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匿于星海》观聆

48、隐匿

　　沈铎峰还没发家时就和沈则林的母亲姜禾在一起了，两人也算相濡以沫地过了一辈子。

　　姜禾是国家一级芭蕾舞演员，获得过不少荣誉奖项，她的前半生可以说都是在舞台上度过的。

　　某一次外出表演，她遇到了沈铎峰。

　　那时候，表演结束的姜禾正准备下台，在最后一个台阶那里不小心滑了一跤，整个人刚好摔在沈铎峰旁边。

　　在满是观众的舞台下，即使知道这是在角落里，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她的双腿还是不免开始发软。

　　这时，旁边的人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让姜禾没想到的是，沈铎峰不仅扶起了她，还和她一起回到了后台。

　　她腿上的擦伤还是挺严重的，沈铎峰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蹲在她身前替她上药，就好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姜禾看着为自己擦药的男人，总觉得他像是故意来的后台，她问：“我的表演不好看吗？你就这么不想待在观众席？”

　　沈铎峰不知道是给她上药太认真，还是不好意思看她，盯着她膝盖处的伤口说：“好看啊，我这不是都被迷得跟来后台了吗？”

　　往后，每当姜禾回想起两人的这段故事，总觉得一个表白得太草率，一个心动得太轻率。

　　后来两人结婚，沈铎峰也开始了创业，姜禾就一直陪伴着他。

　　每当沈铎峰回家，总能看见姜禾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自己。

　　沈铎峰曾多次劝她别等自己，可姜禾还是很固执地每天等他。

　　姜禾平常连上公司找他的机会都没有，沈铎峰经常出差，有时候她都不确定自己的老公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情况，直到沈则林出生才好一点，姜禾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照顾儿子上，心里也算是有了点慰籍。

　　沈铎峰本来打算给她安排个保姆减轻负担，也被她拒绝了。

　　那时她常常和沈铎峰开玩笑，哪天她抱着儿子离开他，让他和工作过一辈子。

　　两人唯一的一点龃龉还是关于沈则林的专业问题。

　　姜禾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沈铎峰却觉得金融行业才是沈则林最好的选择。

　　两人争执不下，姜禾说：“你总是那么忙，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追求，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儿子和你一样。”

　　沈铎峰一直以为姜禾不在意这些，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在意，只是一直在忍耐。

　　姜禾一直很支持儿子的音乐梦，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也会离自己远去。

　　沈则林刚成年，就打算去美国音乐学院进修。

　　姜禾虽然很舍不得，但和对待沈铎峰一样，她不愿意成为别人成长道路上的牵绊。

　　沈则林也曾对母亲说过，可以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美国，算是陪读。

　　姜禾别别扭扭地拒绝了。

　　沈则林却很明白她，临上飞机还打趣她说：“你是为了我爸对不对？果然，我不过是你吓唬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沈则林在美国时，某一天姜禾突然出现在学校，一开始沈则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他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离不开他爸爸，实际还是牵挂自己的。

　　沈则林陪着她在学校逛了一圈，刚巧附近的歌舞剧院有一场芭蕾演出，他就请假和母亲一起去观看了整场表演。

　　表演结束后，小部分观看者可以去后台和舞者进行互动。

　　想到这个芭蕾舞团中有一位姜禾很喜欢的舞者，沈则林就想带她去和舞者谈谈。

　　姜禾却没答应，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目光紧紧地盯着舞台。

　　姜禾只说让他一个人去后台，还嘱咐他替自己要张签名。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沈则林还是答应了。

　　等沈则林回来时，原来的位置上早已没了人，他下意识感到慌乱，视线四处搜寻着母亲的身影。

　　好在姜禾没跑远，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位置，安静地望着观众席。

　　大片的纯红色座椅上早已空无一人，可姜禾还是莫名觉得紧张，明明自己没打算表演，也没有观众观看她的表演。

　　沈则林看着台上的姜禾，那么空洞，那么迷茫，好像整个人都暂停了下来。

　　他见过母亲年轻时表演的照片，那时她的头发干净利落地盘在头顶，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在微笑时格外惊艳，脸上的表情自信又美丽。

