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有我了不起》暮玲

2、天使与饭量

　　云归是被川连拉着进的这里唯一的自助餐厅。

　　在两个铜币就能买一个面包的物价下，这家敢开在世界树边上搜刮冒险家的自助，光是对普通长身人的收费标准就到了8金币一人。

　　8金币，也就是80银币，800铜币。

　　普通城镇里打着自助名号的餐厅往往才收8银币一长身人次，整整十倍的价格差没有体现在食物身上。

　　但这里毕竟是世界树边上。

　　能来世界树冒险的勇士没几个差钱的，差钱的进去大胆冒险一闯，带出来什么好东西，想吃个好饭，当然不顾价格就会冲进这家自助。

　　8金币的价目表写在门上。
　　对不同的种族也有不一样的定价标准。

　　云归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还认得这里的字。

　　“长身人，8金币。
　　矮人，10金币。
　　地精，6金币。
　　精灵，7金币……”
　　“没有我吗？”

　　“天使这种传闻中的种族平时很少见到啦，没事，进去问老板就行。”川连大大咧咧地拉着云归走进餐厅。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袋子，看着分量沉甸甸的不轻，在手心上上下下掂量了几次，忽然抓住，压在前台的桌子上。

　　“门口有价目表，什么种族自己看，钱放桌上，我等会儿对。”老板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前面，头也没抬就念道，听起来像是之前说过几百次的模样。

　　川连没接她的话，双手往前一靠，搭在桌上。

　　“老板，传说级别物种，天使——没见过吧？”川连挤眉弄眼朝着坐在前台里的老板说道。

　　云归跟在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向下睨。

　　挺直坐着的老板看起来是个长身人，女性，比川连看起来要大，不知道大多少。身上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结实，露出来的手臂上可以看到一些疤痕。

　　她的一只手按着桌面上翻开的账本，另一只手在不知哪来的一块纸上写写画画，计算这个月营业额的模样。

　　老板听见川连的话，勉强从账本里分出一点心神，掀起眼皮看向云归，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皱起了眉。

　　“哟，确实没见过，血淋淋的，你还吃类人种？”

　　“不是不是，她这不饿了吗，又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带她来吃一顿，她按什么标准收费？”

　　老板上下扫了云归一眼，说道：“行吧，先吃了再算她的那份。”

　　这可不行，传说级别的物种，谁知道她的饭量是多少。

　　川连在心里咕哝，面上不显，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说：“别呀，老板，你看看她，长得还差我半个头高，又瘦又小，和精灵的饭量差不了多少，再多收点，按长身人价格，可以吧？”

　　老板撇撇嘴，回了个“也行”。

　　她又不是什么恶人，只是看着云归像是吃不了多少的样子，怕她们给多了。
　　既然愿意给，她也不介意。

　　川连抖了抖袋子，掉出来十几个金币。

　　他数了数，往回放了两枚，把他们两个的费用放在桌上，领着云归直奔中心，边走还边说话，“这里毕竟是在世界树附近，老板都亲自当前台了，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珍惜的好东西吃了。大概就是把各种面食，腊肉，普通的肉加一些蔬菜水果，但填饱肚子绰绰有余了。”

　　川连从边上拿了一个盘子，正准备再拿一个递给身后的云归时，发现她手上已经有了一个盘子。

　　看他顿了一下，云归歪头，“怎么了，不继续吗？”

　　“没事，来，我们先从主食来拿。”

　　云归很快学着川连的动作拿满一盘子食物，她们找到两个位置上坐下，不是饭点，这里的座位大半都是空的，不需要和别人拼桌。

　　“哝，筷子。”

　　云归抬头，川连从一旁的篓里拿了四根筷子，往她这边递了一双。他动作细致的好像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好吧，她好像确实和什么都不会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因为她对这两根棍棍是没有一点印象的。

　　云归看着川连手上的动作想。

　　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手指夹住筷子的上端，下面的拿根搭在无名指上。

　　云归垂下眼，又按照他的动作试了几次，很快从生疏到熟练，能轻易地把盘子里的肉块夹起来，不显丝毫青涩地放到嘴里。

　　好吃！
　　满足！

　　川连起身，“我再去打点汤。”

　　这次云归没有起身，她真的太饿了。像是十天没有吃饭那样，她已经无法将自己从食欲的深渊里拖出来了，脑子里只剩下把自己喂饱这个想法了。

　　“第八盘。”川连已经吃完，现在正在数这是云归吃完的第几盘饭菜。

　　“第十一盘。”
　　“第十五盘。”

