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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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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初歇,月照醉仙楼。
大堂内,烛火摇曳。
各派弟子或坐或立,神色各异。
秋水白立于堂前,青袍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荡。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缓:“今夜西津渡之变,诸位想必已有所耳闻。贼人猖狂,竟敢在镇江行凶。为防不测,请各派弟子以三至五人为一班,彼此拱卫。”
话音未落,堂下已有人冷笑。
“秋掌门,听说那些贼人用的可是武当‘三星伴月’!你作何解释!”
说话的是个虬髯汉子,腰间悬着大刀。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秋水白未料风声传得如此快,面上神色不变:“贫道虽未亲见,但江湖上,模仿各派绝学者不在少数。‘三星伴月’看似精妙,实则——”
“模仿?”
有人打断,“秋道长莫不是说笑?‘三星伴月’讲究‘三劲合一’,发暗器时腕、肘、肩三处力道须拿捏得分毫不差,若非武当内门弟子,外人如何仿得来?”
堂内议论声渐起。
南宫玉楼眉头紧锁,只看向秋水白;沈钱倚在柱旁,面色凝重地扫过众人;苗阿七蹲在椅子上,依旧啃着鸡腿。
秋水白垂下眼眸,抿唇不语。
忽然,“嗒”的一声轻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小宫不知何时已站在桌前,手中三根竹筷轻敲碗沿。
她扫视众人,目光深邃:“这位兄台说得不错,‘三星伴月’确实难仿……”
说着,手腕一翻——
“嗖!嗖!嗖!”
三根筷子破空而出,一根钉入梁柱,一根穿透窗纸,一根正中堂前烛台。
烛火应声而灭,唯余月光如水,洒在她清癯的身影上。
堂内鸦雀无声。
“不过,若只求形似,倒也简单。” 她缓缓抬眼,说完后半句。
秋水白愣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苗阿七也是一惊,猛地站了起来,笑道:“丫头这一手,可比那些贼人高明多了!”
沈钱缓步上前,从梁柱上拔下筷子,抚过那道入木三分的痕迹:“力道、准头俱佳,只是缺了武当心法的绵长后劲。”
“正是。”秋水白顺势接话,“诸位请看,这筷子入木虽深,却无‘三星伴月’特有的斜切劲道。可见贼人所用,仿冒无疑。”
众人也未亲眼见过,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南宫玉楼缓步而出,声音清冷:“孙少侠至今昏迷未醒,武当弟子又接连遇袭。依在下之见,凶手既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必不会就此收手。”
他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在那些腕间尚余红斑的几十余人身上略一停留:“当务之急,还请诸位暂留房中。待孙少侠苏醒,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话音方落,堂下已有人拍案而起:“南宫剑圣这是要羁押我等?”
说话的汉子,脸涨得发紫,衬着怒容更显狰狞。
南宫玉楼尚未答话,秋水白已衣袖一摆:“言重了,贫道以武当百年清誉作保,此举只为护诸位周全。那贼人既能伤杜宽、害柳芸,保不齐就会对在场诸位下手。”
“放屁!”有人怒喝一声,说着就要往外冲。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
苗阿七不知何时已拦在门前,他眯起眼睛,九袋长老的气势陡然迸发,“老弟,听老叫花一句劝,如今这镇江城的夜里——可有吃人的东西。”
那人被气势所慑,不由退后半步。
沈钱此时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满堂一静。
“诸位若执意不留,不妨想想杜宽道长。杜道长武功如何,诸位心知肚明。连他都……”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几个蠢蠢欲动的人,闻言都坐了回去。
王姝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叠竹牌:“这是盟主府的通行令。诸位暂居期间,一应饮食用度,皆由江家承担。”
她将竹牌交给身旁侍女,“每间客房外会派两名弟子值守,绝不为难诸位。”
江敏行冷眼旁观至此,忽然冷笑:“怎么,现在倒都听南宫剑圣的了?”
堂内气氛顿时一僵。
“江盟主若不服气,不妨也拿个主意?”
说话的是苗阿七,眼中带着讥诮,“还是说……盟主大人巴不得这些人各回各家,好让歹人继续灭口?”
“你!”江敏行勃然变色。
秋水白急忙打圆场:“时辰不早,诸位且先安歇。贫道已命人备下安神茶,这就给各位送去。”
众人微微颔首,也便各自上了楼。
月光透过云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大网,将整个酒楼笼罩其中。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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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众人正在盟主府偏厅议事。
忽然听得一声惊呼——
“孙非客醒了!”
主座上的江敏行霍然起身,大步朝内室走去,沈钱、周小宫、南宫玉楼等人紧随其后。
孙非客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上官仙仙刚刚替他拔了毒针,此时正在净手。
孙非客见众人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江敏行一把按住。
“师父……”孙非客声音嘶哑。
江敏行目光如刀,直直盯着他:“你房中搜出的‘观音垂泪’,是怎么回事?”
孙非客一愣,瞳孔瞬时一缩,急声道:“弟子冤枉!什么‘观音垂泪’?为何会在我房中?一定是有人栽赃!”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在孙非客与沈钱之间游移。
沈钱缓步上前,镇定道:“孙少侠,当日在酒肆交手时,你身上有一股腥味。”
孙非客一怔:“腥味?”
“不是血味,也不是汗味。”
沈钱目光沉静,“是药味。‘观音垂泪'的主药有断肠花、血蟾,研磨成粉后,会散出一种淡淡的腥气,常人难以察觉,但我……”
他顿了顿,“当年受伤后,对药味格外敏感。”
孙非客脸色骤变,急道:“那日我身上的味道,是因为……小师弟尿了我一身,我去换了衣服,当时那件替换的衣裳有股怪味,我虽然察觉,但急着赴约,便没在意……”
王姝原本站在一旁,闻言忽然抬头:“非客那日确实抱过孩子,衣服也换过。”
江敏行眉头紧锁,仍未完全信服:“即便如此,毒药在你房中又作何解释?”
孙非客急得眼眶发红:“师父明鉴!弟子怎会害小师弟?那日我换下的衣服就放在房中,若有人趁机将毒药藏进屋子,弟子也难以察觉……”
沈钱忽然道:“那件衣服现在何处?”
孙非客一愣:“应该......还在我房中。”
沈钱沉吟片刻,直往那排柜子走去。
抬手拉开柜门——
里面空空如也。
孙非客脸色骤变,踉跄着上前,慌乱地翻找柜中角落:“不可能……就在这里的!”
王姝见状,立即唤来丫鬟:“房间里的衣裳呢?”
丫鬟怯生生道:“回夫人,昨日浆洗的人来收脏衣,奴婢见孙少爷的衣裳堆在床头,就一并交给他们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沈钱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喜宴那天,只盟主府上,能接触到孙少侠衣物的人有哪些?”
丫鬟思索道:“除了我,还有浆洗的人、洒扫的几个小厮……”
南宫玉楼微微颔首:“事不宜迟,把这些人全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