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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图案 ...

  •   晏归之不远不近地站着,颇有股置身事外的味道。
      大约是被木芽当场石化的反应逗乐了,她蓦地轻笑一声,随即又掩饰性地咳了两下。

      木芽不乐意了:“你笑啥。”
      “没笑你,我笑你姐。”晏归之煞有介事地说,“她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外边瞎碰呢。”
      纪泠:……关你屁事。

      纪泠木着脸,忍了会儿没忍住,冲着晏归之硬邦邦说:“你现在买票去乐山,把那尊大佛搬下来,你坐上去。”
      晏归之笑着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嘴。

      木芽虽然怕鬼,但在关键时刻还算支楞得起来。她拍拍胸脯道:“没事姐姐,我可以的。”
      纪泠有点不放心,往旁边轻轻努了努嘴:“要不让她陪你。”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三人都知道这个“她”是谁。

      木芽歪头想了会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算了,她总喜欢时不时冒出一句话,比鬼吓人。”
      晏归之眉毛微挑,随即配合着将长发往脸前边撩,像是在cosplay世纪女鬼。
      纪泠:……

      这个动作似乎不太符合晏归之的调性……
      虽然纪泠才刚认识晏归之,但她总感觉某人应当是温婉的,只会站在灯火阑珊处微笑着看众人打闹,那些喧嚣纷扰总是染不到她身上。

      这个念头究竟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闪而过了。纪泠拍了拍木芽的肩,往她手机塞了几张符纸:“算了,你守着,我出去转转。遇着事了就用符,别怕浪费,有情况给我发微信。”
      木芽一跺脚,胸脯挺起来:“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

      小区的煞气较之先时更浓重了,即便路灯昏黄交错,也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纪泠在黑雾里急匆匆穿梭,前往下一个煞气集结点。

      煞气浓郁的地方总会形成漩涡,倘或一不小心沾上一点,就会大病一场。
      它还不能用符纸暴力吸收或驱赶——漩涡为极阴之物,且里头的煞气容易暴动,之所以未散开,是因为附近阴阳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贸贸然用符纸,则极易破坏阴阳平衡,相当于往无风的池子里丢了一颗大石头,会起到炸鱼的效果,适得其反。

      纪泠赶往另一栋楼的路上,就碰见了不下五个漩涡。

      ……太反常了。她想。

      一般而言,漩涡与漩涡间不会间隔太近,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而这些漩涡不仅几步就碰见一个,还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就好像……它们被什么东西拘着,动弹不了。

      纪泠边思考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已到另一栋楼前。
      她被浓郁的煞气毫不客气地扑了一脸,微微顿住脚,抬头往楼上看。

      这栋楼附近的煞气大多是从第九层某户人家中散出来的。
      不知这户的情况是不是和方才看到的那两户相同。

      她提脚就要往楼里走,忽听耳畔晃过来一阵温和而顿挫的嗓音:
      “一共有九户煞气浓郁,你要一处处看过去么?”

      是晏归之。
      她语调很轻,像是随口一问。

      某人一路上沉默不语,走路也没什么声响,存在感低到纪泠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以至于她冷不丁开口时,纪泠心里陡然漏了一拍。

      纪泠轻轻侧过脑袋:“嗯?”

      ……当然不是一户户看过去。
      其实再看个一两户就能确定这些人家的共性,而后对症下药,不过……

      她转过头,含混地“嗯”了一声,问:“你有何高见?”
      晏归之温温和和地笑起来了:“高见谈不上。不过刚刚一路走来,这些漩涡似乎连成了什么图案。”

      纪泠呼吸一滞,在昏暗里慢慢眯起眼。
      ……其实自己方才已经发现了图案一事,只是还需再确认一下。但自己能发现,是因为对于阴气较为敏感。
      晏归之呢?

      冬日的夜晚很安静,除却两人说小话的声音,以及偶尔兴起的风噪,几乎再听不到别的什么了。
      晏归之说话的时候,热气从嘴里呼出来,凝成一阵阵白雾。

      纪泠盯着白雾看了会儿,才接话说:“嗯,我知道。”
      晏归之也温声接了一句:“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晏归之轻笑道,“看得出来,你水平挺高。”

      纪泠的视线默然触达晏归之开开合合的唇,又轻跃着移开,没再说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抵达对应楼层。

      九楼的感应灯似乎坏了,电梯门合上后,黑暗即刻将两人吞噬。
      西边那户煞气浓郁,门口同样摆了数十双鞋,像是里头有一众人在聚会。
      不过聚会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就很难说。

