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辰》pig猪猪

88、第八十八章

　　十五岁的时候，段臻随着妈妈去坤市的郊外踏青，回来的路上，她们遇上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沧桑的老者。

　　老者只是看了段臻一眼，就摇头长叹，一脸的悲天悯人，额头上的那道褶子也更加深了。

　　段臻的妈妈一头雾水，“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拄着一根破损的木仗，又看了段臻一眼，“此女两年后必有一劫，日后婚姻亦不顺遂。”说完就叹息着与她们擦肩而过了。

　　“老人家，您等等…”妈妈在片刻迟疑后，想追上去，却被听到这话明显反感，极不耐烦的段臻拉住了。

　　彼时，她是生机勃发的明艳少女，喜怒形于色，还没学会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自幼接受的教育也让她对老者的话抱着鄙夷不屑的态度，“妈妈，你不要听他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妈妈望着老者离去的佝偻身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年后就是高考的时候，我是要去国外留学的，我有信心能够得偿所愿，还有姻缘什么的，我还这么小，操心这个做什么？”

　　曾经，她也那么张扬自信过，为了宽慰妈妈，也怕妈妈再追上去，孩子气地抱住了妈妈，“大不了我以后不结婚，你和爸爸养我一辈子，那就谈不上什么顺遂不顺遂了。”

　　赌气一般的话让妈妈一下子笑了出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哪有因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不结婚的，你说得对，说不准就是个江湖骗子。”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波谲云诡。

　　你越是不信，它越是叵测。

　　两年后，老者的话一语成谶。

　　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遭逢巨变，所有人眼中好好先生的父亲出轨□□，遽然被爱人背叛的母亲车祸当场惨死，她一直以为不费什么力气也能平坦走下去的人生被无情地撕成了碎片，轻易地狰狞着击垮了她所有的信心和勇气。

　　几个月后，一直学习成绩拔尖的她高考失利，拒绝了外公安排的出国留学，心灰意冷地上了一所她以前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普通大学。

　　“辰辰，你说，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狂妄自大，那么出言不逊，没有执拗地抓住妈妈的手，而是让她去问问那位老人，是不是妈妈就不会出事，不会离开我？”

　　回忆往事，段臻的鼻子一酸，泪水再一次从还红肿着的眼眶里无声滑落了下来，“或许他会告诉妈妈破解的方法。”

　　而她的人生轨迹是否也可以像预定好的那样畅通无阻、一往无前？

　　“宝宝，你不要自责，有些事情，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是我们无法预测的。”沈辰的眼睛也红着，细声地安慰着怀里已经哭成泪人儿的段臻，“失去的已然失去了，逝者要安息，生者要坚强，而不是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止境地折磨自己，你说是不是？”

　　沈辰的老家在乡下，幼时跟着奶奶出去遛弯串门儿，会听村里人谈论一些看相算命之说，对这些虽然抱着一定的怀疑态度，但潜移默化之下，总是会心存敬畏，如今听了段臻的话，更是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定数。

　　“就算那位老人真的是神仙转世，未卜先知，你的磨难也已过去了，你还有外公，有其他亲人。”拉着段臻的手，放在心口，眼神坚定，“你还有我。”

　　凝视着爱人，段臻晶莹剔透的泪水又一次溢了出来，“可是…”忽然警觉一般地咬住了下唇，随即便默然不语了。

　　沈辰偏头，“可是什么？”轻轻给她擦拭着源源不断的眼泪，“听话，以后不哭了，或者想阿姨了就找我陪着你，否则阿姨会怪我的，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段臻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没什么。”

　　老人讲的话，被她刻意隐去了下半句。

　　婚姻，不顺遂。

　　心中一沉，不敢细想这几个字到底代表着怎样的苦难，前尘往事和未知明天在瞬间交叠缠绕，她下意识地握住了沈辰的手，握得很紧很紧，神情骇然。

　　沈辰被她的样子吓到了，空着的手抚着她的背，“宝宝，你怎么了？”

　　很快的，段臻就冷静了下来，“没事。”

　　沈辰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段臻低下点头，勿论老人的下半句话是否真的会应验，此刻的说与不说，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一定要说出来的话，反而让沈辰徒增忧心，毫无意义可言。