　　简单的芭蕾舞衣又为她添上了一份难得的“不谙世事”的脱离感，整个人的气质是那种能瞬间抓住别人眼球的存在，和现在完全不同。

　　现在的姜禾，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眉眼处沉淀着浓浓的温和从容，美得一点都不显眼。

　　沈则林来到舞台边，对她张开双臂，扶着她安稳地下来后，问：“妈，你是不是还想跳舞？”

　　姜禾看着他，实事求是地说：“没那个机会了。”

　　沈则林也是后来才知道，姜禾去美国前，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病情。

　　这么些年，她一直没有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加上年轻时总要节食保持身材，以至于她发现自己患有胃癌时，病症已经到了晚期。

　　但当时沈铎峰的公司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跨行业项目正在进行，见沈铎峰已经为了这件事在公司忙了好几个月，姜禾选择隐瞒下来。

　　等到项目成功后，沈氏集团的影响力直接上了一个台阶，从此拥有了多元化的产业布局，集团市值疯狂上涨。

　　姜禾能体会到，事业家庭双丰收的他是那么意气风发。

　　而她，也从一开始的不愿意说，到后来的不忍心说。

　　她多想和沈铎峰说：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了，是不是可以留点时间给我了？

　　可姜禾都不用细问，就知道将来沈铎峰只会更忙，公司需要他做决策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万般无奈的她只能一个人去美国找儿子。

　　万幸的是，沈则林的人生也很充实，他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对未来的展望，完全不用她担心。

　　姜禾在回国前对他说：“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回去了。”

　　沈则林总觉得他妈妈哪里不对劲，问：“妈，你没事吧？”

　　姜禾说：“没事，我本来想把自己的时间留给你爸的，现在觉得还是留给自己比较好，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沈则林听妈妈这么说，才稍微放下心来，他早就觉得母亲应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去做。

　　沈则林再次见到姜禾，是在国内的医院里。

　　那时他才明白一切。

　　姜禾去世后，沈铎峰像是突然看开了一样，说什么都要让沈则林回国学着打理公司。

　　他打算把公司交给沈则林后，自己腾出点时间缅怀过去。

　　沈则林原本就为父亲沉迷工作而忽略妈妈的行为感到生气，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放不下那点事业。

　　比起母亲的离世，沈则林更为难过的是自己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仍然没得到父亲的陪伴。

　　他一气之下直接回了美国，说什么都不回去管公司里的那些事。

　　沈则林总觉得，她妈妈的悲剧，就是那些事造成的。

　　后来李卓舟找到他，希望他回国帮助盛娱创办女团。

　　一开始他怀疑是自己父亲的授意，但李卓舟山穷水尽的感觉又不像是演的，思索再三，沈则林才答应回国。

　　—

　　这天，方知有跟随团队来到春晚录制现场进行排练。

　　苏妙妙还在进行海报拍摄，方便春晚官方进行宣传，得空的凌颜突然一副“严刑拷打”的架势看着方知有。

　　她笑得奸佞：“听说你这几天都很晚才回来？”

　　方知有心理素质突然变强了，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吧，挺早的啊。”

　　凌颜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别装了，我忙，苏妙妙可不忙，她说在公寓没见到你人。”

　　方知有委委屈屈：“我也挺忙的。”

　　凌颜：“那沈则林呢？”

　　方知有：“他也忙，我们这不刚发售mini专辑2，大家都很忙。”

