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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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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快起来呀。奴家和晚晴妹妹打赌,说您一定会给奴家买良玉阁新出的玉簪子呢!”
仰躺在榻上紧皱眉头的青年被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推搡着,突然在下一刻睁开了双眼,大口的喘起气来!
“沈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家呀!”声调绵软柔媚的青楼头牌看他这样惊恐的神色被吓了一跳。“公子,公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被她称为沈公子的沈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
被捏疼了手腕,女子努力挣脱他的钳制。“公子,你别这样,奴家好痛啊。现在还早呢,刚过了辰时。“
“不是问你这个!“沈昀又加高了声音。”现在是哪一年?几月几日?“
“这。“女子被他吓到了,再不敢像刚才那样撒娇,轻声回答道:”今日是元佳七年,腊月初七。“
“元佳七年!竟然是元佳七年。“沈昀挥手让她滚出去,低头看着自己无一丝伤痕的掌心,半露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还有万贯家财的时候。
他的后背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死之前满天大雪中渗入骨髓的寒意,他的腿。对,他的腿。
沈昀赶紧从榻上爬起来,看自己的腿是不是完好的。不成想宿醉一场的效果仍在,不留心的就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他心中猛地一跳,努力支撑着站起来查看。他的两条腿现在完好无损,皮肤细腻略白,骨骼均匀,无任何问题。
是了,他是真的重生了!沈昀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惊还是喜,但是大滴大滴的泪水不由他控制的从眼眶中滴落,看上去形容狼狈!
元佳八年,京城八大巨富之一的沈家独子,被人冤枉下狱。好不容易半年后被放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家财铺面以及一切的财产全部被歹人瓜分一空,自己只能沦为沿街乞讨的乞丐。
他一开始还想去告官,没想到不仅没有人理他,待他出了衙门,还被一伙不知道什么人蒙头就是一阵毒打,将他的左腿生生打断,自此他学乖了,却也成为了一个废人。
沈昀在破旧的山神庙里躲着等死,腿没有救治,伤口已经化脓,肿得老大。他那个时候就想,他活不过几天了。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抱着琴前来躲雨的秦昭然。
他眼睛坏了,系着一条白布,因为擅长弹琴,勉强在一家瓦舍谋了乐师的差事勉强度日。秦昭然原本是霖王府的乐师,因为得罪了人被王爷下令熏瞎了眼睛扔到府外自生自灭。他也是困顿之中,却因为善良,还是用身上最后的一点碎银救下了沈昀的命。
自此之后,沈昀就成为了他的眼睛,两人互相扶持度日。渐渐的,日子越发能好一些。白天秦昭然去瓦舍弹琴,沈昭将他送去之后就去帮忙给马洗澡,帮人跑腿传话之类的小活,勉强能挣上一两个铜板。日子很苦,但是沈昭越发觉得,只要有秦昭然在的地方,再苦也能够苦中做乐。
两人想着,攒上一点银子,他们就从山神庙搬出来,在便宜的坊中租上一间小屋子。
要多少银子呢?五两就够了,想想曾经,他去喝花酒随手打赏车夫的钱就不止这个数。但是这五两,他们攒了半年,都还没有攒到。
又到了一年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的冷!雪下的太大,就算是三岁大的孩子,哉进了雪里估计也很难发现。
几床破旧的被子,是抵抗不了这样的严寒的。沈昀和秦昭然挤在一个被笼里取暖,彼此相贴,沈昀能够感受到秦昭然瘦骨嶙峋的身子被冻的不停颤抖。柴火熄灭后,这里太冷了。
秦昭然没有两天就发起了高热,脸烧的通红,人也开始说起胡话来。再不吃药,秦昭然的性命不保。沈昀的腿瘸了,大雪下的找不到活计可做。他求大夫开药,说自己有银子给。
一帖药,要三两,一共开了五贴。他没有钱付要钱。放下手里仅有的三两半银子,抢了包好的药就往药铺外面跑。
他不想做贼,不想抢东西。但是他没办法。秦昭然在等他,他必须要吃药才能好起来。
而且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点积蓄了。
从药铺冲出来,白茫茫一片,他心中只想着快点回去,再快一点跑。热血冲上了脑子,好像这寒风呼啸的大街也没有那么冷了。
掌柜的大叫说有人抢东西。
几个药店的伙计追着他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瘸腿一歪,被堵在了一条小巷里。
