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装夏天》寸远

24、第 24 章

　　阳城四中校外不缺餐馆饭店，夏天星提前做好了攻略，信心满满地在周末把宋景约了出来。
　　宋景果然没有拒绝。
　　夏天星一边得意于自己计划的顺利开展，一边又忧心忡忡地想，自己选的这家店做重口味的菜是出名的，宋景还答应过来，实在是不会拒绝别人。

　　可不是他没给宋景拒绝的机会啊。
　　夏天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落座之后，宋景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无措。
　　夏天星狠心装作没看见。
　　店里连空气也带着呛人的气味，勾得夏天星心痒。
　　“我提前预定了，先等一下菜上桌。”夏天星说，“没点很多，到时候你再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景轻轻点头，望向夏天星的眼睛里好像盛着外边的阳光晃啊晃。

　　夏天星咳了一声，悄咪咪别开视线，不敢看坐在对面的人。
　　宋景眼睛怎么这么亮啊。

　　菜很快上桌。
　　宋景对着一桌漂着红油的菜，眼睛都没眨一下，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夏天星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易拉罐。
　　下一秒宋景的脸就泛红了，从脖子根一路烧到脸颊上来，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满脸通红。

　　夏天星：“！”
　　他手忙脚乱给宋景倒冰水：“你先缓一缓，别急。”他被宋景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就要拉着人起身走人。
　　“不吃了不吃了，你吃不了。”他果断把自己所谓的报复计划通篇推翻，心里只想着宋景会不会不舒服去了，根本来不及顾别的。

　　“我没事，刚刚呛到了。”
　　宋景摆摆手，扯了张纸巾吸鼻子：“真没事。”他对着夏天星露出一个笑，喝了口水，又把筷子伸向一盘满是辣椒的炒菜。

　　这下夏天星是真的怕了。
　　“不不不我错了宋景，”他按住宋景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我就是脑子有病想给你找点不痛快，我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要吃这么辣，会不舒服的。”
　　他着急忙慌想给自己找补，却没注意到宋景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笑，全然是没把他这点捉弄放在心上的模样。

　　“好啦，我又没有怪你。”宋景熟练地给夏天星顺毛，“本来我也想尝尝新鲜啊。”他被辣得话也说不顺，可是望向夏天星的眼神还是温柔的，带着点揶揄的笑。

　　夏天星皱了皱鼻子：“那万一你肚子疼怎么办？不行不行。”
　　“我给你过一遍清水吧。”他提议道，态度殷勤得仿佛只要宋景稍稍点头他就马上能跟狗腿子一样忙前忙后地伺候。

　　“没事没事，”宋景喝一大口水，“我有数呢。”

　　他心里确实有数。
　　宋景可不像夏天星那么脑子缺根筋，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他是量力而行的，估摸着自己还能再吃两口而不至于遭遇第二天在厕所里度过一整天的时候，他就毫不紧张地把筷子伸向自己想吃的菜。
　　反正夏天星已经老实了，目标达成。

　　夏天星观察宋景半天，确定他是真的没有问题以后，才拿起自己的筷子：“那我也开始吃了。”
　　他对自己吃辣的能力很有自信，从锅里捞上一片毛肚吹凉，直接塞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表情僵住了。
　　“……”夏天星面目僵硬地把手伸向一旁的冰饮料。

　　怎么没人跟他说锅里满满都是花椒！

　　——

　　“呕——”
　　夏天星蹲在卫生间里，脸色难看得吓人。他已经干呕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办法驱散那股仿佛始终萦绕在他周围的酸臭味。
　　卫生间的灯从头顶照下来，白晃晃好像他忏悔的背景板。

　　他错了。
　　他再也不会靠近任何一个手里端着速食泡面螺蛳粉的人。
　　仅仅只是在公司走廊上擦肩而过就险些把他送走，夏天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苦成这样。
　　明明他只是想在天音娱乐的大楼里散散步。

