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黑牧师

6、六

　　两面长形的宴会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和饮料，衣着华丽的名媛贵绅们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司徒奕起先没看到他，原川一见这情形，直觉地想要回楼上去，可那小安却一眼瞟见了他，拉着司徒奕的袖子撒娇道：“原川来了，你看，他一见你就想回避，连声招呼都没有，是不是不把你这老大放在眼里了呀？今天早上他还打了我，不行，我要他给我敬酒陪罪！”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司徒奕捏捏他的小鼻子，宠溺地笑了笑，望向楼梯上的原川，眼神又冷了下来，“怎么？不想看到我吗？川叔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原川只得走下来，站在司徒奕面前，躬身道：“奕，有什么吩咐？”
　　“给小安倒杯酒来，好好跟他道歉。”
　　“是。”
　　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恭敬，面无表情，司徒奕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没来由地心头火起，这个男人就这么窝囊、没骨气吗？哪怕是一次，也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只是因为对父亲的承诺和欠疚感吗？
　　是的，他现在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对他唯命是从，完全只是因为父亲，因为那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无比重要，而自己呢？虽然现在是玄龙的老大，可是在他眼里，从来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吧？
　　这种假意的恭敬和虚伪的服从，就是证明！
　　那个男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从前是，现在也是．．．．哪怕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鬼，哪怕已经这么努力地，拼命成长起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老大，这么努力．．．．仍然是一样，不被他放在眼里！
　　“对不起。”
　　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原川将斟满酒的杯子躬身递到小安面前，对方笑眯眯地接过来，突然手“滑”了一下，将一整杯酒都泼到了原川衣襟上，高脚杯摔在地板上，碎成几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呀，不好意思，我没拿稳。”
　　小安依旧笑得很甜，花儿般美丽。
　　一旁的司徒奕从头到尾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一幕，却未说任何话，哪怕是对那男孩轻微的责备也没有。原川知道，他就是想给他难堪，看他狼狈出丑的样子，也许，这样才能消他的气吧。
　　原川没有作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丢进旁边的垃圾筒里。
　　“奕哥，我鞋带松了，能不能麻烦原川系一下啊？反正他顺手嘛！”
　　他抱着司徒奕的手臂摇晃，司徒奕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冷声道：“你听见了，原川，那就麻烦你了。”
　　“是。”丢掉最后一块碎片，原川半蹲在小安翘起的二朗腿前，伸手去系那松掉的鞋带。
　　不知何时，音乐已经停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边，有惊讶，有嘲笑，有愤然，还有更多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一个个都在窃窃私语。
　　曾几何时，威风凛凛的玄龙帮二当家，居然要沦落到帮人系鞋带的地步。而且对方还是个无名无辈的小孩儿，只是司徒奕身边的小宠物而已。
　　有些年纪长的老辈们都开始叹息起来，果然是世风日下啊，古时说的为美人一笑不惜断送大好江山，就是现在也一样吧。
　　玄龙帮老大宠一个玩物，也宠得太过了吧。
　　这样下去，玄龙帮内部分裂，是在所难免的了。只要是个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折辱吧？何况还是那么风光耀眼，在□□叱咤风云的这么一个人物。
　　说起原川的名号，Q市的黑白两道都无人不晓，当年协助司徒烈一起打下江山，将当时混乱的几百个小帮小派全部摆平，不服的就铲除掉，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将Q市混乱的割据势力全部统合，成为现在势力庞大的玄龙帮的前身。他的本事和名号，在当时是无人不晓。
　　之后的十多年，玄龙帮日益成长壮大，原川虽不是帮主，但他身兼帮主代理和抚养人的身份，将玄龙帮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他才是玄龙真正的掌权人。
　　还有人猜测，也许就是因为原川的权力太大了，司徒奕现在是要夺他的权呢。
　　总之，最兴灾乐祸的是玄龙帮的对手帮派，一个个都开始打起了分裂玄龙内部的主意，他们的目标，当然是劝诱原川背叛司徒家，可惜这些主意到头都是要落空的。
　　原川对司徒家的忠诚，是他们永远也想像不到的。
　　“系好了。”
　　他平静地说了声，慢慢站起身来。可能是蹲太久了，加上他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刚一站起，眼前就一阵晕眩，他身子微微晃了晃，向后倒退一步，脸色白得有些过份。
　　司徒奕瞧着他的脸，沉默半晌，有些怒气和不知名的情绪纠结在一起，他皱起了眉，挥挥手道：“下去吧，去吃点东西，别弄得好像我多刻薄你似地。”
　　“是。”
　　原川没再望他，径直走向楼梯上去了。大厅里一派安静，落针可闻，司徒奕皱眉道：“音乐怎么停下来了？奏乐！大家跳舞吧，尽兴玩。”
　　音乐再次响起，热闹的气氛又开始了，众人谈笑风生，将刚才的小小插曲忘记了。只有角落里的徐谨和孙耀风，都愤怒地瞪视着那个依偎在老大身边的男孩，虽然心里憎恶已极，他们却也不敢轻易动他。
　　这是场危险的游戏，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