　　这次专辑的宣传铺天盖地，因为发布时间刚好是freedom出道两周年纪念日，所以排场上自然恢弘一些。

　　就连她们所代言的各类品牌也为这次的新专辑的宣传出了不少力，线下门店堆满了新歌海报，只要是逛街的年轻人，就没人不知道她们仨发新歌。

　　先行曲一出来，圈内不少明星都替她们宣传新歌，前段时间，于森张顺尧等人还专门入驻“易墨”，只为在上面拍摄视频给她们打call。

　　凌颜败下阵来：“好吧。”

　　这时，嘈杂紧密的后台突然过来了一个穿着高开叉礼裙的女人，方知有一眼就认出她是圈内知名演员陶静，上学时，她还看过陶静演的电视剧。

　　不过自从陶静结婚生子后，方知有也就只在影视剧里的客串嘉宾里见过她的名字了。

　　三人皆是礼貌地和前辈打起了招呼。

　　陶静热情地回应她们：“我知道你们，我超级喜欢你们的，听说又要发专辑了？到时候能给我签个名吗？”

　　方知有等人受宠若惊，连忙答应。

　　陶静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开演唱会啊？我到时候带着我女儿去，我女儿每次听你们的音乐都会很开心的。”

　　方知有解释：“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计划。”

　　陶静：“没关系，慢慢总会有的。”

　　几人没聊多久，就被人通知到舞台上彩排了。

　　她们三人参演的节目人数很多，导演在舞台上尽可能详细地和艺人讲着动作要领，生怕节目有什么漏洞。

　　台下观察的沈则林在张欣的提醒下，看了眼手机。

　　标题：当红小花方知有恋情曝光。

　　沈则林眉头一皱，点开视频，视频中，正是那天两人一起逛太湖的情景。

　　方知有带着黑色口罩，和沈则林一路说着玩着。

　　沈则林点开评论，已经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他了。

　　不过大多数粉丝都在以他经纪人的身份在反驳爆料者。

　　沈则林收起手机，对张欣说：“在我回来之前先别让她看手机。”

　　“好的。”

　　沈则林来到方知有身边，弯着腰，脸凑到她的面前：“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在这好好排练。”

　　她点头：“好。”

　　看她这么听话，沈则林旁若无人地摸了下她的脑袋。

　　沈则林出来，一路来到地下车库，期间手机信息响个不停，已经有好几个品牌方联系他求证真相了，沈则林统统没理。

　　他坐到车里，车内阴暗寒冷，只有远处几辆刚发动的车还打着灯光，光线伴随着车鸣声闪进他的车里。

　　周围环境的突然转换，让沈则林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舞台上的热闹温暖，可谓对比鲜明。

　　他盯着手机上不停冒出的信息，面无表情地转换手机程序，找到爆料者的账号，发了一条私信过去。

　　临近年底，周围的商铺还算热闹，沈则林特意定了一间小型包厢。

　　等人进来后，正在点餐的沈则林还特意支开了服务员。

　　那人很谨慎，从头到尾没摘下过口罩和帽子，一见到沈则林，热情地打着招呼：“新年快乐啊，沈经纪人。”

　　沈则林冷淡地靠在椅背上，显然没想好好和面前这位打招呼，他说：“尊驾这时候爆出我家艺人这种新闻，是想让我过个好年？”

　　男人也不指望对方能有多好的态度，只“嘿嘿”笑了两声，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他对面，说：“你别说，你和方知有还真是登对。”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大家都忙，”沈则林单手放在面前的桌上，对着男人一扬头，“开个价吧。”

　　男人爆出的视频中，并没有后来方知有抱着花的画面，然而两人既然被拍到了，就不可能只有那么一小段视频，至于后来的画面为什么没被爆出来，当然是为了增加这场谈判的筹码。

　　男人说了个数字，沈则林欣然答应。

　　见他答应得那么痛快，男人口罩上方的双眼已经眯了起来，赶忙给他吃定心丸，拿出一个u盘推到他面前，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将后续的视频爆料出来。

