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助手今天还好吗》许五六

51、第 51 章

　　伊莱亚斯虽然暂时放弃了动手，但他的视线依旧直勾勾盯着渡舟，像一只暂时按耐杀意的毒蛇，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

　　被这样毫不掩饰注视的渡舟反而勾起嘴角，躲在小孩身后说：“你这么深情地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我呢。”

　　伊莱亚斯皱了一下眉，反驳道：“没人会这么想。”

　　呃，反胃。

　　莱诺啧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但在场人都听得到他说的话：“他在讽刺你，伊莱亚斯。不仅骂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还嘲笑我们……”感情进展不顺。

　　最后几个字侦探没说出口。但前半句就足以让伊莱亚斯不悦。

　　青年微微皱起眉，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是翠绿的眼睛闪过冷光。他身姿挺拔，不动时宛如玉石塑造而成的雕像，像是其他生物披上了人类的外衣。动起来又快到出现残影，眨眼间会出现在你的身后。

　　塞缪尔不得不再次拦下助手。

　　两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坎。世界总是公平的，当它剥夺你的灵魂，就会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大。伊莱亚斯显然还没有交易掉那么多灵魂。

　　但他的战斗技巧比这位在地里埋了几十年的老古董更好，手腕一抖就卸掉了巨力。尽管手上还是留下青乌，但那对他而言不痛不痒，这种小伤完全触动不了宛如死去的痛觉神经。

　　塞缪尔歪了歪头，“不行。”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他不能死。”

　　渡舟在后面露出灿烂的笑容，耳朵上的七星耳饰也跟着晃动，在灯光下闪过冷光。

　　伊莱亚斯没说话，但也没退后，“我不喜欢他的话。”

　　在面对除侦探外任何人的讽刺时，伊莱亚斯总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被冒犯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完全不会在乎后果。

　　因为想做就做了。

　　金发绿眼的青年那神性般的外表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隙，毫不掩饰的杀戮渴望和目中无人从那双眼睛里倾斜而出。

　　“脾气还这么差劲啊。”渡舟笑着，往小孩身后又躲了躲。

　　伊莱亚斯面无表情地想，真是狗仗人势。

　　正好，他不喜欢小动物。

　　“唉，算了算了，伊莱亚斯！”莱诺在他身后喊道，表面在劝实际在骂，“别跟神经病一般计较，他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他咬你，给你也传染上病。”

　　伊莱亚斯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杀人什么的可以往后面推一推，不急于一时。

　　“这才对嘛，哈哈，大家坐下好好聊天不行吗。打来打去多伤和气呢！塞缪尔，你可不能因为我们动手就扣钱啊，是渡舟先挑衅的，我可以作证！”

　　莱诺出来缓和紧张的局势，眼下也就他愿意做这件事。侦探大概上辈子是陶匠吧，爱和稀泥。

　　又在考虑钱呢，简直像个想把所有东西都占为己有的仓鼠。即使这画面之前已经看过，也不妨碍伊莱亚斯记在脑子里。

　　侦探就像是个谜团，他虽然是个三流助手，但正好有的是耐心解密。

　　他配合地点点头：“是的。”

　　“是什么是啊！”莱诺咬牙切齿，“我的证词巡逻队估计不会接受。做委托的时候要面带微笑，不能随便动手，这件事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

　　“不要。”

　　伊莱亚斯没有笑的心情。而且，“你不是说我笑得不好，不要朝其他人笑吗？”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莱诺耳朵发红，拒不承认。实际上他立刻想起了助手那个冰山融化般的笑。

　　记性真是差劲。

　　他可是把关于莱诺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像记下圣典里的内容一样。

　　但在他开口之前，莱诺喊出一个字：“停！”

　　褐发男人眼神飘忽不定，语重心长地说：“我、我们现在应该专心点，别聊那些……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伊莱亚斯追问：“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侦探还没编好，所以他闭上了嘴。

　　目睹侦探二人组旁若无人开始拌嘴吵架，渡舟露出“真是受不了”的表情。他摆摆手说：“你们真无聊。”

　　他朝着之前一直拿着的那本书抬了抬下巴，跟塞缪尔说：“这是我最近淘来的一本旧书，应该是你那个时代的。”

　　这让塞缪尔无法拒绝。

　　那个时代，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家。时间真是最可怕的东西，足以使人衰弱和老去，也能让一顶衡量利害的天平往回忆的方向倾斜。

　　男孩神色一动，起身打算去看。

　　渡舟：“你看吧，我吃块糕点。”

