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羽》沨柏间

46、最后的

　　不要有事，求你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初春，凉风微微拍打路人的脸庞。
　　胤汨胡乱套了件外衣就双手抱起蓝箖出门，拼命冲去找宠物医院。

　　“青……青棱城，我记得……我记得公司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家……”

　　跑快点……

　　再快点，在快些……

　　他在空阔的大街上奔走，稀稀疏疏的人群，想来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他，他也不在意眼角一点点滑落的眼泪，只想快些给蓝箖治病。

　　“这么大一只狗，你居然抱着跑了一路？臂力挺大的啊，比电视里那些抱不动对象就说对象胖的人强多了。”

　　胤汨给医生看蓝箖时，对方也是真的给他的行为惊讶到了，毕竟这么大一只狗……
　　抱着这么大一只狗在外边跑了不知道多久，现在既然没有半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医生，它怎么了……它……”胤汨说得磕磕绊绊，想表达的意思半点没说清，后面干脆闭嘴了。

　　对方只是先递给他一张纸巾，“先擦擦眼泪，我给它做个检查。”

　　胤汨接过纸巾，目送对方与另一个穿得十分正式的人抬着蓝箖进检查室。
　　他没空思考为什么宠物店里有个穿的跟律师一样的家伙，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几只小萨摩耶屁颠屁颠跑到他脚下找他玩耍他都没有注意到。
　　“汪！”一只小不点叼着胤汨的裤脚自娱自乐起来。

　　“环环，你又把笼子推开了？”一位穿着正式的人先从检查室走出来，扭头对躺在毯子上的萨摩耶说话。

　　“小焕，需要帮忙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看着。”那家伙随后冲检查室里的人说。

　　几只小狗闹腾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他见胤汨像是被几只小狗崽缠得很无奈，便来到胤汨跟前，赶走在他脚下作乱的几只小狗。

　　看清胤汨的脸，那模样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小心翼翼地问胤汨。

　　胤汨讪讪答道：“没有吧，我真的不记得我见过你。”
　　对方自言自语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你别伤心，你的伙伴不会有事的，小焕会负责到底。”

　　“谢谢。”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那儿得到安慰，不习惯地捏着自己的指尖。

　　不过几分钟的等待，胤汨却感觉自己在这里做了几个钟头。
　　等医生推门而出时，他看见蓝箖勉强能跟在他身后走出来，方才松了口气。

　　还能动就好。

　　胤汨急忙上前抱住蓝箖，“没事了吗？”

　　“没事，只是吃坏肚子了，你是第一次养狗对吗？”对方眼睛亮亮的，十分礼貌地问胤汨。
　　胤汨实话实说：“也不算是我养，这只狗是我……我对象养的，现在他……它现在该我来照顾了，我不太熟练。”

　　“没事的，新手嘛正常，可能是家里的粮食放久了，或者受潮了，既然之前都是你对象在喂的话，你应该没有察觉到。
　　这些是药，刚刚我已经喂给它了，后面你在喂它吃饭的时候往粮食里倒些就好了，你可以在这买些新的粮食喂它，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

　　胤汨点点头：“麻烦你了，帮我挑些对它身体好的。”

　　医生微笑着点头，随后冲胤汨身后喂狗的那位喊话：“浔涣，帮我拿一下那个架子上的……嗯对就是那个，给我。”
　　“这个对补充它身体的营养很有帮助，这种大型犬饭量很大，先买两袋试试，如果你觉得不好再回来找我。”

　　“……谢谢你，那个……你们，是兄弟吗？”

　　小焕，浔涣……

　　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兄弟的名字，而且小焕这个称呼……真的和之晶给他的称呼很像。

　　原先胤汨对他人的事是不会过问的，今天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

　　大概是称呼过于熟悉，亦或是自己许久未听过那个谁这么叫他了。

　　医生瞬间来了兴致，随手拉下口罩，招来浔涣。
　　“你认真看看，我们俩像吗？”他把浔涣拉来脸贴脸，好让胤汨比对清楚。

　　胤汨左瞧瞧右看看，确实不是很像，应该不是亲兄弟。
　　“……”胤汨老实摇摇头。

　　“我姓言，他姓叶，我可不愿意和他当兄弟。”言医生重新拉起口罩，默默推开浔涣挪到一边。

　　浔涣顺势接过话：“确实不是兄弟，我是他男朋友。”

　　这下胤汨呆住了。
　　言医生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急忙让对象回去给那只叫做环环的萨摩耶喂食，自己则低下头来给写胤汨写喂食的普遍配方。
　　他一边写一边说：“你之前应该没见过吧，不能接受也正常。”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言医生仍是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客人。

　　唉？是我又摆出来什么让人误会的表情吗。

　　胤汨后知后觉对方误会自己的反应了，急忙解释道：“不是，其实我对象也是男的，我只是想起来家里的小事情而已。”

　　言医生听后也明白自己误解对方了，抬眼看清这位客人的脸庞，恍若见到一位故人。
　　“啊抱歉……请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胤汨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问他有没有见过自己。
　　“应该没有吧，我没有印象，至少我是真的没见过你们。”

　　“是吗，这个给你的，或许对你和你的伙伴有帮助。”他递给胤汨一张写满了各式各样配方的纸条。

　　*
　　原来，养好一个生命这么辛苦。
　　终归是和养活一个生命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现在看来，之晶把他和蓝箖都养得很好。