　　为什么。
　　夏天星向来都是一个很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
　　——肯定是因为自己在看见对方手里花花绿绿的泡面桶时还不够警觉，当时对方正低着头走路也没办法注意到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夏天星自我安慰一番，然后趁着公司公告还没发布赵怀凛还没停职的时间里，急吼吼给人轰过去一通电话。
　　“赵怀凛！”夏天星的嗓门不小，“把公司规定加一条！”

　　赵怀凛：“什么？”对他来说，跟不上夏天星的思路才是正常的。
　　夏天星：“不，准，在公司里吃螺蛳粉。我说的就是那个贺飞扬，你把他这个月表现分扣掉。”
　　“啊？”

　　宋景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天，临到下班站起身的时候头晕脑胀，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晕过去，很没骨气地扶着桌子又坐回去。
　　坐久了头晕，人之常情。
　　宋景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脆皮，不过一旁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闻已秋大概不这么想。

　　“头晕啊？”闻已秋问，“是不是低血糖？”
　　宋景摇头：“没事，坐久了。”他估计自己缓得差不多了，再一次站起身，把包背到肩上。
　　闻已秋也只是关心他一句，听他说没事就没再追问。

　　“嗯，嗯对，我下班了，去店里找你。”
　　宋景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不过闻已秋平时跟办公室里的同事关系虽好，却没什么人知道他生活上的事。
　　宋景一边拔手机充电器一边问：“朋友？”
　　“不是。”闻已秋对他眨眨眼，“是客服。”他本来眼睛生得很灵动，做这样的表情总会让宋景以为他有什么鬼点子。

　　宋景笑起来：“客服啊。”
　　“对啊。倒反天罡让我给他端茶送水的那种。”

　　“那明天见啦。”宋景比闻已秋先收拾好，起身离开。
　　闻已秋正在跟别人发消息，闻言抬起头：“明天见宋哥。”

　　宋景背着包出门。
　　他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费劲揉掉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今晚回家就早睡吧。
　　宋景想了想，现在坐地铁回去，路上再买点东西当夜宵吃，到家应该也才九点左右。
　　那很好了。

　　走到门口，宋景停了一下。
　　白天下过一场雨，街道上还是湿漉漉的。宋景走在路面上，踩碎了小水洼里自己的倒影，看见积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好在只湿了一点点。

　　宋景还是有点头晕。
　　估计今天真要早些睡了。

　　走过那个熟悉的拐角，却看见一人靠在路灯上——天色已经很暗了，冬天的夜晚来得比平时都早。
　　路灯亮着，散发出暖黄的光，于是那人等待的身影也镀上一圈温和的光晕。

　　那人安静地注视着宋景。

　　他戴了口罩，可是宋景一看见那双眼睛就知道是夏天星，只会是夏天星。除了夏天星，再也不会有人的眼睛那样漂亮了。
　　宋景一下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对上夏天星的眼睛，又无话可说了。
　　语言能表达的东西太少了。

　　一万句话也比不上夏天星望向他的一眼。

　　宋景站在原地，看见夏天星快步走上来：“怎么站着不动？”他穿着大衣，呼吸带着寒意。
　　宋景不知道夏天星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伸出手，扯了一下夏天星的手。
　　连手也是冰凉的。

　　夏天星似乎对他的行为很意外，随后有明白了什么：“没关系，我身体好，不冷的。”
　　“你……你来等我吗？”宋景努力克制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为什么？”

　　“我很想见到你。”
　　夏天星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宋景，我好想见到你。”

　　宋景有好久没见过夏天星了，明明昨天才坐在一辆车上的，可是宋景就是莫名觉得，他和夏天星很久没见了。
　　真的。

　　凑近了站在身边，宋景才发现夏天星长高了，头发长了，连五官也更成熟，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气质。
　　和记忆里那个高中生的样子不那么一样了。

　　可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让宋景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