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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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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入口处那片短暂的死寂,很快被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交头接耳的嗡鸣所取代。水晶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勾勒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卷。
S市的上流社会,如同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而塔尖之上,始终只有两个名字——历云谏和柏燃。
如果说历云谏是手握权杖、开疆拓土的商业帝王,他的存在霸道、强势,花边新闻和商业铁腕一样广为人知;
那么柏燃,就是隐于幕后的神秘贵族,他掌握着足以与历家分庭抗礼的财富,却低调得近乎诡异。
因此,在S市的Omega圈子里,私下里流传着一句不成文的共识:要么爬上历云谏的床,要么想办法嫁给柏燃,否则生为Omega,都是一场浪费。
而今晚,站在柏燃身边的,不是任何一位人们可以想象中的,样貌出众、家世显赫的Omega。
是一个beta。甚至是很多人提到名字就会嗤笑的存在。
安宴在所有人面前,他身上没有Alpha的压迫感,也没有Omega的柔媚,就像一汪在喧嚣中保持着自身澄澈的清泉。
当他安静地站在柏燃身边时,一个清冷如古刹里的檀香,一个温润如雨后的竹林,竟奇异地生出一种和谐感,仿佛他们本就该站在一起。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安宴如何失势的几位出身良好的Omega,差点咬碎了牙齿,他们交换着眼神,里面充满了嫉妒、震惊与不可思议。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安宴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窥探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怎么会是他。
凭什么是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一切,安宴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他就是这么随波逐流的,来到了这里。
他清晰感觉到了那些几乎要将他烧穿的注视。他很不适应,却也无处遁形,只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么走下去吧,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去。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现在丢下柏燃离开,难堪的就会是柏燃。
还是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安宴安慰自己。
“不舒服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柏燃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他仿佛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语气依旧温和,“我让人来接你。”
安宴惊讶地抬起头,对上柏燃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下意识地拒绝:“不、不用了,谢谢您。”
柏燃笑了笑,“不用勉强。”
他说完,视线越过人群,与某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立刻,便有一位穿着黑色制服、身形干练的男人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躬身。
柏燃对那人吩咐道,“安先生脚踝有伤,带他去休息室处理一下。”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回安宴身上,补充了一句,“之后安先生想做什么,都随他。只要确保,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安宴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柏燃会安排得如此周到。
柏燃看着他有些怔愣的表情,眼底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分,他微微倾身,用一种很轻,却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去吧,他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安宴说过这句话了。他今年已经三十岁,理应不再需要被庇护,可当这三个字钻进耳朵里时,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股更强烈的感情,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把他淹没。
太可耻了。
为什么会因为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轻易地动摇。
他这样,显得多么缺爱,多么可悲。
他早该长大了,早该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风雨,这种不合时宜的脆弱情绪,是一种软弱又难堪的羞耻。
在这股矛盾交错的情绪撕扯下,安宴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再看柏燃一眼,就这么在全场复杂的注视下,跟着那个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了宴会厅深处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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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很安静,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安宴刚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便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显然是拍卖会里早就安排好的医务人员。
“先生,请让我看看您的脚踝。”医生礼貌地说。
“已经没事了,谢谢。”安宴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趾,“我年纪很大,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医生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一些消肿止痛的喷雾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休息室里只剩下安宴一个人。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那股一直强撑着的劲头散去,脚踝处钻心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
他悄悄脱下鞋袜,只看了一眼,心就沉了下去。脚腕处已经高高地肿起,皮肤泛着青紫,只是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哪里也去不了了。
安宴苦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不用出去碍眼,更不用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人和事。如果他不在场,那位风头正劲的周先生,想必会更满意吧。
他忽然觉得,刚才或许应该对柏燃说声谢谢。毕竟,柏燃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的安排都体贴周到,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迁怒了唯一向他释放善意的人。
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发呆,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看,屏幕一片漆黑,是彻底没电了。
这下好了,彻底与世隔绝了。
休息室厚重的门板,将所有的光影与喧嚣隔绝在外。而门外,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周筝的出现,瞬间在现场激起千层浪。他微笑着走上红毯,闪光灯追逐着他的每一个步伐。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在下意识地向他身后张望,搜寻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没有。只有周筝一个人。
主办方为今晚挑选的主持人,是央视出身的资深前辈,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字正腔圆,绝不会问出任何出格的问题。
“周筝先生,对于今晚的慈善拍卖,有特别心仪的拍品吗?”
周筝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个人对那对蓝宝石对戒很感兴趣。”他顿了顿,眼神瞟向某个方向,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听说历先生对这件藏品很有兴趣,所以,想拍下来送给他。”
话音刚落,现场的快门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知道,那枚戒指,是今晚的主人柏燃的藏品。而周筝这番操作,无疑是借着柏燃的场子,向历云谏隔空示爱。
他低调地微笑着,眼底的野心和势在必得,却在镜头下闪闪发光。
十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隔间里。
刚刚在红毯上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此刻正一脸阴沉地靠在门板上,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手机听筒里,传来经纪人江晚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周筝你是不是疯了?!历云谏没跟你一起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现在全网都在说你为了上位,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周筝对着缭绕的烟雾,嗤笑一声。
“他们说得对啊。”
“……”江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啧!”周筝不耐烦地想打断她,隔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保洁阿姨愤怒的声音传来:“谁在里面抽烟!这里不准抽烟!”
周筝烦躁地将烟丢进马桶,按下了冲水键。他打开门,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无辜又抱歉的表情,那张美艳的脸在灯光下,足以让任何人心软。
“阿姨,对不起,是刚才有位Omega在这里抽的,我也觉得很难闻。”
保洁阿姨愣住了,她看看周筝的脸,又看看空无一人的隔间,迟疑地问:“你、你……是不是那个大明星?”
周筝对她露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
“真的是你啊!我家闺女可喜欢你演的戏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不好意思,”周筝眨了眨眼,笑容里带了点狡黠,“下次吧。”
保洁阿姨一脸惋惜的离开,而周筝他走到洗手台前,重新拨通了江晚的电话。
江晚在那头继续念叨,他专注地看着镜子。
几分钟过去,江晚终于抒发完自己的想法,深呼吸后,和周筝说:“你是不是非历云谏不可?”
“那当然,”周筝轻轻挑眉,“我要配,就只能是最好的。”
江晚带了周筝三年,早就清楚他的性格,也明白周筝并非池中物,寻常道德观念在周筝眼里,只有傻子才会信服。可她身为经纪人,必然要对当前的经济条约负责。
“周筝,如果是其他alpha,我倒是很有信心,只是历云谏……”
“行了,别说了。历云谏的拒绝只是暂时的。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东西,但你要相信我的脸。”他对着镜中完美的自己,笃定地说,“我想要的,就一定会拿到。”
挂断电话,周筝将手机随意地塞回裤兜,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刘海。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正准备往宴会厅走,不远处一间休息室的门恰好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门内探出……
周筝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还真是“巧”。
走廊里灯光明亮,安宴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狼狈。他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连站稳似乎都有些费力。
周筝的眉头微微挑起,一丝兴味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如果是Omega摆出这幅模样,那多半是易敏期虚弱,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病症,可安宴一个Beta,还能出什么事?
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倚着墙壁,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宴似乎确认了走廊无人,这才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的动作很急,每一步都牵动着脚踝的伤处,紧缩的眉头看着十分困难。
周筝看着他前进的方向——走廊尽头,正是洗手间。
一个念头在周筝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他有个想法,有点变态,但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