“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你个臭乞丐!“漫天的拳头砸下来。沈昀佝偻着身子就是不肯把药交出来,就像一个穿山甲将自己武装到了最大化。
打了一阵,伙计们喘着粗气,“臭乞丐,算你狠!“,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久,久到他被打出的鲜血都不再往雪上继续流了。抱着药,他走一步,跌倒一步,再努力爬起来走一步的,慢慢回到了风雪飘摇下的山神庙。
“昭然,我买药回来了!你马上就能好起来了。“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健康正常一点,沈昀搓了把血将脸上的血污和脏东西尽量擦干净,这才蹒跚的走进去。
他走之前给秦昭然支起来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后殿的这一角,显得格外的冷。
秦昭然躺在那里,他去唤他,他没有回话。
眼睛上还是带着那个布条,身子也和这山神庙一样的冷。
他被打之后,跑的太慢了。慢到火熄灭了,昭然早已没有了生息。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哪里都在痛,痛的他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痛,还是自己胸腔里正在跳动的东西更痛。
沈昀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也昏死了过去。
大殿凄凉,久无人烟了。
北风冲撞着勉强被糊起来的窗户,无人再去修它,终于被撞开,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落进这冰窟一般的地方。
这是他完全昏死过去前最后的记忆。他与秦昭然,死于元佳十年,还未迎来春天的某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沈昀穿着丝绸的中衣颤抖着给自己倒了好几杯热茶,这才稳定下自己的心绪。
这是好事,定是神仙也不忍看到他们如此惨痛的结局,这才降下了恩德让他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样。他虽不中用,但是只要谋划的早一些,即便斗不过那些想要害他的人,至少能够保住自己的温饱。
只不过,昭然现在,是不是人还在霖王府中,是不是已经受了欺负?思及此,沈昀快速穿好自己的衣服离开这烟花柳巷的地方往自己家走去。
一出巷子,一脸谄媚的小厮沈钟就凑了过来。“老爷,如何。那媚娘是不是柔肌玉骨颇有滋味?”
伸手就想要赏钱,拉着沈昀想拿他的荷包。
沈昀怎么会不认得他。上一世偷他印信地契,抢夺他家产的人里,可不就有他嘛!
怕是早就和歹人勾结着想要害他。
“滋味?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滋味!”沈昀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将他踢倒在地。随手拿了一条靠在墙边的扁担就朝着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直打的扁担上都有了血迹才住手。
街边挑了山货来卖的老汉看着他这样子好似要吃人,被吓得不敢说话。
沈昀看他那两篓子山货,还有他手中的扁担,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锭银子。“这些我都要了。扁担还你。沾了血对你不起,你自己擦干净了把货送到我府上。”
那老汉忙不迭的答应着,拿自己的破旧衣服下摆就把扁担给擦干净了,全然不管在地上不住呻吟满脸是血的年轻人。
“客人你家住在何处啊?我这就给你把货送去。“
“城东沈府。“留下话,沈昀就离开了,自行先返回家中。
叫来家中的账房和管家,里外将家中有什么财产都清点清楚。百万两的家底,七万两的现银和古玩字画。破天荒的东家来了账房,坐在他平日里从来不坐的算盘前,账房们和管家交换着疑惑又狡猾的眼神。
沈钟被老爷打了一顿狠的才刚刚抬回来。
纨绔脾气好的小少爷突然变成了一个恶罗刹,实在让他们消化不来。他们虽然平日里拿捏的沈昀厉害,但到底他才是沈家的主人。看他这个样子,他们也只能心照不宣的将账册抹平了,交给沈昀查看。
沈昀翻看着自己勉强看得懂,但是却不甚熟悉的账本,脑子里想的却是未来的种种安排。这账就算是他,也知道不对。只不过要算清楚他们贪墨了多少钱,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他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就算现在家财还在手上,但是很快那些人就会动手。到时候的他根本靠自己抵挡不住。这三年间,皇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倒是让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抱上未来皇上的大腿,保一个自己的平安。