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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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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九年,景熙帝崩,其弟季承恩继位,世称景承帝,少时诸王争储,遂遭奸人所害,致使子嗣绵薄,只育有一儿一女,其女名宁,其子名明。
景承帝独爱其女,允其上朝议政,似有意栽培。古往今来,女子皆不入朝,开此先例,以内阁首辅凌子墨为首,驳斥之声四起。
星奔川鹜,朝露溘至。自笄礼后,季宁议政已有两年,如今也算是深谙朝堂诡谲。
卯时的风依旧有些寒凉,衡檐下,银铃叮当作响,就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倒叫人褪去不少倦意。
静谧的玉阙中划过一声尖利的鹰啼,片霎后,一只棕褐色的鹞鹰翩然低旋,栖止在檀木所制的窗棂旁。
双凤朝阳的戗金屏风后,一长身玉立,着玄色长袍,戴了半张金制兰纹面具的男子缓步而出,行至窗前,伸出骨骼分明,修长白哲的手指,轻捷地取出竹筒中的字条,毕恭毕敬的呈予一旁端坐镜前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玉貌花容,尚未点妆,丹唇却红艳欲滴,一双明眸宛若秋水,眼底安澜,喜怒不显,只是身处骄奢淫逸,尔虞我诈的星闱,周身倒是透着清冷孤寂之感。
玉指接过字条后缓缓展开,笺纸虚白,一股寒风吹过,素衣飘拂,殿内烛火晃动,青纱摇曳。
女子月眉一皱,垂思片刻后,淡淡道:“半夏,替我梳妆,辛夷,给清禾带句话,就说近日多烦忧,听闻梵音寺的师傅善诵心经,还望妹妹一道拜会。”
玄衣男子领命后便轻身离开,那叫半夏的侍女先替女子更衣,后手持木篦,绾缨梳髻,四散的青丝很快便束好,只是……缺了支簪子作饰。
“今日上朝公主想戴哪支发簪?”半夏性子随自家主子,连音色都甚是清冷。
女子抬起纤纤素手,柔荑轻挑,从镜旁的紫檀盒中取出一支墨色玉簪。
半夏接过玉簪,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却未多言,凝滞片霎便将簪子插入发髻。
蝶绕牡丹的鎏金镜前,女子已着朝服,那暗红色的朝服多纹祥云,间绣玄鸟,又有金丝点缀,勾勒出女子纤细修长的身姿,更添雍容娴雅之韵。
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不由被那玉簪吸引,流露出的竟是几分感伤。
那玉簪通体着墨,亦无繁饰,唤作不染,乃是及笄那日凌子墨所赠。而所谓不染,则是不沾染,不染浊秽,方能明心……
可叹造化弄人,昔日授其诗书的先生,今日已是水火不容的政敌,睹物怀昔,终是故人星散……
每月朔、望为常朝日,在京官员皆需到泰和殿议事,常朝之间每三日便有一小朝会,唯有三品及以上官员才能参与,多在文德殿商议,时维三月朔,恰逢常朝日。
晨光熹微,烟雨骤停,泰和殿上覆黄色琉璃瓦,檐角脊兽排列,两侧巨柱金龙盘踞,祥云缭绕,大殿中央设雕龙髹金宝座,后立七扇金漆屏风,尽显威严,殿中百官云集,文东武西,正襟而立。
此刻,景承帝背倚龙椅,深邃的双眸淡漠的扫视着百官,一旁的内侍何谨心领神会,用尖细的嗓子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一面如冠玉,腹有诗书气的男子迈步出班,游响停云道:“臣户部侍郎董亦谦,有本启奏。”
闻言,景承帝抬手示意,一小太监踩着碎步将奏折呈上。通览一番后,季承恩墨眉微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片霎后,缓缓开口:“江州水患,诸卿何解?”
九五之尊,不怒自威,话落,殿内鸦雀无声,群臣心思各异,季明和季宁一左一右立于百官之前,对眼前的情形也已了然。
琼河横贯江州,每逢大雨,必生涝灾,前些年国库空虚,未能拨银修渠,近年国库丰盈,然江州未逢大雨,此事便置若罔闻。何况水患后还需清城排污,又多生疫病,处理起来较为烦难,朝中怕是没人愿意接手。
此外,内阁监察百官,集各州文书,有先审之权,如今这江州的折子由一户部官员所奏,终究是内阁失职。更何况,近年内阁势盛,凌子墨这个首辅又是布衣出身,备受寒门推崇,自然会有人眼红……所以,季承恩问的虽是江州水患,但想听的绝不止治水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