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辰》pig猪猪

105、第一百零五章

　　这天清晨，口干舌燥的沈辰大口喝着保温杯里的水，皱眉反思，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陪着据说是最近频繁失眠的陈静开了一晚上的卧聊会，关键是此刻陈静已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她自己却睡意全无，聊了一宿天的直接后果就是脑子过度活跃，甚至有种想爬起来晨跑的冲动。

　　真的是自作自受。

　　沈辰摇头，纠结着到底是逼着自己补觉还是起床去操场跑步，不过这样的心理活动也没有持续太久，她就被何溪的一通电话叫了出去，兴致勃勃地顶着两个黑眼圈去逛文具市场了。

　　“做你的学生可真是幸福，现在的小孩子可喜欢这些玩意儿了，可怜，我小时候怎么就没遇见这么疼爱学生的老师呢？”

　　手指划拉过货架上一排文具，沈辰半是调侃半是称赞地和何溪说着话，她今天充当免费搬运工的原因是何溪要给班级的学生准备期中测试的小礼物。

　　何溪一边翻阅着手机记事簿，一边细心地挑选着每个学生中意的精美文具，头都没抬，“你不记得了？”

　　沈辰问：“什么？”

　　“你小学那个班主任呀，我的同事，多好多温柔的一个女老师，结果呢，还不是被你气到哭，害我那会儿天天跟人家道歉，现在提到你都皱眉头，说庆幸当年没被你气死。”

　　沈辰仔细回忆了一下，似有所悟地向上翘起了唇，“原来如此。”

　　何溪说她简直牛头不对马嘴，都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沈辰解释了一句，但又没完全解释。

　　她说，原来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

　　喜欢惹温柔的人生气。

　　想到这里，咧开嘴巴笑，“妈，你对学生都这么好了，对自己的女儿那就更不用说了，你说是不是？”

　　何溪太了解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了，略微一想，看了一眼她手上拎着的几个最近流行的考古盲盒，“这些我来买单？”

　　沈辰立马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抓着何溪的胳膊弯腰乱蹭，撒娇的话更是脱口而出，“妈妈，你最好了，我最爱你了。”

　　“我记得前几天你爸给你买了新平板，你也是这么说的。”何溪哼了一声，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摸着她的脑袋，“超像大黄的小奶狗。”

　　脸埋在何溪手臂里的沈辰暗自吐舌。

　　这话，听着可太耳熟了，段臻不也经常这么说她嘛！

　　想到自己肤白貌美、气质优雅的女朋友，十几分钟前才姗姗来迟的困意瞬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想着快快把眼下的事情做完，晚上去找段臻展开一次充满期待的小小考古旅程。

　　办公室里。

　　段臻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小西装，柔顺飘逸的秀发随意用铅笔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了光洁漂亮的额头，莹白的纤纤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上一叠蓝色的文件夹，按下了电话的内部传唤键，嗓音清冷，“蒋助理，你进来一下。”

　　有些奇怪，不同于往常的随叫随到，足足几分钟后，蒋琳才推门进来，低着头，声音低哑，“段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段臻推向文件夹的手停住了，定眼向已经抬起头的蒋琳望去，“蒋助理，你…”

　　蒋琳紧抿着唇，眼眶红红的，微微吸着鼻子，是在努力地控制情绪。

　　段臻的眸子里显露出担忧，开口询问：“蒋助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琳在原地愣了几秒后，下意识地清了清喉咙，低声回答：”不是的，段总。”

　　段臻看着意识明显恍惚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蒋琳又呆站了几秒，似乎才想起现下自己在什么地方，“段总，您有什么吩咐？”

　　段臻还没说话，蒋琳就自问自答了，拿起文件夹，“我拿出去交给各个部门。”都要走出去了，想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也有了些哽咽，“段总，我家里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刚刚已经向人事部请了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王会负责我的工作。

　　“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其他同事会跟进处理的，你买好票了吗？”

　　段臻很有分寸，从来不喜欢对下属的私事不合时宜地刨根问底，但蒋琳现下的状态确实让人不放心。

　　“谢谢段总的关心，已经买好了高铁票，那我现在就去坐车了。”蒋琳咬着唇，抱着文件夹转身离开，下一秒，厚厚的文件夹便像小山一样哗啦啦地掉落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又心急又懊恼地道着歉，声音里的哭腔更浓了，“对不起，段总…”