　　沈则林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就算你们有备份又怎么样？干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信誉，你们从今往后要做的，就是避免剩下的照片流传出去，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不守信用，没人会继续从你们这里买断照片，你们也就干不了这行了。”

　　身为狗仔，他们也不能一直爆料，不然很容易进去，大部分都是直接找明星团队买断照片，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也算是互利共赢。

　　男人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说出的话倒是十分爽快：“放心，我办事，向来光明磊落。”

　　沈则林站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东西，说：“那我就先走了，您吃好。”

　　沈则林走后，男人看着面前点好的一大桌子菜，心想沈则林这人还挺客气。

　　于是在空无一人的包厢里，男人终于敢摘下口罩，吃起满桌子的菜。

　　没一会儿，服务员拿着账单进来，包厢就一个人，进来的服务员目标也十分明确：“先生，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男人：“……”

　　……

　　这边彩排完，方知有回到休息室才想起来问沈则林干什么去了。

　　张欣给她拧开保温杯的瓶盖，说：“我也不清楚，总监临走时让你好好准备晚会。”

　　“哦。”方知有昂头喝了一口热水，“我手机呢？”

　　“啊？”张欣愣住，眼下沈则林还没回来，她也不能把手机给方知有，两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她脑子飞速运转，想了个理由：“那个，总监临走时嘱咐不让你玩手机，怕你耽误正事。”

　　“……哦。”方知有将信将疑，眼看着张欣扣住她的手机，她只能抱着水杯坐在凌颜她们旁边。

　　方知有时不时偷看一眼张欣，她总觉得沈则林这次的离开一定有什么原因。

　　方知有将水杯里的水快速喝完，伸手将空水杯交到张欣手里：“我还想喝，可我的礼服不方便。”

　　等张欣离开，方知有转身对凌颜说：“热搜上是不是有我的新闻了？”

　　凌颜正沉迷在自拍中，听她这么说，直接打开了微博。

　　不看不知道，凌颜八卦之心瞬间升起，将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怪不得你总说你忙，原来是忙这个啊？”

　　方知有抢过手机，确定视频上的时间是沈则林对自己表白的那天。

　　方知有把手机还给凌颜，自己万念俱灰地坐在了角落里，谁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

　　她单手撑着脸，怪不得沈则林不让她看手机。

　　上升期曝光恋情，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等张欣回来，看见方知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瞒住。

　　方知有回神时，正好看见张欣站在她旁边，于是伸手把手机要了过来。

　　方知有问：“沈则林呢？”

　　张欣摇头，“不知道，他大概就是去处理这件事吧。”

　　方知有翻开爆料视频的评论区，里面已经被她的粉丝占领。

　　你是第几年：啧，那是人家经纪人沈则林，现在的狗仔造谣都不做背调的吗？想博眼球也得带脑子吧？

　　你几点才睡觉：这是年底开始冲业绩了？那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吧？

　　那可是曾经的手机：行了，这狗仔在行业内至少三年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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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体来说，爆料的狗仔正在遭受全网的群嘲。

　　方知有烦躁不已，长叹一声后，将手机放在额头上，她似乎已经能预想到恋情坐实后，粉丝们惨遭打脸的场面了。

　　没等她郁闷多久，头上的重量突然消失。她睁开眼，一下就看到了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沈则林。

　　方知有猛地抬头：“你回来了？”

　　“嗯。”沈则林替她撩了下头发，“不是不让你看手机？”

　　“你去干嘛了？”

　　“我去找爆料的人谈了谈，现在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方知有看他一脸坦然自若的神态，就知道沈则林没和她开玩笑，但她有些不可置信，挑眉问：“这么轻松？”

　　沈则林看着她，莫名地笑了，他很想对她说价格可不轻松。

　　最终，他说：“是啊，很轻松就解决了，现在那个狗仔只有被嘲笑的份了。”

　　方知有崇拜地看着他：“你好厉害哦。”

　　“把衣服换下来，我们回酒店。”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