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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温暖(1) ...

  •   停尸房内,季寻和陈臻并肩而立,低头看着赵祥睿的尸体默默无言。

      陈臻忽而笑了:“季队,你知道吗?我刚才找人事查了查,他居然也是医科大学毕业的,是高我两届的师兄。”

      季寻问:“你们学医的,怎么都跑来干刑警了?”

      “不知道,因为情怀吧。但也是最近,我才知道赵师兄的身份,他当了十几年的卧底,大半辈子都在假扮作另一个人,缉毒警的资料不对外公开,所以这些年,赵师兄始终一个人独自对抗着冢人帮。”陈臻的眼里有泪光闪动,“我检查过他的尸体,已经被毒.品侵蚀得不成样了,在那种地方,他或许曾经抵抗过,但最终因为任务放弃了自我……这些年,赵师兄到底怎么过来的?”

      季寻沉默了一下:“你觉得,老赵的死因有疑点吗?”

      “没有,高速公路上有监控,完整地拍摄了赵师兄自杀的全过程。”

      “我是说,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赴死,不觉得奇怪吗?”

      “可能吧,”陈臻耸肩,“但换做是我,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在赵师兄的家里,我们发现了他的遗书,他的确是太痛苦了,我们所有人都没办法感同身受,也自然不能埋怨他的选择。”

      季寻想到孙明天。昨天在“金毛酒吧”,孙明天亲眼目睹童其骏倒下后,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既凄厉又迷茫。如果换做是他出事的话,她也会叫得这么痛苦吗?季寻没有信心。

      或许这就是孙明天的选择,她选择了相信童其骏,在当时的情境下,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他不能埋怨她。

      从停尸房里出来,季寻回办公室看完了赵祥睿的遗书。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信,那就代表我已经死了。

      复职后,很多后辈来问我,那十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可以下定这种决心。其实,最开始我真没想太多,我所有的亲人全都死于冢人帮之手,我只不过想为他们讨回公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清楚地感知到,我快要支撑不住了。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将我的身体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我这辈子注定治不好了,但我不后悔,也从没后悔过。”

      遗书是用公安局专用信纸写的,就放在赵祥睿房间的抽屉里,房门大开,简直是明摆着让人进来找的。也许赵祥睿生前对这碌碌的尘世仍有眷恋,希望有人能发现他最后的留言吧。

      细节上没有疑点,但死亡时间不对。同一天之内,赵祥睿、贺茨、李文絮接连死亡,未免太过巧合。

      “老大,”黄骁敲门进来,“童其骏抢救回来了,你要去看看么?”

      *

      孙明天在手术室外坐了整夜。

      前半夜,护士忽然惊慌不安地跑出来:“患者失血过多,急需输血,血库已经没有对应的血型了。你是患者的家属吧?”

      孙明天一愣,说:“不……我们不是亲生的。”童叔是B型血,而她是A型,原则上不可相溶。

      “那怎么不早说?”护士怒叫,急匆匆地跑走了。

      万幸,有好心人紧急献血,帮助童其骏度过了最危急的时刻。后半夜,孙明天一直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眼睛发酸了才敢眨一下。

      有种说法叫做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孙明天感觉自己的右眼不停跳。她等得口干舌燥,前后去接了好几次水喝,重新坐下来后,眼睛还在跳,她不得不闭紧了双眼。

      “啪嗒。”红灯灭了。

      孙明天冲过去,差点把主治医生的口罩给扯下来:“医生,怎么样了?”

      “算是捡回一命,不过伤口太深,患者的心肺功能今后可能会受影响,还需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孙明天连连道谢,医生离开后,护士推着病床走去术后观察室,孙明天追在后面跟了一路,安顿好童其骏之后,护士忽然说:“原来是你啊,我们之前在医院见过的,你是季警官的女朋友吧?”

      孙明天这才认出来,这是那天她来探望季寻,给她指路的那位护士。

      “你好。”

      “你好啊,我叫张婧雯,是这里的护士长,有问题随时找我,打电话就行。”护士露出友善的微笑,指了指墙上的座机,转身出去了。

      孙明天坐在病床边守夜。麻醉药效没过,童叔睡得很熟,脸上安详平和,没有一点痛苦。等到天亮了,他还没有要醒的征兆,孙明天去洗了把脸,打算先出去买早餐。

      病房外,季寻站在走廊上等着,见孙明天走出来,他什么也没问,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去哪?我送你。”

      孙明天摇头:“不用,我到楼下买点吃的。”

      “那就一起吃个早餐?”季寻似乎有事要说。

      医院旁边的街市,总是这么缤纷热闹。早餐店的木桌木椅旁,有只小狗趴在那里,没人要的,浑身的毛都稀疏了,孙明天一坐下就扑过去咬她的裤腿。

      “去!”店主伸腿驱赶,“滚远点儿!”

      小狗怯怯地往外爬了两步,又找到了更好的庇护伞——季寻的裤腿,缩着不动了。

      “让它待在这儿吧。”孙明天对店主说,“一会儿我们把它领走。”

      店主谑了一句:“这年头人人都这么好心?”摇摇头,走回厨房去了。

      由于片区接连几次谋杀案发生,生意冷清了不少,附近做小吃摊的,个个脸上愁云惨淡,盘算着什么时候也该收拾东西另谋出路,眼下这店里,只有季寻和孙明天两位客人,风扇呼啦啦地吹着,有种诡异的清凉。

      早餐是大碗装的鱼粉,孙明天要了麻辣口味,季寻不吃辣,要了番茄的。以前她就笑过季寻的喜好太过清汤寡水,很少见有男人爱吃番茄,反倒不爱重油重盐的食物。现在看来,他身材保持得这么好也是多亏了这种饮食习惯。

      吃饭时,他话很少,吃得快,吃完后就坐在那儿安静地等孙明天吃完。

      “童其骏怎么样了?”

