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冬》几叶

26、Chapter26

　　今年工作室提前年底前的聚餐，程简好说歹说把江纪野也拉上了。
　　包厢里开着暖气，圆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江纪野放下手机。

　　有人带头举杯，江纪野拿起面前的杯子站了起来。
　　程简简单说了两句话，有人让江纪野也说个。

　　江纪野想了下说，“希望明年一切顺利。”
　　“一定会的！”有人接话。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一行人在饭店结束后还不想结束，商量着去下个地方。

　　江纪野难得参加这种活动，也不想贸然开口扫了兴致。
　　但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定好地点。
　　江纪野看了看时间，准备和程简说声他先回去了。

　　结果程简旁边男生听到，立马提议去江纪野家。
　　再然后，其他人听到也纷纷赞同。
　　他们还挺想去参观参观纪老师家的。

　　程简刚想替江纪野拒绝，他很清楚江纪野不太喜欢让别人进到自己的私人领域。
　　但是江纪野却没说什么，程简看了他一眼。

　　江纪野没有露出不愿意的表情。
　　程简试探着开口，“去你家？”

　　一群人期待着看向江纪野。
　　江纪野无奈点点头，“行。”

　　程简结账后往外走，江纪野还站在饭店门口等他。
　　他伸手揽上对方的肩，“今天心情不错？”
　　今天的江纪野话不是一般好说。

　　江纪野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程简喝了些酒，江纪野提醒他，“你别和林非一样。”
　　喝的进医院了。

　　程简哼笑一声，不以为意，“我才没那么柔弱好吧。”
　　“你们俩半斤八两。”江纪野淡淡的说。
　　“……”

　　程简和林非不一样，他是纯粹时不时就要喝点酒，酒精上瘾一样。
　　还没人能管他。
　　也知道江纪野是好心提醒。

　　江纪野没喝酒，开了车载几个人走，剩下的人买了东西打车过去。
　　一群人走进老街，经过几家房子都已经很安静了，江纪野说附近大多是老人。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2070号门口。

　　江纪野刚掏出钥匙，却发现门没合拢。
　　轻轻一推便有了一条缝隙，他动作瞬间绷紧了些。
　　程简在他后面也看见了，神情变得严肃。

　　单纯入室抢劫还好，怕就怕有什么伤人的东西。
　　江纪野用力推开，门彻底敞开。
　　所有人都看清了门后的情景，然后便都愣住了。

　　小猫从屋内跑了出来迎接，在看见一大群没见过的人后紧急后刹车。
　　然后咻的一下转身跑了回去。
　　蹦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两眼相望，怀里的猫小声叫着。
　　江纪野先回过神，他跨过门槛，神情已经完全放松。
　　“没找到吗？”他问。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没人告诉他们纪老师家里还有人啊。
　　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深受网友猜忌的影响，的确有不少人都以为江纪野和沈燎真有点什么。

　　但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说，私底下讨论的也不少。

　　程简反应过来，他看清了里面的人。
　　眉梢一挑，刚想招呼着其他人走了。
　　今天明显不适合再在这儿。

　　陈漾没回答江纪野的问题，以为他们有事，偏了偏头对程简说，“你们进来吧。”
　　“……”

　　半分钟后，院子里只剩下陈漾和江纪野。
　　屋内的门被合上，听不清声音。

　　“怎么了？”江纪野以为陈漾有事找他。
　　寒风渗骨，陈漾不能受凉。
　　江纪野把外套脱了下来。

　　陈漾肩上一沉，江纪野把外套给她披上了。
　　此时他里面单穿着件卫衣。
　　眉眼依旧，一如从前。

　　高三放假的时候，江纪野也是这样穿一件卫衣。
　　头发不长，眼睛完全露出来，看向她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也总是这样很沉稳的，让人莫名感到安心的和她说话。

　　陈漾低下了头，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涩。
　　眼角似乎有东西要落下。
　　但她忍住了，她重新看向他。

　　站在书架前的那一瞬间，陈漾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她真真实实的回到过过去。
　　想起了在那个雪地遇见的江纪野，想起高三最后半年两人的相处，他们的约定。

　　高考后他们一同前往宁城，一起认识了沈燎。
　　在她十八岁那天，江纪野在日出时祝她生日快乐。
　　在古镇时江纪野说的话，在酒店走廊上她说的话。

　　但陈漾失约了。
　　在他们去宁城的前一晚。

　　“江纪野，”陈漾的眼里似乎有泪，院子里有盏很亮的夜灯，她看得很清楚。
　　她问他。
　　“这么多年值得吗？”话落下，万籁俱静。

　　黑夜里，两道身影面对面站着。
　　有落叶坠下。
　　江纪野微微俯身。

　　似是感叹，又似是没有目的地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处。
　　在陈漾喊他名字的那一秒，江纪野就知道，陈漾想起来了。
　　横跨十年，他再次等到了。

　　江纪野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她，“冷吗？”
　　陈漾摇摇头。
　　江纪野拉过陈漾让她坐到树下的石椅上。

　　他蹲下，手里热源不断传给陈漾冷冰冰的双手。
　　他说：“元宵一直在等你。”