　　“这下不要再吓我了，我只剩你了……小白眼狼。”
　　他学着之晶的话语，蓝箖在对方叫它的片刻也有些怔愣，抬头眼巴巴地盯着他，尾巴在地上摆来摆去，像在扫地。
　　“你不在的话……要是你也不在了，那我也只能，只能回世介闭关去了。”

　　“嗷呜。”蓝箖一掌搭在胤汨的膝盖上，一下子抬起一下子击落。
　　“你拍我？在安慰我吗，好稀罕唉。
　　我已经不伤心了真的，我没事了，先洗澡睡觉去了。”胤汨嘴上挂着笑意，眉头却不见丝毫变化，没有喜怒哀乐之说，倒像是个断绝的七情六欲的。

　　*
　　“造孽啊！”
　　淩幻舞到胤汨面前，喘着气半天蹦不出一句话。

　　胤汨文件大把没审完，有种想把这堆纸片全砸他脸上的冲动。
　　“造什么，有我这里文件的数量恐怖吗？还是说是你表白又被拒绝了，跑来我这里发泄来了？”
　　胤汨顶着一对黑眼圈，幽怨地盯着淩幻。

　　“你就不能盼我好点吗？！”淩幻抓耳挠腮，“我发现你真是的，连性格都变了。”

　　“算了算了，就是我们医院，有个没经验的医生不知道怎么就给他直接安排去接手术去了，差点闹出人命了。”

　　那这确实比面前这堆纸片可怕。

　　胤汨：“患者没事吧。”

　　淩幻假装咳嗽，方才正经起来。
　　“那当然，后面我替那家伙去了，患者现在恢复情况良好……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那个患者是你们公司那个质，质……就是那个助理的父亲。”

　　“质函？”胤汨放下笔，难怪质函前天请了一个星期左右的假期。

　　“对，质函。原来他叫这个名字，我一直记不住。”淩幻瘫倒在转椅上，“你说，那个医生到底怎么给安排去做手术的，我真的得被气死，把人命当什么了都。”
　　“我好好的在外边给人看病，虽然手术方面我也有资格上台，但是……哎呀！我都不想说了！！”

　　胤汨：“……”

　　人命吗……

　　昸解的事情，他依旧耿耿于怀。
　　只是恨不起来，因为她的身世；也谈不上可怜，因为之晶。

　　胤汨从椅子上拖起淩幻，“我去拜访一下质函的父亲，你带我去。”

　　淩幻满脑问号，你去个得。
　　“你去干什么，拜访员工家属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的运行状况不是很好啊，连我都知道，更别说你们那些对家了，你就不怕公司一直直线下滑……”

　　胤汨垂眼道：“怕，可是怕又能怎么办，我本来就不适合这里。待会冰羽会回来接替，我只是想去看看，如果质函的父亲出事，那质函也无心工作了不是吗。”

　　屁，你就是想出去！

　　淩幻在心底默默哼了一声，“行啦行啦，知道你在这里闷久了不好受，带你去就是。”说不定冰羽能做得更好呢。

　　“不过冰羽他忙，经常麻烦他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淩幻被胤汨拖出门，嘴上依旧不停地阿巴阿巴。

　　“我明白，但是现在我不想待在这里。”胤汨说，“你到底怎么长这么高的，这下我都成我们几个里面最矮的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拖着的那个人，似乎要比自己高上不少，拖也有些难拖动了。

　　淩幻正过身子，“没啊，钥钥他还是比你矮的。”

　　胤汨带着这家伙在员工们的注视下出了公司，叹了口气，对淩幻说：“他足不出户的，我和他怎么能比……”

　　“他只是身体不好而已，不是故意窝家里的，他在家里设计的服装还是可以的，上次好像得了个奖。”淩幻拿出手机调了张照片给胤汨看。

　　照片上的冰钥脸色并不是很好，为了遮住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嘴唇，那时候还让人给上了妆。

　　“他身体还好吗，看上去不是很精神。”胤汨随手捡起脚下的空易拉罐，往一边的垃圾桶丢去。

　　淩幻半遮半掩地说：“……还行吧，这个你就不要担心，我看着他呢。”

　　医院内，唯有护士与医生的脚步声传来，

　　前台边上的护士一见淩幻进门，匆匆上前对他说：“淩医生，刚才有人找您，白医生让他去您的办公室了，让我来转告您。”

　　淩幻明知故问道：“来的人是谁？”

　　护士：“……长得挺俊的个小哥。”

　　淩幻：“让他等着吧，晶我们走。”

　　胤汨担心自己占用他的时间，问道：“不会是病人吧，你告诉我病房我自己去就可以，不需要耽误你的时间。”

　　淩幻冷冷哼了一下，“他要是病人那就好了，看我不把他脑子剖开来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谁，能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淩医生摆出如此表情……生气还带着些委屈？

　　这绝对有瓜！

　　护士朝他鞠了躬后，回到位置上与另一个护士交流去了。

　　胤汨小心问道：“是……玥雨？”

　　淩幻随即恼羞成怒，考虑到这里是医院，又憋着气愤愤道：“不是！”

　　“别问了跟我走。”

　　至此，胤汨成功收获淩幻血色的耳根与一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