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时》施青临

14、威胁

　　出现在周边的人员都已经被疏散，地下城主在自己的住所被害，现场及其杂乱，纪风与和夏南经过处理后走进了案发现场，首先入目的便是地上靠近尸体的那散作一片的白纸。

　　夏南蹲了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捡起地上的纸张，却发现他捡起来的这张纸上已经被人写下了字。

　　上面的字迹共有两处，其中一处的墨迹是被人涂抹上去的。

　　尸体边上有一瓶已经倾倒了的墨水，城主死后张开的手上，有一根手指上沾满了黑色的墨水。

　　纸张上的字母写得歪歪扭扭，依照现场的情况看来，这一块字迹应该是城主亲自涂抹上去的。

　　他在临死前，生命倒数着的时候，用最后的力气涂抹下了这行话。

　　Come to a bad end.

　　纪风与也看到了纸张上涂抹出来的那行字：“这句话说的是死于非命，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是不得好死。”

　　死于非命，不得好死。

　　虽然这两个词表面上意思相近，但前者更像是死者对于自己遭遇的控诉，而后者，则更趋近于死者对于杀害他的那人的诅咒。

　　除了这行被涂抹出来的话，在它的旁边，还有一句工整得像是被打印出来的中文。

　　希望大人会喜欢这份礼物。

　　大人。

　　“纪风与，你说，”夏南看着纸上的小字，心情复杂，“这是凶手要送给地下城主的礼物，还是……”

　　夏南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纪风与的眼睛：“给你的呢？”

　　纪风与没有回答，他抬眼扫过这屋子的屋顶的每个角落，看到的是已经被损坏了的监控。

　　将纸张放回了原处，夏南站起身来，不知怎的，他忽然有股奇怪的预感。

　　不久前在车上时，城主对他们说的话那么难懂，可其中却夹杂了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明还不到已经老得快死了的年纪，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会突然这么说自己？

　　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城主大概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杀害。

　　监控被毁了，现场能提取到的线索更是寥寥无几。

　　夏南忽地想起了他们在车上时城主交给他们的U盘。

　　得知自己会死，大部分人都不会傻傻地选择坐以待毙，对于城主来说，他所表现出来的挣扎，就是最后见过夏南和纪风与一面。

　　这貌似也是是目前，他们能够作为参考的唯一线索了。

　　想到这里，夏南看向了纪风与，对方接收到他的眼神，像是同时想到了这个东西似的点了点头。

　　“等下，”两人刚要离开现场，夏南一只脚踏出书房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眼，“Noe呢？”

　　好像从逃离开场舞后到现在，他们都没再见过Noe一面。

　　纪风与刚要回答，夏南就见一个人影忽地撞到了纪风与身上。

　　来人动作跌跌撞撞，一头惹眼的金发极为晃眼，酒味混杂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传来。

　　Noe抬起头，涕泗横流。

　　他像是已经要站不住了，看到扶着自己的人是纪风与后才哭出了声。

　　“纪，我父亲呢？我不信他会死，你告诉我……”Noe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所有的声音都在他偏头看到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后戛然而止。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Noe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他在这个时候也还心有分寸，与自己的父亲保持着最适中的距离，跪下来忏悔着。

　　“我错了，我错了，”Noe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将他的半张脸遮住，“我不该提前离开的，我应该听您的话，我错了……”

　　在Noe说了不知多少个“我错了”后，夏南有些不忍心地开口：“Noe，跟我们走吧。”

　　Noe整个人都混乱了，他埋着头失神地吐出那几个字，听到夏南说的话后疑惑了一瞬。

　　“走？”Noe歪着头看那块白布，“我能去哪？”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像是航行中失了方向的船只，丢失了岸边灯塔的引航，终于彻底迷失在了黑夜汹涌的大海里。

　　“如果你想知道杀害你父亲的人是谁，”纪风与朝跪着的Noe伸出一只手，语气听上去让人安心，“跟我们走，我们能给你答案。”

　　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其中那句话刺激到了Noe，他忽地抬起了头：“我见过他们，我见过！”

　　此话一出，夏南皱了皱眉。

　　他们？

　　Noe现在状态不稳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这么一开口，忽然白眼一番就晕了过去，很轻易便让人扛走了。

　　纪风与交代了现场的警员，要求他们将查到的线索实时共享给他。

　　现场附近都被警戒起来了，来接他们的车停在他们待过的酒店外，夏南和纪风与上了车，Noe躺在一边的座椅上，纪风与随意伸手，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出了一台电脑。