      “还没醒,医生说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孙明天用筷子挑起碗边的一根面条,夹断,低头喝汤,“童叔救了我的命,险些连他自己的命都没保住,做到这份上了,你还在怀疑他?”

      “你呢?”季寻反问。

      孙明天没说话。

      季寻看了她很久,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怀疑童其骏。最开始,我怀疑他待在你身边的动机。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甘愿奉献的好人?有,但很少,而且他谁也不选,反而靠近了你,谁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明天,说实话,我早就慌了。”

      孙明天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季寻忽然探过身来,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但他甚至能为你挡刀子,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他问:“明天,我说过了我会留在你身边,如果要你做选择,你愿意和谁一起生活?”

      孙明天脑海中的思绪明明灭灭的,熬了一宿,是真累了。

      “童叔是为了救我而重伤,现在我不可能扔下他不管。”她扔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后再说吧。”

      *

      小狗也是识相的生物,季寻刚才突发善心,分了它两根鸡骨头,小狗尝到了甜头,依依不舍地扒着季寻的裤腿不肯走。

      两人本该分道扬镳了,又因为小狗的留恋,僵持在原地。孙明天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头,脏死了。

      “要不……带它去我家?我顺便给童叔拿点换洗衣服。”

      “我送你。”

      季寻开车,一路无话。小狗是全车最活跃的那个,趴在孙明天的肩头,将她耳侧的头发全舔湿了,臭烘烘的。孙明天嫌弃:“别闹!再闹我把你扔河里去!”

      小狗听出她话语背后的那一丝柔软,舔得更欢了,对着她的耳朵汪汪叫。季寻撇了一眼,不禁微笑:“它很喜欢你,起个名字吧。”

      孙明天第一次给小动物起名字,蹙眉纠结不已。这小混蛋这么脏,叫它脏脏?但洗干净了也许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要不叫臭臭?

      “叫老孙吧。”季寻笑。

      孙明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狗似乎有所感应,也学着她的样子翻白眼,表示它对这名字的不认可。

      “你这么能打滚,叫你滚滚好了。”孙明天抓了抓小狗的毛发,下定结论。

      *

      季寻第一次进孙明天家门,看哪儿都不顺眼。室内陈列整齐,极为干净,谁收拾的?答案显而易见。

      “进来吧。”孙明天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没拆封的拖鞋。

      鞋柜里头,女人和男人的鞋子依次排列,谁摆的?季寻走到客厅,茶几上有一个陶瓷花瓶,花香四溢,是新鲜的栀子花,谁买回来的?

      “你先坐会儿,我去倒水。”孙明天把滚滚交到他手里,转身去厨房。

      季寻抱着狗,擅自在房中穿梭,一圈圈地看。这个房子到处充斥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从床单,被罩,甚至是新漆的墙面,童其骏的影子无处不在。

      毫无疑问,童其骏将她照顾得很好,也许会比他更好。

      季寻走进书房,拉开抽屉,身形一滞。

      “你在干什么?”孙明天握着玻璃杯匆匆赶到,看到书房里的情形,脸色一下子变了,“别乱翻我东西!”

      季寻不管不顾,举起本子:“这是什么?”

      那是一本老旧的同学录。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季寻郑重其事地将它交到孙明天手里。孙明天靠着课桌,随手一翻,本子是空的。她狐疑问道:“这什么?”

      “你的同学录。”季寻说,“继续翻。”

      孙明天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了季寻的名字。

      姓名:季寻。
      性别:男。
      年龄:18。
      家庭住址:京市南临区悦安花园9栋303。
      电话号码:132xxxxxxxx。
      留言:不要忘记我。

      那时孙明天看完后没有任何表示,季寻知道她素来冷情冷性,以为她早扔了。

      “你还留着?”季寻问,“为什么?”

      他自知走火入魔,从来不敢迈入这个边界。可现在告诉他,她心里有他,甚至会保留他们过去的东西。说不定,她也在惦记着这段感情,惦记着从前的一切。

      “够了!别说了!”孙明天厉声打断。

      她伸手想要夺过同学录,却被季寻更用力地摁住手。他力气很大,孙明天感觉骨头快被捏碎了,她大声叫喊着,放手!只听“啪”一声,玻璃杯碎了,水洒了满地,孙明天被他重重压在桌子上。

      “放手!”

      “你为什么留着我写给你的话?不是不想要我了吗?”季寻吼道。

      “放手!放手!”

      “先回答我!”

      孙明天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季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去吻她。孙明天挣扎着,咬他的嘴唇,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季寻双眼血红,眼前有光影不停地晃动,嘴唇里温暖濡湿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

      “砰!”他被重重地踹倒在地,脊背磕到坚硬的床板,闷哼一声。

      孙明天始终维持着警戒、防备的姿态,急促地喘.息。她什么也没有说,像是累了,什么也不想说,路过季寻身边,季寻忽然站起来,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你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男人的声音低而沙哑,比任何一次还要痛苦。滚滚早就惊慌失色逃到走廊上,房间里一片狼藉,地板上全是狗毛。季寻的手掌逐渐收紧了,他又问了一遍:“你还爱我吗?”

      孙明天慢慢地摇头,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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