      九楼还有一个横伸出去的露台,连接露台与楼层内部的,是一扇并不算结实的木门。
      纪泠三五下鼓捣开门上的锁,信步走进去,很自然地趴上了护栏。

      晏归之晚她一步过了门。

      冬夜很凉,纪泠露在外边的手虚搭着结霜的铁栏杆,被冻了一个激灵,又默然缩回袖子里。

      她听见带笑的声音从她身后飘过来:“撬锁够熟练的,不知你有此等手艺。”

      纪泠顺口接了一句“是么”,从露台边沿往下望。

      这栋楼在整座小区的最南边,于是纪泠在露台上能很轻易地看见小区的整体情况。
      ——所有漩涡横七竖八地定在小区里,确实弯弯绕绕地连成了一个图案。

      纪泠的视线顺着漩涡滑了一圈,瞧出了图案的形状——

      那是一把桃木剑,剑尖直指……雇主住的那栋楼!

      桃木剑在阳宅里用于驱邪纳福,在阴宅里则恰好相反

      让生者无福而终,不得好死。

      纪泠陡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一路上的漩涡这么密集,为什么漩涡会乖乖呆在原地,为什么这几户人家的煞气这么浓郁……
      这是一个有人特意布置好的风水局!

      小区里的九户人家中都住着大量鬼魂,这九处恰好连成一个阵。阵法之力将煞气锁在各处形成漩涡,直逼雇主之家。
      要想解了这局也容易——直接度化这九处的魂魄,风水局便能破了。

      于往生门而言,度化魂魄不是一件难事。
      但纪泠此时此刻却有些不想动。

      晏归之在栏杆旁不声不响地站着,神色尽数被掩在昏暗里,夜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开。
      今夜格外冷,以至于她的眉毛上似乎都结上了薄薄的一层霜。

      她低头看了会儿底下高低错落的黑雾,忽然说了一句似乎在眼下很不合时宜的话:
      “咱俩还没联系方式,加一个吧。”

      柔和的尾音被北风打散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丝毫不见外”的表达方式。
      纪泠撑着栏杆转过头,过了会儿道:“再说。”

      “怎么的?”晏归之笑起来了,“纪老师有什么顾虑?”
      纪泠随口说:“我妈不让我加陌生人微信。”
      “咱俩还算陌生人?”
      “不算么?”纪泠淡声说,“反正不熟。”

      她说着,把手机从兜里拎出来,戳开屏幕,给木芽发了个微信——
      [2栋9楼,速来]

      发完微信,她松松垂下胳膊,转身倚在栏杆上。
      却见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手机递到了她眼前,屏幕朝上,上头赫然是微信二维码。
      “扫一下,不费事。”晏归之轻轻说。

      纪泠终究还是没再拒绝。

      她于外人的感情一向淡漠,秉持着“有缘会再见,无缘加了也没用”的理念,不太爱加人联系方式,加了也不太说话。
      微信里除了工作的同事与往生门的同门,很少再有其他人了。

      所以晏归之在里头便显得比较特殊。

      成功扫上二维码后,纪泠没再编辑信息,随手点了【发送好友申请】,而后便将手机揣回口袋。

      木芽姗姗来迟。

      她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敞着羽绒服,蹲在露台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啥事儿?”
      纪泠示意她走到露台边沿,而后往下看。
      木芽:!

      “我的妈呀,这诅咒也忒狠了。”木芽直咋舌,“这个风水局背后的人是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看起来和咱雇主有着血海深仇啊。”
      纪泠半平不淡地“嗯”了一声。

      “下一步怎么说?”木芽接着道,“去度化那些住在屋子里的魂魄?”
      纪泠转头看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么?”木芽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道,“虽然姐姐你之前说拿钱办事,不要节外生枝,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风水局背后的人为啥这么恨咱雇主。不过我都听姐姐的,姐姐说干啥我就——”

      话说至一半,木芽的手机铃声蓦地响了起来。
      “大师啊——”雇主在电话那头说,“另外两位大师也来新兰花园了,想和您几位交流一下,您看看方不方便?”

      ……他俩?
      之前闹那么僵,现在怎么又主动送上门?

