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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二)6 ...

  •   林三酒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儿时,父母会用迪士尼动画哄她开心。而在父母车祸去世后,她再想重温童话世界的美好,却物是人非了。

      无论是看到三口之家逛街观影,还是看到片中女主角的温暖家庭,孤零零的她都会酸涩惆怅,失魂落魄。

      直到她买了《冰雪奇缘》的蓝光碟,见到主角姐妹花的父母遭遇海难而去世,她产生了特殊的代入感,见证着姐姐的自我觉醒,磨炼能力,成为女神,连妹妹也登基为女王。姐妹俩的冒险与成功赋予了她独立自强的勇气,想要拼搏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如今她在轮回末世摸爬滚打地经历了十几个世界,攻克无数难关,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温暖港湾与等待建设的次空间,却突然直面儿时喜欢的女角色,茫然地接受她为自己洗澡……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醉酒后的血管是舒张的,此时泡热水澡,血管会进一步舒张,造成血压下降。林三酒感到头晕、困惑、视野模糊、注意力不集中等症状,这意味着低血压。

      林三酒瘫软在浴缸之中,浴池两侧探出了扶手,以一个舒适的角度将她的身体架住了。温热的水流按摩着她的身体,带来源源不绝的暖意,令她舒适地呻龘吟了一声。

      唯一违和的,便是梳起浅金色长发,身着冰雪长裙的艾莎正手拿浴花,跨坐在她的身上,微笑着为她搓洗身躯,令蜜色的皮肤被白雪般的泡沫覆盖。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几乎不会转动,略显僵硬,笑容也像是定格在唇畔,不会再发生神情变化。

      林三酒迟疑地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艾莎的手背——看起来像是人皮人肉的手掌,皮肤却没有人类的温热与柔软,偏硬与凉,触感非常光滑。

      她感到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在头疼与眩晕感中歪着脑袋思考了许久,贝雷帽大军的身影在脑内一闪而过,她“啊”了一声,激动地道:“你是人偶!”

      浴室门外的客厅之中,人偶师坐在加了靠垫的椅子上,小酌一杯酒,对林三酒那慢过乌龟的开机速度嗤笑了一声。

      醉鬼却没有就此收敛,反而兴奋了起来,捏捏艾莎的细腰,摸摸蓝色的长裙,感慨道:“你身上也有闪粉耶!泡在水里会被洗掉吗?你裙子都湿了,还是我自己洗吧。”

      艾莎人偶没有理会她,拿着浴花开始搓洗蜜色的长腿。

      “你会唱歌吗?贝雷帽就会哼小曲,很人性化。”林三酒像对待其操控者那般,孜孜不倦地骚扰着——反正艾莎也没被配置武器,不会举起枪管对着她,叫她“闭嘴”。

      在相邻的客厅中,人偶师受不了这种絮絮叨叨的噪音,一扬食指,艾莎人偶开始播放音乐,权当是幼托班老师了——智力水平堪比幼儿园小鬼的醉鬼终于安静了,只不过偶尔会跟着哼唱两句。

      Standing frozen in the life I've chosen
      我选择了这冻结般的人生
      You won't find me the past is so behind me
      你找不到我的一切过往离我太遥远
      Buried in the snow
      深藏在大雪之中

      林三酒从第一部哼唱到第二部,旋律从激昂到舒缓,安宁得就像摇篮曲一般……

      Come my darling homeward bound
      来吧亲爱的跟我回家
      When all is lost then all is found
      失去的一切都将被寻回

      人偶师在宁静之中,想明白了林三酒的异常——猫医生给的是缓解异常状态的药丸,不能直接解除醉酒状态,所以她从昏迷中被唤醒了身躯,但精神尚未清醒,似乎是停留在酒桌游戏时提到的某个话题之上。

      在肉身苏醒后,她接近了他,自语道——“第三次之所以会失败,或许是因为Bliss身为十二人格之一,是假血假肉……”

      那时的他听不懂这没头没尾的话,如今想来,这话的主语或许是亲吻,前两次选择了余渊与斯巴安,第三次想重新挑选个活人,于是……

      所以之后林三酒问过“你就不想……再去亲三个人吗?”,这应该是某种传播方式,链接上的就会成为祂们的同伴,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生物导航,接受所谓的香巴拉的召唤……

      被孢子控制时,林三酒就像只狂热的无头苍蝇;被同化成树精后,林三酒也在积极发展下线,前一句还是人话,后一句就开始讲鬼话。如今她从一种鬼东西变成另一种鬼东西,不就是正常发挥,将脑子让给别的玩意儿使用了吗?

