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宁一世》甲烷烧杯

11、失忆

　　春风和煦，暖阳融融，宫门重叠，却锁不住一方春色。

　　姜雪宁命人将摇椅搁在海棠树下，半阖着眼赏花，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蜜糖。

　　数日前，她刚从沉珂疾病中清醒过来，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进京之前，不认得宫中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成为了太后。不记得来路，也不知道归途。

　　太医解释说她是重病侵袭，心神受损，加之病中高热不退，邪气攻心，致使神志恍惚，记忆丧失，只劝解她宽心，调养为本，辅以药石，或可恢复。

　　姜雪宁曾问过自己因何重病，太医回道：“前段时日圣上尚在民间，太后只能事事亲力亲为，过度操劳国事，致使心忧体乏。”

　　姜雪宁听罢点点头，不以为意。

　　距离她重病晕厥，已过去月余，这期间，整整隔了一个新年。除旧迎新，冬去春来，紧接着便是新帝登基，举国庆贺，天下百姓祈天赐福，恭逢盛世。

　　如今新帝虽年幼，却有太师谢危从旁辅佐，国事什么的，自是不必她这个太后操心。如此，她便乐得自在，好生休养罢了。

　　坤宁宫是婉娘口中最尊贵的女人的居所，是她一直想来看看的地方，新帝年纪尚小，尚未立后纳妾，所以她这个太后也没有着急搬走，在此处养尊处优，果然快活。

　　襦裙纷飞扫过石面，宫女行至姜雪宁面前，躬身行礼，“太后娘娘，谢太师求见。”

　　“传。”椅上人朱唇轻启。

　　随后便见一身深红色朝服映入眼帘，来者仙风道骨，衣诀翻飞，走到近前，更见玉面含春。

　　“臣拜见太后。”

　　当真是风姿卓然，姜雪宁暗想。

　　只是每次见他，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如鲠在喉，让姜雪宁升起满心防备。好像他在人前便是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到了晚上人群散尽，他就会变成盘踞在此的毒蛇，伺机侵略。可是他明明谦卑温和，恭谨有礼。

　　若不是谢危，她昏厥在床的那些时日，举国无君，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也许，这只是身为太后，对摄政王该有的、本能的提防？

　　谢危面色如常，将姜雪宁的戒备和疑惑尽收眼底，她现在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身体还保留着对他的防备。无妨，他不介意等，等他用一切手段示好，改变她下意识的习惯。

　　他现在的眼神……臣子怎可如此直白地看向太后，真是不成体统！

　　待姜雪宁开口，语气却是不甚在意，“太师见哀家，所为何事？”

　　好像他对自己真的有一种震慑力，这股恐惧是从何而起呢？

　　谢危背光而立，光影在他身后镀了一层金边，宛若谪仙，“臣前来与太后商议边境起兵之事。西北边疆异动频频，苍云敌军似有犯境之意，屡次与大乾牧民发生冲突，实为挑衅。”

　　“臣以为，苍云国粮草充足，兵马齐备，实力不可小觑，应派一良将出战，速战速决，以解边境燃眉之急。”谢危说罢，抬头看向姜雪宁的脸色，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太师以为，有何良将可担此重任？”姜雪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摇椅。

　　“从前燕候驻扎西北边境数十年，其间亲率精兵，屡建战功，声名显赫。现下燕候已逝，其子燕回少年英才，沉稳老练，历经沙场磨砺，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臣以为，唯他，可堪担当此任。”

　　姜雪宁的表情还是无悲无喜，像是在例行公事，“既如此，便依卿所奏，封他为抚远大将军，执掌帅印，调兵遣将，挥师西北。”

　　谢危又一作揖：“臣遵旨。”

　　姜雪宁见谢危要告退，不知从哪来的兴致，开口叫住他道：“谢太师，你也知道，哀家生了一场病，记忆有些不大好了。”

　　“你来给哀家讲讲，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