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禁区》信物

29、告白

　　云之城里，一处街角围满了人。

　　“喂朋友，你没事吧？”

　　男子硬撑在墙面上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推开了前来搀扶的路人。

　　他神思不属地行走在街上，低头仔细回想着那些朦胧的记忆，一不留神，又接连撞倒了好几个人。

　　“你怎么走路的啊，抬头看路啊小伙子！”

　　有人生气极了，揪住这个只顾埋头就走的混蛋。

　　见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却顿时悚然，不自觉地松开了他，傻傻地看着那男子逐渐远去。

　　他径直回了家。

　　家中没人，555号也不在。他坐在沙发上望着窗纱，发呆的模样就如同魂魄受了锤击缺了一块，未曾归来。

　　忽然又剧烈地咳嗽几声。

　　滋滋滋，滋滋滋。

　　掌心落了几滴殷红的血。他浑不在意，无所谓地随手擦了擦。

　　他拿出天元，摩挲着枪身上的花纹，呼吸渐渐平稳。

　　他面上若有所思，站起了身，走向浴室。

　　镜中的人面无表情地回盯着他，如陈潭死水。他伸手抵着嘴角，往上一提，又往下一拉。

　　“......”

　　双眼泛起金色的光芒，极其明亮耀眼。

　　他掏出那幅画卷，细细抚摸着它背面精致的裱纸。

　　画卷上依旧一片空白。

　　“等这副画遇到了真正合适之人，自然会显现出来。”那孙姓女子曾如此说道。

　　可惜。

　　这画卷，恐怕无法如她所愿，转交到那人手里了。

　　那个叫苏极的人类，早已死了。

　　002看着画卷，默默咽下了嘴里的铁锈味。

　　他坐在家中，落地窗外日升日落，晚霞映照，脸上无甚表情。

　　开门声响起，那人回来了。

　　那人似乎换上了一套笔挺崭新的西装，剪裁十分得体，像是特意量身定做，显得人格外成熟自信。

　　但002无心去欣赏。

　　他正准备开口，却见白冕身后跟着一群人，手上还提了一大袋各式口味的冰淇淋。

　　404头上骑着555号，神情有些古怪。

　　他张开嘴，对002欲言又止，被邱秋一把扯住拽走。

　　“你放手，我自己走！”

　　邱秋没管他，凤眼红彤彤，拉开对面的门对云秀说：“走，我们先去你家坐坐。”

　　002：“......”

　　白冕将门关上，来到他身边坐下，笑道：“小二哥哥，给你带了最爱的草莓味哦，要不要试试？”

　　002没有接。

　　他冷漠地看着白冕，眼眸里结了冰，没有半点温度：“不了，我们聊聊。”

　　白冕无奈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浅尝了一口冰淇淋，点头许道：“好啊，你想聊什么？”

　　002道：“你是主神。”

　　白冕又尝了一口，道：“嗯，我家乖宝真聪明。”

　　“我曾经是人类。”

　　“是的呢，我的小乖宝。”

　　“......墙外那人是你。”

　　“墙外？”

　　“被告白的人。”

　　“被谁？”

　　“那个人类。”

　　“那个人类？”

　　“......那个我。”

　　“那个你怎么了？”

　　“那个我喜欢你。”

　　白冕问他：“那个你喜欢我，那你呢？”

　　002垂头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白冕将他上下巡视打量一番，目光专注，又喊道：“宝贝儿。”

　　低垂着头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白冕道：“是，你说的都对。你还知道了什么？”

　　002略微抬头，似蛰伏的野兽暗藏狠意，紧紧盯着青年：“那碎片是你留的。”

　　白冕苦笑一声，用歉疚的语气承认道：“是，没错，那是我寻回来的唯一残片。宝贝对不起，我本想一点一点引导你避免受到刺激，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你是不是受伤了？”

　　睫毛轻轻垂下，那寒潭般的眼眸收敛了视线，森冷之气瞬息消失不见。

　　002摇头。

　　一双温暖的手掰过他的脸，白冕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是么......那就好。我刻意瞒了你，白哥哥也不狡辩什么，宝贝要是生气的话，往这里打两拳，白哥哥受的住。”

　　“......”

　　002闻言抬眼看着白冕。

　　他沉默着，作势扬起手，而后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

　　白冕啊地一声叫唤，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见那人眉眼又冷了几分，他叹息一声，轻轻揉搓他的脸。

　　“你啊，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害你的。我拒绝过那个你，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002硬将脸扭回去：“嗯。”

　　白冕悄悄挪近了些，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宝贝解气些了吗？来，还在伤心的话，让白哥哥好好抱抱你。”

　　002平静道：“没有伤心。”

　　“是吗？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不用憋着。”

　　002：“一厢情愿之事，被拒也正常，何况你不是寻常人。”

　　白冕说：“这样啊，但不是一厢情愿哦。好宝贝，肯让我亲亲安慰一下吗？”

　　“其实白哥哥一直在偷偷努力助你恢复哦。你知道的，我是这里的主神，亲吻对你来说百利无害，它也是一种福佑。”

　　002斜睨了他一眼。

　　白冕挤出几滴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故作可怜放缓了语气：“别这样嘛。以前统统都是我不好，现在知错了，我发誓真的在改了。呜呜，宝贝能不能正眼看看我？”

