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辰》pig猪猪

24、第二十四章

　　虽然是初秋季节，天气业已转凉，但在影院这种密闭的空间，内里冷气却还是开得很足。

　　电影开场没多久，段臻就感觉自己的双手凉得像冰块一样，她平日里就畏寒，就算是炎炎夏日待在没有阳光的房间也会手脚冰冷，便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外套，身子也忍不住地窝到了座椅里，却还是抵挡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还在懊恼着没有多带一件外套来，下一秒，一件黑色的卫衣就轻轻地覆在了她身上。

　　本能地，她往后退了退。

　　沈辰自然是感觉到了，怔了一下后，小声说：“盖上，会暖和一点。”

　　此时，电影的女主正奔跑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沈辰周身被荧屏印上了一层好看而温暖的金黄色，明亮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电影里温柔细腻的音乐悠扬地在影厅里回响，衬得沈辰整个人熠熠生辉。

　　段臻的心忽然就不可抑制地怦然跳动起来。

　　这一刻，似乎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段臻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到了，平日里那么冷静自持的人直接就傻愣在座椅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辰看，眸光里有惊讶也有难以置信。

　　沈辰被她看的从刚开始的奇怪到后来平白无故地慌乱了起来，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发虚了，“段学姐，吓到你了？”

　　明明是那么小声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得段臻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也炸醒了她混乱迷惑的心思，定了定神，微微直起了身子，摇摇头，稳着声线，“没有。”想了想，又说：“你穿着吧，很冷的。”

　　沈辰见她神色如常，想到她们说话可能会影响周围人的观影体验，便拿出手机用手遮住光线，先调暗了屏幕亮度，然后俯首打字递给了她。

　　“我不冷，不用担心。”

　　看到这几个字，段臻还在纷乱的心奇妙地平静了下来，暖意也从心底升腾起来，她伸手接过手机。

　　“真的？”

　　“真的，我不怕冷的。”

　　“我不信。”

　　“真的是真的，不信你试一下。”

　　手机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

　　段臻觉得她俩幼稚得可以，像是偷偷在课堂上传纸条的小学生。

　　她垂眸看向沈辰伸过来的手臂，咬了一下唇，鬼迷心窍一般地就把手伸了过去，却在要触碰到的前一秒停了下来，心又开始疯狂地跳动，砰砰砰的让她手足无措起来，收回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思，看向沈辰眼神万般复杂，低声说：“看电影吧！”把覆在腿上的卫衣往上拢了拢，视线投在了大荧幕上。

　　余光中，沈辰讪讪地收回手臂，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却是把口罩重新戴好了。

　　电影情节在舒缓的节奏中铺展开来，不同于现下大部分爱情电影的轻松搞笑，导演对感情的刻画非常含蓄细腻，更多的是侧重于人物的心理描写，每一帧镜头写实自然却又不失美好，伴随着季节的轮回和景物的变迁，男女主角从刚开始的相识相知到后来的相恋相爱，再到最后的分开重逢，虽然世事变换，周围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但彼此伫立相望的视线里却依旧脉脉温情。

　　虽然没有交代男女主角具体的结局，但沈辰想，那必定是圆满的。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片尾温馨诗意的歌曲响起，断断续续的有人起身离席了。

　　沈辰久久地沉浸在电影哀婉文艺的氛围中，直到段臻轻声提醒她，才蓦然醒悟了过来，影厅中绝大部分观众已经离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

　　黑色腕表随着她手臂上下运动的幅度一下子一下子地晃入了段臻漂亮的眼眸。

　　段臻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被自己那匪夷所思的心思搅得片刻都不得安宁，整场观影下来，电影演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只记住了沈辰戴着口罩的侧脸。

　　专注而诱惑。

　　她在想是否自己太久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身体接触了，明明只是微乎其微甚至根本算不上什么的接触，明明上次去医务室的时候沈辰也曾抱过她，明明前几天陆念也曾哭泣着抱过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一点感情经验，却居然感受到了类似爱情的心动滋味？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和她一样性别的人。

