒店消费过,刷的银行卡,还是总统套房。谁陪她去的?贺茨吗?”黄骁打开手提电脑,调出两份文档,“这是贺茨的日程表,这四天他都有外出行程,地点基本在临市或者省外,不大可能是贺茨。”

      季寻似乎明白了黄骁借酒消愁的原因。

      “你怀疑文絮不单和贺茨有恋爱关系,还和另一个人有来往,而这个人就是凶手!”

      “可是……为什么呢?”黄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文絮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季寻喝着酒,说:“也许她是受人胁迫的。”

      只是个猜想,两人却同时悚然一惊,虽然找不到证据,但这种推断却又再合理不过。如果李文絮真是被人胁迫的,那么钱景惠应该也一样。

      下一个受害人,应该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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