　　“蒋助理，我送你去高铁站。”段臻站起来，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忧心地看着完全控制不住，眼泪直掉的蒋琳。

　　等把一路上心急如焚、哭泣不止的蒋琳送到高铁站，返回的路上，憋了几天的春雨终于降落人间。

　　段臻的心情亦沉重得如同此时的天空一般，是止不住的阴雨连绵，压抑到了极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多年前她的妈妈，今天的蒋琳妈妈，都没有避开那飞来的横祸，过往痛苦的记忆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无情地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线，长长吁着气，放下点车窗，微风夹着细雨洒落进来，心底的忧伤和思念也一点点地飘散开来。

　　愿蒋琳的妈妈能够逢凶化吉，同样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

　　丧亲之痛，对于每一个平凡的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也是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释怀的。

　　“辰辰…”

　　无意中朝车窗外瞥了一眼，段臻蹙眉却肯定地嘀咕出声。

　　朦胧的雨雾中，沈辰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背上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站在略显空荡的路口，有些焦急地张望着飞驰而过的车辆。

　　没有思考太多，段臻转动方向盘，拐了个方向，没多久就折了回去，车停稳后，撑开雨伞朝着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去，风雨交加，可她的心却奇异地踏实和温暖了下来，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沈辰一下子就看见了她，脸上璀璨的笑容和眼眸里的欣喜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宝…段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上人的段臻握着伞柄的手仿佛被并不寒冷的风吹得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和沈辰忽然改口的称呼几乎同时传入她耳膜的是另一道声音，她曾经在沈辰手机里听到过的，嗓门儿有点大，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性格爽朗的人。此时，这道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视线越过沈辰的肩膀望向了她，“辰辰，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直到这一刻，段臻才发现沈辰的身后站着一位中等身材，和沈辰一样都是瓜子脸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把撑着的黑色雨伞朝沈辰头顶又移了移，向她点了点头。

　　段臻来不及去看沈辰的表情，在一瞬间的失神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得体地弯了弯嘴角，“阿姨好。”

　　何溪神色和蔼，“你好。”

　　段臻看了沈辰一眼，“你们在等车吗？”

　　兴许是这次相遇过于突然，而何溪就在身后，沈辰回答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透着一丝不自知的慌张，“是，可能是因为下雨，一直打不到车。“一眼望到了段臻的眼里，澄澈温柔，一如往日那般无声地安抚着她，于是，心情又平静了一点，朝段臻微微眨了眨眼，回头向何溪介绍，“妈，这是我学姐，叫段臻。”

　　何溪确实人如其声，听完沈辰的话后笑着和段臻打招呼，“段小姐，我是沈辰的妈妈。”

　　沈辰的心和缓了下来，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了，“妈，你多此一举了。”

　　何溪顿了顿，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提醒她收敛点，“段小姐见笑了。”

　　段臻笑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沈辰。

　　这人，就是个找打的性格，怨不得自己平时总是忍不住动手。

　　沈辰收到了这个眼神，冲她挑了挑眉毛，拾何溪的牙慧，“段学姐见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段臻在送沈辰和何溪回家的路途中，言谈举止间从容不迫，落落大方，既不显得过于生疏，又不会过度热情。

　　而何溪，对段臻颇有好感，活络的性子展露无遗。

　　一路上，两个人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沈辰的心更加安定了，视线在她妈和她媳妇儿之间来回打量，揉着嘴巴，心底早已经笑出了声。

　　或许，抛开车窗外阴晦的天色和绵绵的雨水不说，和之前的大多数时间一样，今天是一个平凡又有那么点惊喜的日子。

　　忽然，一道惊雷响彻天际。

　　车里的三个人都颤了一下。

　　一时间，车窗被细密的雨点打得噼啪作响，柔和缠绵的雨瞬间便迅猛狰狞了起来。

　　骤然的狂风暴雨中，城市仿佛被颠倒了一般，叫人分不清天与地。

　　目视着来回摆动的雨刮器，听着耳边哗哗的雨声，没来由地，段臻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