　　“这也是传说级别的饭量吗？太了不起了。”川连扫了眼之前放料理的区域，原本还称得上是满满当当的食物在云归的扫荡下只剩了一半，她明显表达出了好感的食物更是只剩下四分之一。

　　他现在简直对云归的食量叹为观止。

　　他自认自己吃的不少，饭量在长身人中算大，在吃到第四盘时也感觉胃里满满当当。
　　云归倒好，把整家餐厅吃了个大半之后才有了停下来的趋向。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忽然回荡起了他们刚见面那会儿的对话。

　　“包吃包住。”

　　明明是他自己说出来的通用语，现在他却感觉那句话无论怎么听，都像是恶魔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耳边用不可名状的声音低语：“钱袋空空”。

　　他站起身，准备去前台再给老板付一次钱。

　　多吃一两盘他还能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至于多吃了一个餐厅却只付了三四个盘子食物的价钱。
　　哈，他可不觉得那个满身肌肉的前冒险家，现资本家会好心的放过他们。

　　再见了，他那么久以来满满当当的钱袋子。

　　腰间的钱袋在他起身时哐当作响，像是为预感到了自己之后悲恸的命运，奋力发出最后的悲鸣。

　　用别了，他过去勉强称得上的，以及未来那未曾蒙面的荣华富贵。

　　“哈？补偿？不用了。”

　　老板摆摆手，拒绝了川连视死如归递来的钱袋子。

　　她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原本还算是满满当当的菜品，长叹一口气，做出一个撸袖子的动作，“你家小孩挺能吃的，我去跟厨师再做点。”

　　“啊？真，真不用赔？”话多的川连难得有点语塞，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回自己的钱包居然保住了。

　　“不用，就算你再问几次也是不用。”老板说着，语气温柔了很多，“我开这家店的目的也不是赚钱，只是希望每个种族的大家能在结束冒险之后，坐在一块，肆无忌惮的吃一顿热乎的，美味的食物。”

　　赚钱还不是目的吗？八金币一个长身人的价格可远远称不上是便宜。

　　川连在心里吐槽，没敢把这句话真丢到老板面前，生怕这个现在看起来还面目和善的老板说翻脸就翻脸。

　　他握紧跟了自己十八年的钱袋子，快步回到自己位置上，对着揉肚子的云归说，“吃饱了吗？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地点了。”

　　“去哪里？”咽下嘴里最后一块面包的云归问。

　　“先去把你这一身血洗干净吧，还得买身干净又便于行动的衣服，不过你的尺码还不知道，得去量一量……啊，你的伤口居然已经结痂了？”

　　“好像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感觉有股很舒服的能量从这个地方，”云归指了指胃的位置，接着说，“散发到全身，头上的伤口痒痒的，但是我没注意。”

　　川连讶然：“传说级……”

　　“传说级别的恢复能力？下次要不要换个词，这一章已经用这个形容了物种和食量了。”云归出声，抢了川连原本准备说的台词。

　　“还好吧。”川连摸了一下右耳耳垂，“好好好，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形容吧。”

　　两人离开餐厅后，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个小旅馆，在里面洗个澡。

　　这个洗澡主要是指云归，川连有在睡前洗澡的习惯。

　　云归在补充完能量之后，对周围的感知也慢慢回到了脑子里，此时也觉得一身血腥味有点难以忍受，哪怕这个血是源于自己身上的。

　　洗了澡，没有合适尺码的衣服，在这个世界树边上是没可能找到什么好的成衣店了，云归勉强穿着川连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裤腰还需要拿根绳子系上。

　　可能多亏了脸，这一身造型居然也能看。

　　云归用布擦拭湿漉漉的白发，擦了几分钟就开始觉得麻烦，跑到川连的房门前。

　　“队长，不会擦头发！”

　　“我来吧。不对，我的人设怎么想都不应该是男妈妈的啊。”川连嘴上怀疑人生，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带一丝含糊。

　　十根细长的手指隔着毛巾按在云归的头上，力道均匀，手法娴熟，倒是让云归想到了些事情。

　　她在吃饭的时候，不仅是能量稍微回到了身体里，还有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子里回想。

　　比如，她应该很擅长魔法。

　　因为她脑子里闪过的记忆片段里就有她用魔法把自己房子烧了，被什么人点着脑袋怒斥的画面。

　　她，太强了！
　　能把看起来就有防火魔法的房子烧掉，太强了！

　　她好了不起！

　　云归闭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名为队长，实则男妈妈的舒服按摩。

　　“喂！别睡着了啊！现在才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