　　元宵已经十岁了，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陈漾。
　　但陈漾刚离开的时候元宵总是喵喵叫，似乎是在问他陈漾去哪儿了。
　　“我也是。”他看着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没有值不值得，陈漾。”

　　仅仅是因为他愿意，如果陈漾一辈子也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江纪野其实已经想好，他可以重新再对陈漾说一次“我喜欢你”。
　　他可以说很多次。

　　值得与否没有那么重要，江纪野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他很少会因为别人改变些什么。
　　同样的，没有人能劝阻他的等待，除非是陈漾。

　　手背上有掉落的水滴，江纪野抬起手轻轻拭过陈漾的脸颊。
　　他起身向前，轻轻抱住了陈漾。

　　“我很幸运啊，”他说，“你这不是记起来了么。”他笑笑，开玩笑的说道，“那我是不是不用重新追你一次了。”
　　陈漾没忍住也笑了。

　　她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江纪野的举措。
　　“你怎么不提醒我，或者问我？”如果当时她就记起来，他们也能早点重新在一起。

　　江纪野不想让陈漾有什么负担，而且，“没必要。”他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可以重新在追你一次，我也可以说很多次。”
　　江纪野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你。”

　　好像回到了那年古镇上，于陈漾只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回忆历历在目。
　　男生站在路灯下，昏黄灯光打在他身上。

　　他说，不知道是那一天开始的，也许在很久以前。
　　在酒店走廊，她终于回应他：“想试试，因为是他。”

　　他们原本可以一起去宁大的，一起度过一个对陈漾来说完全不同的大学生活。
　　但一切结束的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那一晚之后一切变成了什么样。
　　也不知道江纪野一直以来是抱着什么心态等她的。

　　所以陈漾开了口，她说，“谢谢你，一直等着我。”
　　这句迟到十年的话终于说出口，被江纪野听到。
　　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

　　几个人贴着门听了半响什么也没听到。
　　脸上依旧带着好奇心，然后凑到程简身边。
　　“程老师，所以到底是纪哥什么人啊？”

　　程简经常和他们凑到一起八卦，现在一反常态的不好奇，明显知道内幕。
　　程简坐在沙发上已经开始啃刚买的炸鸡。
　　见糊弄不过去，程简说了句：“还能是什么人，这不是很明显吗？”

　　明显不单纯啊。
　　都抱上了。

　　屋内有一道窗户能看到院子里，只是窗户关着也什么都听不到。
　　但能清楚地看到刚刚在院子里两个人的举动。

　　程简也感叹着呢，江纪野可以啊。
　　在江城一个多月进度神速。
　　正想着，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围坐在客厅的人齐齐回头，看向了陈漾和江纪野。
　　然后视线下移，看到了他们牵着的手。
　　没工作的时候他们私底下相处的都很随意，工作室里一个胖胖的男生猛地开口。

　　“嫂子好！”声音大的在院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嫂子好！”
　　“嫂子好！”
　　“……”
　　程简尴尬扶额，不忍直视。

　　江纪野脸色未变，倒也不觉得尴尬。
　　没否认，“行了。”
　　陈漾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点好笑。

　　她自我介绍了一下，“陈漾。”

　　都是年龄差不多的人，两人坐下后，陈漾很快就和其他人聊到一起。
　　有人忍不住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程简心里暗暗，谁能想到江纪野暗恋人家几年了。
　　然后就听到陈漾说，“高中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些事分开。”
　　江纪野补充，“没分手。”

　　没人问是什么原因分开，重点全在，“我操，高中到现在，快十年了吧。”
　　陈漾笑着点点头，他们的确没有分手。

　　程简一脸茫然，手里的炸鸡掉了，他比所有人都还要惊讶。

　　所以感情江纪野一直谈着没告诉他们任何人。
　　但程简忽略了，当初他们知道陈漾这个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把对方想成了是江纪野单方面喜欢的人。

　　这一晚很热闹，最后江纪野也喝了不少酒。
　　陈漾和工作室的一个女生聊着天。
　　小院灯光迟迟不熄。

　　小猫窝在墙角的窝里睡下了。
　　一黑一白躺在一起，密不可分。

　　夜半时分，小院渐渐安静下来。
　　只剩江纪野和陈漾。
　　他们安静的依偎在沙发上。

　　客厅的灯都已经关了，投影幕布上正放着一部电影。
　　是当初陈漾和江纪野约定要一起去看的。
　　兜兜转转十年才实现。

　　直到电影结束，片尾曲悠悠响起。
　　江纪野正想转头。
　　却发现，陈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江纪野关了电影，客厅里漆黑一片。
　　他俯身抱起陈漾。

　　陈漾睡觉时总是容易醒，但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情绪波动比平时大，消耗的也多。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眉间微微皱着，江纪野伸手抚平。

　　房间里很暖和，江纪野的动作没吵醒她。
　　一夜安眠。

　　收拾好后，江纪野退出房间。
　　无数冷风一瞬间透进来。
　　他抬头看向窗外。

　　零星几朵白絮纷飞在路灯下，不过转瞬，越来越多。
　　地面上薄薄铺了一层。

　　十一月二十二，时节小雪。
　　今年北城的第一场雪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