      纪泠同木芽对视一眼,轻轻点点头,木芽于是冲着听筒道“好嘞”:“他们都在您家里?好嘞好嘞,我们马上到。”

      挂完电话,木芽立即不高兴了,左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露台的水泥地:“他俩来干嘛?先前那么瞧不起咱们,在知道姐姐你是大佬后,想跟咱们合作了?”
      “去看看。”纪泠道。

      木芽一路上越想越气,腮帮子鼓成了河豚,但在见到长鹤观的那俩人后,着着实实被下了一跳,气也没了。
      “不是,你俩咋了?打架啦?”她一阵惊呼,“有啥事儿好商量,至于急眼么?看看,打破相了都。”

      无怪乎木芽惊讶。

      长发男外头的褂子已经破了,头发乱糟糟糊在脸上,浑身上下还有不知哪处沾上的血;刀疤则满头满脸都是新伤痕,胳膊耷拉着,像是受到了重创。
      看起来着实狼狈。

      长发男藏在发间的眉眼闪过一丝阴戾。

      ……这小屁孩是在嘲讽他俩?
      若是被她旁边那个大佬一点的女的嘲讽,他也就认了;可这人就是个屁颠屁颠的小跟班,看他俩的笑话,她也配?!

      都怪晏归之。他想。说不定还有这不知道名字的、看起来很大佬的女人捣的鬼。

      新兰花园不知道有什么古怪,隔几步就能感到一阵阴寒。
      疤痕男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说“要不开一下天眼”,自己费心费力一番折腾,又是掐诀又是用符,好容易开了阴阳眼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新兰花园里煞气冲天,挤挤挨挨,浓郁到近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于是他俩走着走着,成功被不知名东西绊住了脚,摔了个狗吃屎。

      更难捱的是煞气对人的侵蚀。

      又一片煞气扑面而来,长发男躲之不及,本想立即召晏归之回来挡灾,谁知他跟晏归之的链接已经断开了。
      大概是之前贴在晏归之身上的那张符掉了,或是失效了。

      符很小很隐蔽,且粘得很牢,不会自然脱落,道行不够的人也无法将其揪下来。
      ……应该是被那个大佬女的发现了。

      长发男默念了一声“倒霉”,千钧一发之际,抓着疤痕男挡在了他的面前。

      ……

      不过变脸技术他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长发男再度抬起头来时,脸上的阴狠已然半点看不着了。
      “嗐,来的路上运气不好,碰上了点情况。”长发男和和气气地说,“我想着晏归之一直跟着二位,也有些担心她,便贸然将二位叫了回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二位。”
      木芽“哼”了一声:“你担心她,你不给她打电话,给我打什么电话?”
      “打了打了。”长发男忙道,“就是晏归之没接。”

      晏归之轻轻“啊”了一声。

      她掏出手机,低头瞧瞧,眉眼弯起来:“抱歉,手机一直静音,没听到。”
      像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中国传统自古以来一向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长发男只得摆摆手说“没事”:“那现在既然我们也来了新兰花园,晏归之便跟我们走吧?”

      屋内的灯大约是接触不良,冷不丁一闪。
      晏归之的咳嗽声与纪泠淡漠的嗓音一并响起来。
      纪泠:“不必。”

      长发男额头青筋一突,想说“你们把人扣着算是怎么个事儿”,便听纪泠接着往下道:“已经可以破局了。”
      长发男:?!

      长发男还没来得及反应,雇主已经扑了过来,脸上霎时间堆出一朵花:“大师这是何意?”
      纪泠嘴一张:“意思是你还有救。”
      雇主眼睛锃亮,双手合十,一迭声念“阿弥陀佛”:“那大师请快开始吧!”
      纪泠却说“不急”。

      “在此之前——”她缓缓转过脑袋,眼瞳映着墙角的落地灯,“有件事想先请教您一下。”
      “什么?”雇主显然是等不及了,手里的念珠被拨得“吧嗒吧嗒”响。

      纪泠:“这儿有一小半的住户,您是认识的,对么?”

      屋内灯火通明,雇主的神色无所遁形,于是纪泠能清晰地看到他抿了一下唇,脸色苍白了一分。
      “和这个有关吗?”他喃喃道。

      四周一片死寂。黑夜像是霉烂斑驳的石林。

      雇主忽然扑上来,离纪泠更近了一点,噗通跪下去,一把扯住了纪泠的衣摆:
      “大师,大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脸上鼻涕眼泪横流,皱纹浸在液体里。

      纪泠耐着性子说:“你先告诉我来龙去脉。”
      “我……”雇主的嘴唇颤抖着。

      他软脚虾似的瘫软下去,瘫了许久,仍旧没有下定决心。

      有人帮了他一把——
      “我替他说吧。”晏归之轻笑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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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专栏有完结文,欢迎品尝—— 古百《风雪玉阶人》,张扬少年将军x清冷长公主; 无限流《大观园生存守则》,走的轻松搞笑风格; 现百《今天和林老师贴贴了吗》,活泼年下x温柔年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