      他可再习惯不过了,毕竟从宙斯化到灵异体夺舍,他就没少将她变回正常人。

      暗蓝色的眼影如暗流汹涌的大海般莫测,人偶师想起斯巴安摩挲着唇,意味深长地说着“很特别的体验,真是让人记忆犹新,对吗?”,冷哼了一声,觉得一切都对上了——林三酒在碧落黄泉的教堂里问他余渊的去向,所以他们四人确实出现在同一世界中,应当有三人接受了所谓的香巴拉的召唤。

      哪怕传播的是末日元素,过了六七个世界后,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环境,应当也失效了。所以此时的林三酒空有想法,却无法真正地造成感染,即便她第二次用上了唾液的接触,自己也未发生任何变化……

      想到这儿,人偶师狠狠地吞了口酒,仿佛是在生啖其肉,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如此一来,想要让她恢复正常就再容易不过了,等就是了。当她的醉酒状态得到缓解,身心都恢复了,自然就能变得正常。

      而他还坐在这里的原因,可不是为了帮她洗澡,防止醉鬼晕厥或溺水。

      “别、好痒哈哈……我自己来!”林三酒单方面地与艾莎人偶嬉笑着,磨磨蹭蹭、跌跌撞撞,半晌才洗完了澡。

      艾莎拿起吹风机,替她吹干短发后,得到了一个落在面颊上的感激之吻。

      林三酒舔舔唇,遗憾地道:“可惜你也是假血假肉……”

      卡片一闪,她换上宽松的套头睡衣,穿上睡裤与拖鞋,走出浴室。

      当她在客厅见到坐着品酒的人偶师时,目光一亮,摩拳擦掌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人偶师倚着靠垫,烦厌地蹙眉,半张脸如封冻般面无表情,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林三酒。

      后者并未被这种冷淡劝退,反倒迎难而上,迈步走至长过膝的黑皮靴前,俯瞰苍白瘦削的男人,考虑着如何下手。

      林三酒前倾身躯,两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接近目标……

      人偶师依然没有看向她,只是盯着杯中微晃的酒液,阴鸷低柔地道:“想再试一次?可以。不过之后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近乎平静的语调,透出不同寻常的危险感。

      林三酒吞了口唾沫,本能地直起身,退后半步。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是个手段丰富、说到做到之人,他发出的威胁绝对不可小觑。

      “这就对了。”人偶师近乎赞赏地说完,抿了口酒,恹恹地道,“现在去睡觉,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林三酒下意识地依言而行,走向卧室。可三缺一的不圆满感困扰着她,强烈的使命感灼烧着她,将睡意与警惕心焚毁为灰烬。

      不就是口头威胁吗?她为什么要害怕?

      通过梦境剧本,母王的寄生虫侵入了她的大脑,分裂出三个新的感染源,驱动着她把它们传播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最先遭到影响和破坏的就是感情中枢。所以她的理智虽然仍在,但是既不害怕,也不怀疑了。

      就像受到弓形虫感染的鼠类,会失去对猫的畏惧,甚至会大摇大摆地从猫面前走过去,而不知道逃。

      林三酒转身,走向人偶师。

      母王快递,使命必达!

      感受到对方去而复返,人偶师手中的玻璃酒杯,出现了一道裂纹。微小但清脆的碎响挑动了林三酒的神经,令她再次升起警惕,顿住步伐。

      对方依然一眼都不看她,但铺天盖地的压力如有实质,几乎能令人窒息。林三酒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动用本就眩晕的脑子,搜肠刮肚地想找两句与勇气有关的名言,自我鼓励。

      人偶师瞥见女人握紧双拳,在身前做了个为自己加油鼓劲的动作,随后小声自语——“勇敢狗狗,不怕困难!”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林三酒是懂兵法的,所以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目标,大刀金马地分龘开龘腿跨坐在那双被黑色皮革紧裹的长腿上。感受着男人的身躯随之紧绷,她说着“碎裂的玻璃杯不能用了,不安全”,伸手将其卡片化收走,随后才抬起头,打量对方的神情。

      人偶师眯起眼,墨青色的闪粉泛着暗光,透着沉凝的危险。他没有闪避或阻止,更没有攻击的意向,近乎默许的态度非但没让林三酒松口气,反倒令她想起那句——“想再试一次?可以。不过之后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都做到这一步了,她不允许前功尽弃,于是抛开一切顾虑,前倾上身,微微侧首,令鼻尖擦过男人的鼻翼,双唇落在了那浅色的薄唇之上……

      安全上垒!