　　她宁肯独自承受这份担忧。

　　神色惆怅，万分唏嘘。

　　“我只是想，如果真的有什么破解方法的话，我和你怕是这一生都要错过了。”

　　她的人生，沈辰的人生，大概是不会有半点交集了，自然也不会面对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了。

　　一环扣着一环，彼此之间息息相关，离奇却真实。

　　沈辰停下给她拭眼泪的动作，温润地笑笑，“没关系，错过就错过了。”对上她不解失落的视线，说得更加温柔了，“至少，你的人生是完满的。”闭上眼，亲吻她的额头，“所以，错过，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但却是心甘情愿的。”

　　“辰辰，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补偿。”

　　沈辰的唇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沈玉楼和何溪就职的中学和小学提前景大一周开学，沈辰在理财投资公司的兼职工作也结束了，她本来是打算在爸妈回来的前两天回自己家。

　　段臻嘴上没说什么，但明显地做什么事情都是无精打采的，就连笑容都心不在焉。

　　沈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又多留了一天，拥着段臻细声细语地解释，“家里好久没人住了，我得提前回去待一下，增加点人气儿，要不会被我妈看出来的，她一直喜欢管着我。”

　　“嗯，我知道的。”

　　沈辰许诺，“宝宝，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经济独立了，不用靠家里了，到时候，就可以搬出来住了，也会自由很多。”

　　“很快？”段臻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辰似乎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两个字，心里疑惑，“不是还有好几年吗？”

　　她们经济学专业的研究生大部分都是要读满三年的，怎么会很快呢？

　　沈辰咬了下舌头，冲动下说漏了嘴，迎上段臻探寻的眼神，定了定神，决定还是说清楚的好，反正段臻终究会知道的，微微清了清嗓子，坦荡开口，“宝宝，我想过了，我不打算读研了。”

　　意料之中的，段臻非常惊讶，怔了好几秒钟才问：“为什么啊？”

　　沈辰学习成绩优异，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去年受伤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无意提到过，以后必定是要继续读研深造的。

　　“我想早点出来参加工作，早点实现经济独立，早点…”沈辰说得很急切，停了两秒，声音沉稳了一点，“娶你，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透露着让段臻震撼的坚决果断。

　　段臻一时语塞，心中又感动又不忍，而且，快速地理了下思绪，“辰辰，不是这样的，这样做，不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沈辰困惑，眼底的沮丧一闪而过，“你不愿意吗？”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段臻，迫切地需要从段臻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傻瓜！”段臻有些无奈地靠在这人怀里，“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可是，辰辰，你知道吗？”看着这人，语气认真，“现在找工作对学历的要求越来越高，我只是…”

　　“我知道。”沈辰轻声打断，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慎之又慎的考量，“但是这只是不同的人生选择，难道不考研直接参加工作的本科生以后就没有饭吃了吗？也不尽然，而且，我毕业了就工作，换句话说，从读研那里拿走了三年，三年的时间，我有信心可以做好，你相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啊！”段臻踟蹰着，语气里有了商量的意味，“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不要这么轻易地做决定。”

　　她承认沈辰说得有一定道理，文凭学历固然重要，自身的能力也至为关键，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不容置喙，当下的求职市场上，竞争激烈趋于白热化，沈辰如果有更高的学历傍身，至少在起步的时候不会那么艰难。

　　在段臻看来，沈辰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头脑发热过于冲动了。

　　沈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段臻在心底叹息，这个人呀，一旦倔起来，她都有点没办法了，缓了缓，玩笑的语气，“你大学毕业了也还小，堪堪二十一岁不到，还是个孩子，这么急着娶我做什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还是你怕我移情别恋和别人跑了？”

　　沈辰神情郁郁的，“不是。”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段臻又换了个口吻，调皮地笑了，“其实呢，我还想多享受一下谈恋爱的时光，不然你勉为其难再多读几年书？”

　　“结婚了，我们也可以谈恋爱啊！”

　　沈辰的关注点永远跑偏。

　　段臻头疼，蹙眉，咬咬牙，语气变得生硬，“反正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想法的话，我是尊重你的，但是你要问我意见的话，我是不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