　　夏南好奇地看了几眼那地方：“从哪拿出来的？”

　　“平常放车上备用的，”纪风与用指尖轻轻在键盘上划过，又在电脑一侧插好了U盘，“看来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识别U盘里的文件速度很快，夏南凑到了纪风与身旁，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看。

　　U盘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视频，底下的名字只由四个字母组成——Lily。
　　莉莉？

　　抱着怀疑，夏南朝纪风与努了努嘴：“打开看看。”

　　视频被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里面。

　　面对着刚刚才离开的地方，两人不可能认不出。

　　因为这里出现的画面，恰好是地下城主遇害的书房。

　　视频角度很奇特，往下正好对着书房门口。

　　“我们去的时候监控坏了，但这个视频……”夏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纪风与轻应声，“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坏掉了的监控。”

　　视频还在播放着，一直都处在城主独自一人坐在监控里的画面。

　　视频上方显示了截取监控片段的时间，是昨天。

　　今天地下城有一场舞会，人员大量涌入地下城，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而昨天的监控片段都可以截取出来的话，至少可以说明，被毁坏了的监控，八九不离十就是凶手动手损坏的。

　　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行径。

　　“那为什么城主要把昨天的监控录像给我们？”夏南刚问出口，就见纪风与胸前的胸针在空中投放出一块小小光屏。

　　屏幕上有两个按键，纪风与轻触接听键，就听对方汇报着情况：“首领大人，我们尝试了恢复城主住宅的监控，但从大门到书房这一条路上的所有监控录像都不能恢复了。”

　　对方话音一落，纪风与应声：“知道了。”

　　他挂断了通话，车内一时安静无声。

　　不管现在他们拿在手里的究竟是哪一天的监控录像，保险点来说，都已经是城主书房的最后一份监控录像了。

　　“先看看，不用着急，”纪风与调了倍速，视频还停留在同样的画面里，没有丝毫新事物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监控里的画面忽地被满屏的黑暗替代。

　　纪风与下意识地调大了视频音量，下一秒，视频中传来了城主的声音。

　　他问：“你们是谁？”

　　对于他所说的“你们”，夏南想起了Noe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晕过去前说的“他们”。

　　抱着对这二者中可能有联系的想法，夏南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极为沙哑，像是生了锈的铁块摩擦地面的声音。

　　“城主大人，您想好了吗？”

　　听到男人问的话，视频里传来一阵物品落地的声音。

　　城主像是在压抑着怒气，质问他身前的人：“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破锣嗓子继续像个没感情的工具那样，“只是我们给您的期限快到了不是吗？”

　　“期限期限，”城主猛地一拍桌子，“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听到这里，夏南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们这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么？”

　　听上去还像是城主单方面毁约的交易。

　　“应该是。”纪风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依旧是黑的，声音也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响起。

　　可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么，再见了，城主大人。”

　　经过视频的处理，她的声音仿佛有些失真，但和死人沾上了关系，听上去不由得瘆人了些。

　　女人的声音一落，他们一行人要离开的脚步声响起，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尤为清晰。

　　毫无征兆地，视频里的书房忽然亮起了灯。

　　城主从刚才坐着的位置出现在了门边，他伸手按着灯的开关，那行人还没走出房间，不偏不倚地被监控拍到了背影。

　　几个男人拥护着中间的女人，那女人留着一头到了小腿的黑长发，察觉到身后灯亮，她微微侧着头看着打开灯的“罪魁祸首”。

　　虽然这会儿女人已经侧过了脸，但放大画面时，她的脸上还盖上了一块遮盖了半张脸的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城主大人这是？”女人的声音稚嫩平缓，“找死么？”

　　她轻飘飘地笑了笑，笑声隔着视频传到了夏南耳中。

　　视频进度条快要到底，门口的女人像是不怕被监控拍到自己的背影，临行前，她偏头看着城主，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

　　“但我想了想，还是怕你一个人死孤单，”女人边往外走着，声音逐渐变小，“想不想让你的孩子也和你一起呢？”

　　她这话说完，视频瞬间定格，定在了他们这一行人走在门外走廊上时被拉长的影子上。

　　看到这里，夏南看着纪风与：“是他们杀害了城主，因为交易不成？”

　　任何有关那些人的线索都止步在了这里，如果想要得知更多。

　　夏南望向晕过去还没醒的Noe：“只有等他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