      林三酒压抑着兴奋之情,从轻吮与舔龘舐开始,试着点燃对方的情绪与欲求……

      虽然人偶师没有任何回应,但浓浓的冷香浸润肺腑,令她感到有些沉迷。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抚上男人的侧颜,却被反手拍开了手腕。

      林三酒憋屈地发了个鼻音,不再做多余的动作,仅是以舌尖软化紧抿的唇线,想要探入其中进行交缠——她想过了,斯巴安的舔手指模式关键就在于唾液,自己不得其门而入,目标没有真正地接触唾液,可能才是不被感染的原因,所以湿龘吻是必要的!

      她努力地想要深入交流,奈何对方闭关自守,半点不为所动。

      当她轻咬唇瓣被推开时,林三酒低着头,带着鼻音,闷闷地道:“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吗?”

      人偶师看着她,那委屈的神情就像只被抛弃后还淋了雨的大型犬,耳朵都沮丧地耷拉下来了。

      他有一瞬间的松动,但想到对方不过是为了传染,便失去了兴致。

      随着人偶师站起身,林三酒不得不从他的腿上起身,后退半步才稳住脚跟。

      男人掸了掸被她坐过的位置,声线阴柔地宣告:“好了,该付代价了。”

      “可以再试一次吗……”林三酒垂死挣扎。
      “不可以。”人偶师锤死挣扎。

      当身体被横抱,双脚离开地面时,醉醺醺的林三酒才慢半拍地发出疑问:“咦……?你要做什么?”

      人偶师一边走向卧室,一边近乎和善地答道:“将猪肉清洗、浸泡、焯水,不就是为了吃吗?”

      林三酒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啊?”

      到了这个阶段,人偶师不否认,他对思维没被鬼东西占据的林三酒,可能有男女之情。但他不知道在男女之事上,自己是否能满足对方。若是不能,没有耽误的必要。

      而今,醉鬼的身体被药丸唤醒,精神状态还是一副被感染源夺舍的鬼样子,不正适合进行测试么?他本来克制着这个念头,只要对方去睡觉便相安无事的。奈何某个鬼东西太过执着,一心一意地想要感染他,那么为了得到机会而付出代价也很公平。

      进入卧室后,他将林三酒放到床上,调高了室温。随后脱下长过膝的黑皮靴,盘腿坐于对方的身边,撩起那宽松的睡衣下摆。他的指腹与掌心依次摩挲过温热的腹肌,自己那厌恶被触碰的洁癖感宛如沉睡了一般,并未发作。

      其实早在第一次双唇相触之时,他便意识到自己对林三酒的接受程度,已然超乎意料。

      往昔的他被她触碰到黑皮衣时,也会随手掸一掸灰,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嫌脏或恶心,而是作势保持社交距离,恢复心理壁垒,回归安全区。

      当他试着走出那个孤身一人的安全区,或者说接纳另一人走进来时,对于肢体接触的反感与抵触便被大幅度削弱了。他触摸着林三酒的肌肤,感到的唯有光滑、紧实与温热,就像一块上好的暖玉,令人握于手中会感觉安心。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林三酒呆呆地眨巴着眼,似乎对这一变故反应不及。但无论如何,她的脸上也并未出现反感、抵触或羞耻之类的神色。这令人偶师进一步动作,将睡衣的下摆向上推到文龘胸的位置,露出了一条黑边。

      “等、等等……”林三酒突然开口道。

      人偶师停止了动作。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无视醉鬼的意愿,完成试验,但事到临头才发现,他还是在意林三酒的态度的,并不想在这种事上用强。

      见他不再按着自己,林三酒坐起身,坦然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有话坐下说。人偶师第一次接受醉鬼的交流,他坐到了短发女人的身边,双手交叠于身前,伸长的双腿笔直地指向床尾。