　　说话间，他偷偷勾了勾002的手指，见人没理他，也没挪远，心里暗自窃喜，便没长骨头似的贴了上去。

　　一只大手糊了脸，他被002无情地挡开，只尝到了那人周身的凛冽寒气。

　　白冕挺直了腰背，乖巧地坐回原处，长吁短叹道：“是，是我反悔了，我心动了，白哥哥以前就是个不懂感情的大笨蛋，明明对乖宝喜欢的不得了，却总伤了乖宝的心。”

　　“之前我......知道我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你，没曾想会这么快。”

　　“你看自从我们再见面，你也不曾拒绝我，是不是仍......有那么一丢丢喜欢我呢？”

　　002仍旧沉默。他低声道：“密钥到期了。”

　　“别别别，我说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那，那最起码，小二哥哥不讨厌阿冕吧？”

　　白冕见他没有答话，又徐徐诱导道：“既然不讨厌阿冕，你看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有些两情相悦了？”

　　“不管怎么说，阿冕也心悦小二哥哥，很喜欢很在乎哦。”

　　“说起来，在那之后你曾送了阿冕一份聘礼呢，很漂亮，等回头取来给你看。你看如今我也回赠了你一件珠宝首饰，你说我们如此这般......算不算定好亲了？”

　　“而且阿冕还攒了很多积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哦。”

　　002眉头微皱，似乎被他的话打动，低头思考着什么难题。

　　那个他当真......

　　思绪忽断，一只手极不规矩地挠了挠他的小腹，他不悦地看过去。

　　那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大白兔玩偶，勾唇轻柔笑道：“亲爱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待在一起这么久，如今恋人间该做的事都做过了，就只差一件事还没完成了。”

　　毛绒绒的肚皮触感很好。002抱着兔子半信半疑，问道：“什么事？”

　　白冕一听扬起眉毛，理直气壮道：“结婚。”

　　“......结婚？”

　　“是啊，就差拜堂成亲了，现在流行一切从简，那些繁琐的规矩都不要了。说起这事儿，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白冕忽然严肃地站起来，抚平了身上的白色西装，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上面扎着红色蝴蝶结。

　　002不明白他的意思，冷眼看着那人突然单膝跪在地上，缓缓打开了礼盒。

　　一对精美而华丽的红钻戒指安静地躺在丝绒盒中。

　　中央镶嵌的小小钻石璀璨夺目，又不失内敛，银色指环上雕刻着兔耳形状的月白色花瓣，还有交缠的细长枝叶。

　　“喜欢吗？乖宝。”

　　“......”

　　002茫然的杵在那儿。

　　趁他呆愣，白冕不容分说捉住了他的手。

　　见人一眨不眨地看过来，白冕仰起头，翠绿的眸子清透似一壶桃花醇酒，蛊惑着被他盯上的人心甘自醉。

　　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绚烂的弧度，郑重地将钻戒戴在了男人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就知道，这人一定会喜欢。

　　002被那如月般的花纹成功地吸引走了注意力，金光泛起，他闷不吭声地扫描着。

　　白冕又趁机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轻哄着人给自己慢慢戴上另一枚。

　　“宝贝你看，我俩像不像在喝交杯酒？”

　　“......”

　　男人的脸沉寂无波，如一池秋湖，灰黑色眼眸却仍在看着两人手上交相辉映的钻戒。

　　那钻石世间罕有，光芒动人，映衬得瞳孔深处也闪动出一丝微弱的光。

　　白冕努力压制着拼命上扬的嘴角，不自然地挠了挠下巴，维持住寥寥无几的绅士风度。

　　他又道：“乖宝，云之城没有教堂，我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所以只能委屈你和我先领个证，婚礼大事之后再补办了。”

　　“领证？”

　　“对，结婚证。就是下婚书，定契约，宣誓对彼此忠贞不渝。”

　　白冕一脸坦荡荡，嘴里还念着埋汰自己的话。

　　“要不是白哥哥当年太过矫情，否则以我俩的关系，早该走到这一步了。这里没有民政局，但我能敲章，所以证件我自己准备好了，你快看这个！”

　　两个红色的小本本，上面签了他俩的大字。

　　002翻来覆去地看，面无异色。

　　片刻后，他说：“哦。”

　　白冕笑道：“这就算成了。好，看来你也没意见。既然如此，我们便是合法夫夫了，婚后财产要共享，有些事我要向你坦白。”

　　“我们的调查任务还没结束，危险不少，但那些禁区曾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因缘，对你的恢复或许有些帮助。”

　　“我将本源神力留在神殿镇守着云之城，现在坐在这里的就只有我的肉身，赐福的能力有限，接触越亲密，生效就越快。”

　　他恍然一拍大腿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绷正脸严肃道：“如此说来，我正是你的私人医生呢，那之后还请病人积极配合我的治疗哦，小心肝儿。”

　　他戴上了白手套，挂上听诊器，一本正经地在002胸口处比划来比划去，点点头，掏出了本子开始记录。

　　“2号床的病人每天一日三餐按时吃饭，严格遵循医嘱吃药，一天三次，一次三粒，不可以少吃哦。”

　　002默默看白冕自导自演，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单口相声。

　　他解析着青年看向他的眼神，目光交汇宛若千言万语，擦出微妙的火花。

　　他们将不分彼此。

　　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迷惘。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但不知哪里有问题。

　　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