　　他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地伸手准备去拿摆在桌子边缘的那盘糕点。烛火中，青年的脸庞时而被照亮，时而隐藏在黑暗中。

　　旁人难以看穿这位野心勃勃之人的想法，但在塞缪尔眼中，一切都如玻璃窗之下的物品，如此清晰明了。尤其当渡舟毫无掩饰想法时。

　　他的“读心”并非万能，毕竟那无法看穿一切。当其他人早有防备，在心里默念虚假的想法，便会让塞缪尔无法探查到真正的心声。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除他之外的三人基本都没有掩饰真正的想法。

　　渡舟依旧满脑子都是事业，偶尔嘲讽一下侦探和助手之间愚蠢的恋爱关系。

　　伊莱亚斯表里一致，只是偶尔在内心展现一些针对莱诺的某些奇怪发言，比如什么“你是我的东西，不许看其他人不许其他人看，好想藏起来”，或者“真可爱，这副样子也很不错，饿了”。

　　至于莱诺？

　　那位私家侦探内心的想法格外复杂多变。如果心声会说话，那整间房子都会充斥着此人的脏话和奇妙比喻。短短几分钟，就能从“我的咖啡怎么还没来？见鬼，果然还是自己泡咖啡粉可靠”过渡到“莱诺大侦探你真是帅，我都要迷上我自己了，伊莱亚斯喜欢你也是情有可原”，又很快变成“我们不能在一起呜呜呜，这是什么苦情戏现场吗，但真的不行，我做不到”。

　　塞缪尔选择暂时屏蔽莱诺的心声，实在很吵，那位绿眼睛的助手大概也是病得不清，才会把这种行为定义为“可爱”。

　　但眼下这些情感问题并非塞缪尔最在意的。他的视线放在了那本书上。封面什么字也没有，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他解开的秘密。

　　上一次，渡舟带回来的是一沓报纸。那些熟悉的年份和日期，的确让塞缪尔爱不释手。

　　这一次，对方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渡舟正在思考：这盘糕点不错，应该叫艾达多准备些。

　　很好，没有提前揭开秘密，他喜欢这样。

　　注意到他的视线，渡舟那双漆黑到透不进一丝光的眼睛看了过来，启唇问：“你吃不吃？”

　　“不吃。”

　　塞缪尔对此不敢兴趣。

　　他刚碰到书的时候，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

　　男孩低头一看，是一把刀。

　　准确地来说，是神器星环王冠——多年前，这件神器属于一个逐渐崛起的代表神权的新派势力“星环”——这是一件可以随意变换形态的危险武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变成耳饰。

　　塞缪尔为了以防渡舟死掉才把它送给了对方。

　　准确地来说，他还把与星环王冠齐名的另一件神器送给了渡舟。至今那东西都还在某位私家侦探的委托收藏品箱子里。

　　这两样神器对塞缪尔来说很重要，并非因为它们的威力，而是因为它们代表着自己已经逝去的过去。

　　也只有星环王冠能在捅穿他，即使毫无防备，塞缪尔也强大到可以无视武器。

　　莱诺哇了一声：“也没人告诉我做委托能看到这种好戏啊！精明狡诈的渡舟捅死自己最重要的依仗？监护炸弹的人终于决定先把自己炸死？我真的很好奇，是渡舟先被反杀，还是武器先失血过多而死。这还真没见过，开眼了。”

　　助手简短直白地回答：“值票价。”

　　塞缪尔决定无视那些毫无帮助的废话。

　　渡舟还在说话：“真的不吃吗？”

　　明明做出了捅人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但他面上还是在笑，仿佛什么也没做似地问：“我觉得这个糕点很不错。连我这种吃不出东西好坏的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特别好吃。”

　　青年脸上有溅上去的血，看起来天真又邪恶。再加上那副颓废时也显得迷人的好皮囊，像个藏得很深的阴郁反派。

　　“滴答……滴答……”血在往下流，很快淹没了男孩身上原本的气味。

　　那把银白色的刀丝血未沾，依旧闪亮如星辰，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不洁之物。

　　塞缪尔吞下口中的甜腥味，神色平常地一把掐住渡舟的脖子。

　　他想，又犯病了。

　　趁青年窒息松手之时，男孩抓住刀身丢到一边，“不用了。”

　　“比起那个，书上全是血。”

　　塞缪尔语气重了些，“你把书弄脏了，还用我送的东西捅我？”他掐人的力气越来越大，差点把渡舟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