      林三酒好奇地比了比,发现自己的脚掌刚到男人脚踝的位置,于是侧转赤足,如画身高线般在对方的脚踝处蹭了蹭,好似留了个“到此一游”。

      随后她起身,面向男人跪坐,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再一次跨坐于被黑皮革紧紧包裹的双腿之上,膝行向前,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为止。

      见对方终于仰首看向她,林三酒目光闪亮,借着酒劲提议道:“你做你的,我亲我的,可以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她反手脱起了套头睡衣。被拽上去的布料擦过后脑勺、彻底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不知牵动了什么,她情不自禁地抽泣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时,她整张脸都埋在睡衣里,已经呜咽了好几声了……

      她的手腕被轻柔地按下,湿漉漉的睡衣离开面庞。

      人偶师看向林三酒那泪痕斑驳的脸,拧起一侧的眉头,直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三酒神情茫然地摇了摇头,立刻就有满溢的泪珠坠落—— 怎么像个装满了水的水缸似的,稍微一晃,眼泪就跌出来了?这可不像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无措地道,“明明很期待的,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悲伤……”

      她下意识地摸起了两侧的睡裤口袋,但里面空空如也,令她心慌。

      “你在找什么?”
      “上着彩的碎陶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破裂后剩下的碎片……但好像很重要……”

      银白色的眼影一闪,人偶师瞳孔缩小,欲言又止——他知道林三酒在找什么了,也明白她处于记忆的什么阶段了。

      他的指尖探入袖口的羽毛丛中,从容纳道具里取出一份物品,摊开掌心递到对方眼前。

      林三酒见到那一片染血的碎陶瓷,与一些碎末后,神情放空。她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靠着意老师在卡片库中翻找,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被自己卡片化的那块上着彩的碎陶瓷。

      两块药粒大小的碎片在二人的掌心,并排平躺着,像两只一同死去的小鸟,被珍而重之地各自收藏。

      人偶师声气平淡地解释道:“不管另一半在多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只需要碾碎一只陶瓷鸟,另外一只就会跟着一起崩裂成碎末。”

      按照计划,陶瓷鸟破碎的时候,也就是他从云端漫步返程的时候了。只是回到Karma博物馆的他赶至林三酒身边之时,一切都太迟了……

      “我们拿着成对的鸟儿,想要相聚……却离散了吗?”林三酒好像找到了痛苦的源头,但仅是触碰到真相的一角,就令她泪如雨下。

      “嗯……”人偶师淡淡地予以确认。

      林三酒几番张口欲言,终是问道:“那么……你是谁?”

      人偶师知道这不过是醉酒后暂时的意识混乱、精神状态异常,只要睡一觉休息过后,林三酒就会恢复正常。但听到这句问话时,心中空荡荡的感觉,依然像是一颗来自过去的子弹,再次击中了他。

      如果有Karma之力残留,这可能就是他喂失忆糖果的业报吧。

      “我很想靠近你,就算飞蛾扑火也愿意……”林三酒怔怔地说着,“可是你会拿走我的记忆,让我的回忆千疮百孔,情感变得一片空白……”

      人偶师的半张脸拧起,无动于衷与悲不自胜同时呈现,就像被撕裂的灵魂,矛盾挣扎。

      “我来到香巴拉了吗?你是母王吗……”林三酒处于复杂性醉酒的状态,出现了严重的意识混乱。

      “不、不行……不能直面母王,不能靠近母王,不然会遗忘所有……”林三酒含混地说着,恐慌地向后撤离。

      她刚想从跨坐着的双腿上起身,人偶师突然抬起右腿,将她往前轻轻一掀。醉酒后林三酒本就共济失调,如今所坐之处倾斜了45度,立刻就令她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人偶师扶稳了她的身躯,加了把力,将战栗着想要逃离的身体搂入怀中。他单手抖开被子,披上林三酒光裸的肩头,将她裹入被窝之中,随后像安抚惊恐不安的孩子一般,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背脊……

      因恐惧与寒冷而起的战栗,被一点点抚平……林三酒急促的呼吸得以平复,加速的心跳也渐渐放缓。

      此时的她正坐在被黑色皮革紧裹着的大腿上,与男人几乎胸腹相贴。在近似拥抱的距离下,她下意识地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肩上。