　　还是她稀里糊涂地把友情误以为成了爱情？

　　可能真的如她自己心中所想，仅仅只是类似呢？

　　心思恍惚中，她忆起了和沈辰过往的点滴，从刚开始的彼此不熟悉，她对沈辰很冷淡，到后来在明亮的图书馆里谈着那些感兴趣的历史问题，以及接下来种种。

　　沈辰和她很巧地一起听讲座，端午节前抱着她把她送去了医务室，暑假期间给她发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她们一起吃饭等等。

　　沈辰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偶尔喜欢逗她，但似乎又有些怕她，和她交往的过程中总是有那么一丝小心翼翼。

　　就像今天口罩被扯下的那一瞬间看见她后惊愕错愣的呆傻模样。

　　就像电影开场后那句小声的“段学姐，吓到你了？”

　　沈辰对她很好，总是有意无意地温暖着她，会贴心地给她准备雨伞、会给她发食疗菜谱、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乖乖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会细心地查找她的喜好送她亲手做的四叶草书签、会满怀期盼甚至是带着伤和她一起只为了看一场电影。

　　人一旦觉察了自己的心思，过往的种种不仅会越来越清晰，而且会无限放大。

　　她想到了只要和沈辰待在一起，她的笑容就会明显多了起来，心情也总是不自觉地轻舞飞扬，她会被沈辰看似自然的言语和动作触动，她会期盼和沈辰的见面，甚至，她不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会因为沈辰和别的女孩子亲近而暗地里生气。

　　她对沈辰偶尔的只言片语也透着一丝暧昧宠溺的味道。

　　这些片段她在当时并没有细细思量，而今天却惊心动魄地一一在心头掠过。

　　接下来，她又想到了堂妹陆念和她说起自身的同性恋情时她的诧异，她虽然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但是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又会是怎样呢？

　　她没有喜欢过男生，但是潜意识里觉得女生喜欢男生才是正常的。

　　那么，今天的心动又算什么呢？

　　她的双手和大腿部位被沈辰的黑色卫衣遮盖着，原本冰凉的双手逐渐暖和起来，沈辰就坐在她的身边专心看着电影，丝毫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

　　她看向沈辰的眼神复杂晦涩，在这样的激荡心思和自我怀疑中神思恍惚地度过了漫长的将近两个小时，至于电影情节，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毕竟是比对方大了几岁，性子也素来稳重，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段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也给了自己纷乱心思一个自欺欺人的，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想必是太久没有亲近的朋友了，她才会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才会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而这一切，都是可以改正的。

　　开车回景大的路上，段臻已经能够镇定自若地面对沈辰了，顾着沈辰嘴角有伤，她很少主动说话。

　　反而是沈辰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而且多数都是关于刚看的那部电影的。

　　段臻浑浑噩噩的几乎没看，只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地回应，最后实在是担心沈辰的伤口，温声问道：“说这么多话，嘴巴不痛吗？”

　　沈辰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不痛的，我喜欢和段学姐聊天。”

　　段臻本来趋于平静的心又被快速地拨动了一下，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不用戴口罩了，不憋的吗？”

　　沈辰尴尬地说：“我怕吓到你。”

　　段臻的眉毛微微挑起，“有那么的可怕吗？还是我看着就像很胆小的样子。”想到之前沈辰在影厅时摸不透她心思有些纠结地重新戴上口罩的场景，忍不住就打趣道：“或者你以为自己是一只超级吓人的怪兽？”

　　沈辰想那倒不至于是怪兽，便把口罩扯下来挂在了下巴处，声音也大了起来，“段学姐，你下周三晚上有没有时间？”想着嘴巴的伤口差不多到那时候也好利索了，吃个火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大不了不吃辣好了，反正她也不怎么喜欢吃辣的。

　　段臻想了一下，“我明天要去坤市的总公司，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怎么了？”

　　也就是说可能不在景市了，沈辰强掩内心的失落，状若随意地说：“没什么事儿，那天我过生日，宿舍里准备打火锅，想请段学姐过去。”忍着伤口的痛，极力扯出一抹微笑，“没关系的，段学姐你忙你的。”

　　段臻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以后要注意和沈辰的距离，要把这种错误的感觉及时扼杀，但看着沈辰晶亮的大眼睛，还是无可避免地沦陷了。

　　于是，她听到了自己轻飘飘的声音。

　　“我尽量赶回来。”

　　好朋友之间庆祝生日没什么的。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