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4】
日子就这样过去,我口里的伤渐渐好的多了,说话虽然含糊,可好歹能说话了,不用再用纸笔。
太子隔个两三天便来看我,这简直不容易,以往都得月余我们才被允许见个面。
我和他分住在谓阳城的两头,一人分得一间府邸,配了几个丫鬟奴仆,门外却是重兵把守着,得不到郑王的命令,既不让门里的人走出去,也不让门外的人闯进来。
门上的匾额黑漆漆的,什么也没写,能写什么呢,原郑国太子府?原郑国皇子府?还是什么也不写的好,徒留他人笑柄。
我虽足不出户,可想也知道,太子和我定然常常出现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怎样怎样的容色貌美,怎样怎样的一对尤物,如何如何的祸国殃民,如何如何奴颜媚骨。太子是担了个虚名,我却是坐实了那个名声。
胸前断骨也好些,终于能下床,就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动,树梢冒了新芽,人却走不出寒冬。这便是我的牢笼,我还没有十六岁,却已在这狭小的四合院里关了四年,离开大郑宫的时候,我十一岁,太子十三岁。
风仍然冷得紧,丫鬟秀珠过来给我披上一件袄子,冲着门外努嘴,“等了好久了,这寒风里头站着别把人给冻坏了,让他进来喝杯热茶吧。”
不用看我也知道,门外的是谁。那样英俊的样貌,丫鬟们都为他动心。
我冷笑一声,故意大声说,“哼,这是什么地方,真当是我家么?这是郑王赏赐的,他要进来我还能栏得住?”
只见门边灰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转瞬消失不见,我盯着门外看了一阵,方骂道,“每日里来别人门口守着,当真闲着没事做。”
秀珠看着我摇头,“公子别这么说,我瞧着原公子人极好的,哪次你受了伤,他不着急,日日伺候着你,等见你好了,怕惹你生气,又日日在门口守着,不就是担心你,想瞧你一眼么?”
我有些恼,挣脱了她的搀扶,独自往屋里走。
听她在后面悠悠的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可谁知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你怎么不问问,省得憋在心里自己难受伤心。”
我急道,“我难受伤心又不是为了他?”
秀珠摇头叹气,“不是为他又是为谁?伤没全好,疼的什么似地,偏还要来院里走动,怎么不到后院里去,非得在门边晃荡。”
这丫头,真正聪明伶俐,和我相处四年,竟比太子还要了解我,我藏在心里的这秘密竟叫她看了出来,担心她泄露出去,抓着她急道,“好姐姐,你谁都别说,行么,就烂在肚子里,行不行?”
她看我着急惶恐的样子,点头答应,柔声安慰道,“放心,谁也不会说,就这么烂在肚子里。”
我这才放了心。我已经付出了身体,不会再轻易付出感情,起码,付出了也不能教人知晓。
翌日,郑王府里差了人来接,说是要到王府去商量军国大事,我只能强拖着身子去了。
太子早来了,原昊也在,随侍在郑王身后,低眉垂首,完全不看我们。
郑王四十岁不到年纪,儒雅温文,态度亲和,全没有凌人的气焰,和谓王半点也不像。他一边在桌前练字,一边招呼我们坐下,随后停了笔,说道,“二位公子,今日找你们来,原是有事相商。”现如今,正式场合,别人都叫我们刘公子,这什么称呼?却也不好再像旧时那样称谓了,如今,郑国都没了,还有什么太子皇子了。
太子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请讲。”
郑王道,“二位公子应该也有所听闻,昌平王刘显膺自力为王,霸占了郑国原来南方大半土地,仍定了国号为郑。”
太子和我点头表示曾有所听闻。
郑王接着说,“他虽说是姓刘,到底不是正统血脉,玉玺也不在他那里,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人心所向,于郑国恢复往日繁华全无益处,对先仁德皇帝也为大不敬。”
“郑国内乱,我大夏国派军相助平乱,到得郑国恢复四海升平之日,便是我等功成身退之时。”
真正颠倒是非黑白,昌平王固然可恨,可夏国狼子野心,攻城掠地,杀我子民,害得我父母以身殉国,那玉玺也是不得以奉给了郑王。现如今,真正的凶手,反而做出一副慈悲嘴脸,说什么相助平乱,当真全无羞耻之心,令人恶心。
我冷然不语,太子却道,“王爷想我们如何?”
郑王道,“大公子本是正统嫡系,要做郑国的皇帝,将来也应该是大公子来做。”
太子微微一笑,“何必说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先说眼下要我做什么吧?”
郑王喜道,“大公子果真识得大体,这正是郑国百姓之福。”
“眼下,要请二位公子合拟一封诏书,盖上玉玺,昭告天下,申明昌平王非正统嫡系,且狼子野心,要全国有志之师合力讨伐于他。”
太子笑道,“这并非难事,玉玺在王爷手中,自己写了盖上印便可,又何须假我们兄弟之手。”
郑王道,“公子此言差矣,鄙乃夏国人,如何干预郑国自己之事,此诏书还得公子所写才称得上明正言顺。”
太子尚未答话,我终于忍无可忍,冷笑道,“既然要写诏书,便理应是帝王至尊,怎么王爷以公子相称?”
郑王瞥我一眼,笑道,“我不是郑国人,当不以郑国的礼仪称呼对待二位公子,还望公子无怪。”他虽然笑着,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
原昊此时突然抬头看我,微微冲我摇头。
我故意别开视线,对郑王笑道,“那诏书我这就替我哥哥写了,但先说好,这入乡随俗,一切便要以我郑国的规矩来。”
郑王忙叫人备了纸笔,太子扯着我的衣袖道,别乱来。我却不去理他,看见原昊又在看我,拳头紧握,我冲他冷笑,在他惊痛的目光中走到桌案前,提笔一挥而就。
将笔随手抛掉,朗声读道,“凡我郑国子民,但凡有一丝良知,都应齐举钢刀利刃,共御外敌,誓将占我河山,辱我子民的豺狼虎豹赶出我郑国土地。”
郑王沉声说道,“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道,“这便是我郑国的规矩了,宁可先让家里的狗闹着,也要先把外面的狼打出去。”
听罢我这话,郑王终于维持不了那副虚伪面容,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阴沉的说道,“这诏书本也用不着你写,只要大公子一人便可,谓王整好想念你,这就到他府上去吧。”
太子急道,“别让他去,诏书。。。我写就是。”原昊垂下眼帘,面无表情,仿似已没有再听我们说话。
我冲太子厉声道,“不能写,我死你都不能写!谓王府么?我也正想去呢。”说罢,我昂首抬头,大步流星的迈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