      纵然此刻的她已经不记得那是谁了,但她依然觉得如果末日降临,靠在这个肩膀上,便能无条件地获得安全感,就像小孩子害怕时会使劲往父母被子里钻。

      她喜欢像现在这样,被裹在被窝里,枕在肩膀上,让她能在温暖与安全感中直面脆弱,近乎任性地道:“我不想遗忘……”

      话一出口,积蓄的痛苦与委屈便化为眼泪落下。林三酒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受的伤,只知道伤得很重,很痛……

      她拿起对方的左手,令那只削瘦冰冷的手贴上自己的肚腹。她梦呓般呢喃着:“只要低下头,就会看见这里逐渐开出了一个黑洞,好像被硫酸侵蚀一样,正被不断烧灼张开扩展,又像是被火苗舔舐吞没的一张纸,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人偶师的左手五指微颤了一下,他不由得想起黑色都市中,他作为副本的那部分,对林三酒说:“何苦呢?他这个人早已被挖空了,像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永远也挡不住过去像风一样穿进来。人活着……并非是人走过时间,而是时间穿透人。”

      他的空洞与痛苦,在她的身上复现了。

      可他带走她的记忆,正是为了不让她内疚痛苦……

      复仇无望,他注定会消沉、自毁,他可以独自沉入深海,却不能拖累林三酒一同下沉,所以他亲手斩断了二人的羁绊。

      他以为此后天各一方,林三酒能获得自由,自己也能肆意沉入命运的深渊。可是她就在自己的眼前,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她并未能得到解脱,就像自己夜夜梦到她一般,他们被彼此束缚着,不得解脱……

      不管另一半在多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只需要碾碎一只陶瓷鸟,另外一只就会跟着一起崩裂成碎末……

      人偶师皮环下的喉结微动,吞咽着辛酸、苦涩与疼痛。他的双臂环上林三酒的腰背,甚至没能控制好力度,将人重重地搂向自己,形成了一个拥抱。

      “我不想遗忘……”醉了的林三酒像个坏掉的录音机,重复着最简单的诉求。但若是仔细去听,就会感到这是饱经磨难的灵魂发出的求救声,满含迷惘与痛苦。

      “真是……要疯了。”人偶师好像在苦苦忍耐着什么,几乎是断断续续地说,“我听了……浑身都在痛。”

      痛苦在共情中被成倍地放大,汇成绝望的回响,林三酒的情绪更崩溃了:“我不想忘了你……”

      “嘘……别哭了……”人偶师低声哄了一句,随后仰首,吻去滑落的泪珠……

      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滑入心间,和着时光酿成苦酒。

      林三酒就像哭泣中得到糖果的孩子,痛苦还没消失,但多少被安抚住了一点,哭声逐渐转为抽噎。

      见这么做有效,人偶师暗中舒了口气。他从袖口羽毛丛中的容纳道具里,取出平时擦手用的白帕子,为蜜色的面颊抹去斑驳的泪痕。

      林三酒见状,拿起先前脱下的睡衣,心虚地为对方擦拭肩膀——方才她泪如泉涌,将裹着黑色皮革的肩膀打湿了。

      人偶师削了她一眼。眼见醉猫委屈地咬着下唇,眼眶又开始泛红后,他放弃般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像逗猫儿似的挠了挠对方的下颌。

      林三酒下意识地跟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前倾身躯。人偶师直起身,主动吻上了红润的双唇,轻吮着被咬出齿痕的下唇。

      对方的主动点亮了林三酒的目光与心情,她愉悦地回吻,体会唇齿相依的亲密。

      在湿热的舌尖叩上他的牙关之前,人偶师结束了这个吻,拿出喂药用的矿泉水,让对方补充了点水分。

      林三酒早就哭得双眼干涩,脑袋嗡嗡作响,嗓子也有些哑了,此刻得到补给,立刻便喝了大半瓶。看着蜜色的脖颈扬起,人偶师伸手抚上其咽喉,感受饮水的脉动。

      “你的手很凉。”林三酒收起矿泉水,投桃报李地展开被子,将对方一同裹入被窝。

      她摸索着握住了一只瘦削的手,将其掌心贴上自己的腰腹,手背则用自己的掌心捂着。

      “有没有暖和一点?”
      “……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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